赴人间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

    ——记谢自寒

    人间炊烟天色晚潮,橙黄的夕阳洒落校场,霜寒长戟上落满白雪,分明是夕阳好景却带着落雪满枪之感

    雪已经停了,那练枪的人却依然心不在焉,“谢自寒,戍时了还不回府?”

    开口的是一个私塾的贵家弟子,平时玩的好私下关系也不错。

    谢自寒回过神,呼出口白气,“快了”随即手中长枪一动如走笔游龙,掠起地上落雪,眉目在夕阳下更为惊绝。

    他没注意的是校场外来了一人,青白色长裙袅袅聘婷,外搭了一件毛绒披风,腰间系着一个木质平安符,女子眉目如烟雨朦胧秀气,一双白玉似的手捏着锦帕。

    “谢大将军,宋丞相家的姑娘可又来了。”那贵家弟子在门口喊了声脸上带着可疑的笑跑出了校场

    谢自寒还没开始练第二套枪法,再次被打断,只不过相比第一次明显心情好了些许。

    他将枪放下,回望过去,校场外一青衣女子抬眸望向他,一抹绿色同夕阳相融合,白皙的脸蛋被金色绒毛遮住,谢自寒想,她不管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被人打趣的宋婉眼睫一抖,不好意思般将锦帕抓紧。

    谢自寒快步走过去,却在靠近时放慢速度,略微平复了下呼吸,“今日天寒,怎的还往校场跑?”

    宋婉抿唇,有些不自然的抬头看他,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身高却差了一个头,宋婉不自觉的踮踮脚,这小动作有些可爱。

    “近日天寒,我炖了一盅汤,珍珠。”不敢直视眼前人宋婉慌忙去帮自己侍女拎食盒。

    身后的侍女将食盒递过来,宋婉还没接过谢自寒快人一步,“我来,别烫着你。”

    正好宋婉的手触碰到谢自寒灼热的双手,一双纤细的手带着凉意。

    宋婉慌忙将手收回,握住。

    心底乱七八糟的想,隔着一层盒子,怎么会烫着?

    谢自寒微怔,随后他看了看天色,“去谢府坐会,外面冷。”

    宋婉稀里糊涂的点头,根本不知自己应下了什么。

    宋婉一路上低着头,心里想着事脚下雪声簌簌,绣花鞋踩着雪颇为好玩,她渐渐的落后人几步,熟料前面那人突然停下,她一个没注意踩在人后脚上。

    宋婉一惊,瞪着眼看面前背影,连忙将自己姿态整理好。

    前面拎着食盒的谢自寒叹气,他递出一只手,“过来”

    宋婉自觉做错了事现在倒也乖巧,抬头看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谢自寒大掌里。

    进入谢家地界谢自寒便放开了些,在外要注意宋婉的名声,在内谁知道?

    谢自寒捏了捏人微软的手,低声问“怎么这么凉?”

    另一只手里提着食盒,还有心情在这逗弄自己,宋婉抽了抽手没抽动,谢自寒当然不会给她机会,怕人冻着没有继续问拉着人往堂屋中走去。

    一路上宋婉双颊灿若飞霞,虽然在谢家不会传出去但宋婉一个闺阁女子从未在檐下和一个男子牵手。

    她不禁用锦帕遮住了脸。

    将人外袍解去,吩咐人拿了暖盆来后这才看向宋婉。

    不看不知,谢自寒疑惑,“怎的,莫不是害羞了不成?”

    宋婉红着脖子反驳“才没有……”至于这话相信了多少,只有谢自寒知晓。

    谢自寒在校场练了许久的枪,全身上下满是热气,现下冬日倒是没多少汗味。他打开食盒,里面一只小巧圆润的瓦罐,谢自寒单手就拎了出来。

    宋婉见他动作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颇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不知道烫吗?”

    说完连忙掰开谢自寒的手掌查看,幸好谢自寒皮糙肉厚,倒没烫出个好歹,只是略微有些红。

    谢自寒反握住她的手“无碍”

    “正好你来了,有些事……想同你说。”宋婉见谢自寒神色不自然。

    心底被谢自寒吓的气一下子就散了,这人总是这样,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待自己却如此不知轻重。

    宋婉谴责的目光谢自寒并没有接受到,期间宋婉见谢自寒神色纠结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出声,本就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羞赧的神情,“过几日外族来犯皇上派我急征,待我……回来娶你。”

    谢自寒一双眸子认真的看着面前女子,眼中的爱慕不作假。

    宋婉动作一愣,而后无奈的神色变为沉默。

    他永远没有回来的时候了,宋婉不免悲哀的想。

    将手攥紧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谢自寒大手里暖着。

    谢自寒见她攥着手不愿回答一双眸子亮而认真的看着她,“你若觉得宋丞相不同意我们就私奔。”

    私奔?这个说法让宋婉再次一愣,她是宋家大小姐,更是丞相之女,不说三官六品,就她丞相之女的身份也能引来许多的窥伺者。

    她爹也曾承认过,待她及笄便将她许给官家,她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当年小的时候未能离开,现如今当真敢反抗吗?

    宋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没有让谢自寒送,只身一人便离开了,谢自寒不放心,硬是让人送她回去。

    经过宋衡多年权谋熏陶,她已经能听出谢自寒知晓自己是受宋衡所迫,可是她不敢回应,她不信任他,更怕墙角有耳。

    宋婉神色匆匆的进了宋府,心里旧事重重。

    “大小姐,丞相有事找您。”

    宋婉脚步一顿,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换便道“父亲在哪,我这就去。”

    ……

    谢自寒将瓦罐打开,喝了口汤,过了许久还余些温热,隐在暗处的暗卫见他这么冷静,忍不住出声“主子,您真的……”喜欢宋家大小姐?

    暗卫话语未尽,谢自寒也没有抬头,过了半个时辰,谢自寒喝完汤,这才有空搭理暗卫,他隔窗扫了眼外面灯光印照的落雪棋盘而后这位武将若有所思

    “宋衡在我离开京城后必不会善罢甘休,还是老样子,宋府有动静及时向我汇报。”

    暗卫动了动唇,咽下想说的话应声“是”

    谢自寒所说的老样子便是分两批,一部分监视宋衡,一部分保护宋婉。这就相当于变相的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地上雪堆融化,暖暖的太阳照射亭中

    谢自寒所说的急征是真的急,不过短短两日便传来他要去边疆的消息,正在宋府绣锦帕的宋婉一出神,针便刺破了雪白指尖凝出一抹鲜红色。

    “小姐!”一旁的珍珠连忙将血拭去,寻人弄了药膏过来,不过被宋婉温声拒绝。

    她问“你可探听到了谢自寒多久离开?”

    “回小姐,出征之日便是今日在西城门,谢公子派身边的小厮来问您可要送送他。”

    宋婉放下绣了一半的锦帕。能传到她耳边的消息一般都是经过宋衡同意的,说明……她可以去。

    她起身,脚步匆忙往门外去“带一件披风我们去西城门。”

    “哦哦好。”珍珠跟在身后。

    此时西城门

    “谢将军,还不出发吗?”奉命过来送行的太监问。

    谢自寒一身黑铠,冬日的阳光反照银光冽冽,他手中握着缰绳,修长而有力的手扯住身下骏马,他抬眸,长发在身后被风所吹动。

    他回了一句“再等等。”

    不多时一架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刻着宋家字样。

    马车在谢自寒面前停了下来,宋婉拉开门帘便踏出马车,她一抬眸便看见自己眼前的人,珍珠放下车梯。

    “小姐小心”

    宋婉轻轻点头,从车上下来这才拢着手抬眸看眼前骑在马上的谢自寒。

    今日停雪,阳光洒落,可就算如此宋婉衣着也过于单薄。

    谢自寒握紧缰绳,唤人拿了件没用过的狼绒披风递给宋婉。

    谢自寒背对城门,宋婉也不知是被太阳还是眼前这人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了遮城门里倾泻而出的阳光,适应后这才放下手,她声音有些小,恐怕除了离得近的谢自寒也没人听得清。

    “平安归来”

    谢自寒目光未动,倒是握着缰绳的手换了个姿势。

    或许是宋婉的错觉,谢自寒神色不自觉的软了下来,眼神像是在祈求一般,伸出一只手,他沐浴在阳光中,一身冰冷的铠甲带着暖黄色,像是身披暖阳的骑士,在前方等着她。

    宋婉看了两息,默默低头退后一步,以行动拒绝了这位骑士。

    谢自寒只得收回手,不动声色的握住缰绳一甩,调转马头便走,留给宋婉的只有一个黑色背影。

    等人只剩米点大小,宋婉这才抬头看那远去消失的身影,她怯懦,不敢答应谢自寒的好意,她害怕这是另一个陷阱,害怕……谢自寒抛下她。

    宋婉静静的看着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消失在天际,默默祈祷,她想就算宋衡说谢自寒必不可能活着回来又如何,也只有我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强大了。

    她刚开始觉得谢自寒会死在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后来经历过一些事后才发现谢自寒是那么强大一个人……

    或许,谢自寒回来后真的会娶她也说不一定。

    “大小姐,丞相要见您。”来的是宋衡身边的一位侍从。

    宋婉一下子收回思绪,将情绪藏住“带路”

    或许别人不知,但宋衡便是宋婉名义上的父亲,也是事实上的,但这位父亲从未将宋婉当作个单独的人看过,将她当作工具,可循环利用工具。

    宋衡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看着有些仙风道骨的样,也只有宋婉知晓这幅皮囊下装的什么东西。

    宋婉有些屈辱的给人行礼,“见过父亲大人。”

    宋衡没有看人一眼,喝了口茶“你今日去送谢家那小子了?”

    “是”

    “最多半年,谢自寒就会死在战场,我希望你在这段时日好好澄清你与他那不清不明的关系。”

    宋婉启唇,有些慌张,“父亲大人,您……不是要将我嫁给谢自寒吗?”

    那坐着的老头笑了声,“一个必死之人,权利钱财样样没有,我将你嫁过去有什么用?”

    宋婉低头,心底默默反驳。

    见人不说话,宋衡下一句就开始限制宋婉人身自由,连装都不装“好了,这几日是非多,没事莫要出府。”

    宋婉乖巧的道了声是,宋衡的心狠手辣她已经都尝过,不过是不能出门而已,她能忍受。

    ……

    过后的两月宋婉呆在家中,自想与谢自寒通信被宋衡拒绝后乖乖呆在后院弹琴作画,宋婉至少是宋衡明面上的女儿,不可能苛待她所以宋婉日子倒也算好过。

    两月后的某一天宋衡前来找宋婉,那时宋婉正在作画,画上是一蓝墨色衣冠男子,宋衡的到来惊住了宋婉导致在男子衣袍上多画了一痕。

    不过宋婉没说什么,只是放下画笔看向来人,“父亲大人。”

    宋衡和她装起了父女情深,“婉儿,快出门接旨。”

    旨?宋婉不知道自己在家中消息闭塞外面出了什么事,她第一个反应是谢自寒回来了,可想了想时间不对,才两个月,怎么可能解决了穷凶极恶的蛮族班师回朝?

    除却这个想法,宋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无法拒绝,只得在宋衡的注视下出了阁中。

    “宋家宋婉接旨”果不其然,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他手中拿着黄色圣旨,示意宋婉跪下。

    心中诡异感越来越重,宋婉缓缓跪地,“宋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丞相之女宋婉娴熟大方、温柔体贴、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

    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宋婉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宋婉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十日后完婚完婚。”

    宋婉跪在地上,觉得天仿佛塌了下来,她脸色有些白,唇瓣略微颤抖,像极了雨中被打得花瓣零落的莲花。

    “宋太子妃,接旨呀。”持着圣旨的太监仿佛看不见宋婉苍白的神色,硬生生将圣旨塞到了宋婉手里。

    毕竟抗旨不遵后果不可想象

    宋婉接过圣旨,额头触地,那句接旨零零落落出口“宋婉……接旨”

    等人都离开了,宋婉魂不守舍的回到阁中,圣旨扔在一旁,刚进门的珍珠小声的叫了声,“小姐!不尊圣旨可是死罪。”

    说着小心的捧起圣旨收好

    宋婉能做太子妃珍珠是替人开心的,不禁在人身旁念叨“小姐,小姐?”

    宋婉没有动作,无声的,泪从她眼中流出,她也不知自己在伤心什么,可就是难过啊。

    珍珠从小跟着宋婉,见人流泪忙觉得不对,“小姐,您是舍不得谢将军吗?”

    “可您当初不是说不会喜欢谢将军吗?”珍珠还是很心疼自家小姐,在一旁好生安慰。

    宋婉不知道,是因为谢自寒吗?

    她跪坐地上接旨时宋衡面上全是算计,如果没有猜错应当是自己的“好”父亲将自己卖给了太子。

    可他想过她的女儿吗?在圣旨之前宋婉分毫不知情,他有没有想过女儿往后的生活?

    且圣旨最后一句,十日完婚……?

    多么可笑啊,不说太子妃的身份,光是挑选在谢自寒出兵之时明显是为了不让谢自寒知晓,他明知京城离边疆几千里,光是她完婚的消息传过去都是半个月后了……

    宋婉趴在珍珠肩上,无声的哭着。

    没过多久宋衡找上她,简单的讲了几句,其大概意思是“别想着逃跑我有的是方法对付你,和别想破坏我的计划等等。”

    宋婉不想嫁,但她怯懦,在宋衡的目光下硬是没有说出口,或许就算出口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她离了宋家这个身份什么都不是。

    边疆

    简陋的帐篷里,有几个男子,最里面坐着黑色盔甲的,身旁放着把长枪,不过两个月不见,这个男人脸上带着沧桑,他一脸胡子拉渣的,薄唇被冻成了紫色,此时他正将插在手臂处的长箭扯出,仿佛感受不到痛觉一般。

    不过也确实是,边疆从不下雪,可气温却比下雪冷得多了,谢自寒四肢已经没了直觉,草草的将手臂一扎就持枪起身,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将军,我们真的还要继续打?”这位小兵颇有些牙疼的看着沙图上的位置,要说奇迹,这位谢将军绝对是战场上的奇迹之一。

    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将蛮族夺走的十三座城池夺回九座,原本的军师计算就算是谢老将军来也需要至少两年,谁知这位谢小将军才是真的奇迹,硬生生将时间缩短了十倍!

    虽然厉害是厉害,但会不会有些太过拼命了?攻城过后休整时间只有一日,这蛮族抢了你媳妇不成?

    谢自寒没有回答,在边疆两月的锻炼让他身上有一股肃杀的气场,就比如此时,在谢自寒的注视下小兵连忙闭嘴,将伤口处理好后跟着起身。

    谢自寒脸色很是不好看,他站起身,眼前一片眩晕,像断片似的,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恢复过来,“将军,将军?”

    “嗯”

    ……

    十日时间说长不长,宋婉除了备嫁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备嫁也准备不了什么,她只用出一个人便是。

    绣嫁衣至少需要两个月,而圣旨的时间不过十日,宋婉有时都在想,这婚事是不是皇帝一时醉酒胡乱编写出来的。

    最开始的伤心过后宋婉也没了其他心思,不论是向谢自寒求救还是逃婚都伴随一定风险。

    宋婉坐在窗边注视窗外大雪,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虽然比较匆忙,但大婚当天还是相当热闹的,一国太子娶亲举国同乐,就连税都免了。

    宋婉在丫鬟的摆弄下总算在该上花轿前将妆容画好,宋婉抿了抿红唇,眼中空洞,珍珠作为陪嫁丫鬟是该跟在宋婉身边的,给宋婉盖上盖头后牵着她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

    “小姐,您已经嫁人啦,就别再想着谢将军了,不过以后您要是真想将军了,小的不怕死给你传递消息如何呀?”

    真的要这样嫁人了吗?

    宋婉不认识这位太子,自始至终都不认识,她手中捏着一根细而尖锐的簪子,是刚才趁丫鬟给她梳妆时偷拿的。

    宋婉有些茫然,她没有杀过人,也不敢杀人,她轻轻捏着手中簪子,她只是想,如果那所谓的太子敢碰自己,她一定第一时间自戕。

    她不敢对太子动手,只好杀了自己,抱着这种怯懦的心思,宋婉上了花轿。

    诚如宋婉所说,她在此地的消息恐怕要过半个月才能传到边境,谢自寒就算是快马加鞭用飞的也不能在今日出现。

    宋婉心底失落却又忍不住的抱有希望。

    不多时,她就被人带下了车,如若猜测的不错,面前这个应当就是那所谓的太子。

    他的人一点都没有谢自寒的暖和,宋婉心中评判。

    当朝太子娶亲的礼仪很是麻烦,这些官员能在十日安排好倒也很厉害,反正等宋婉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是傍晚了。

    现在……她应当是算那太子的妻子了,不知为何想到这宋婉总是心底不舒服。

    她端坐在床边,头上的重量压得她不敢乱动,现刚初春,寒气未散宋婉脚底发冷,身上厚重的婚服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她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如果是谢自寒,他应当是见不得自己受苦的,可能是有些困倦,宋婉恍惚在耳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待到仔细听后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慢慢的,一道脚步声传来,可能是酒吃多了,他脚步有些虚浮,待看清坐在床边女子,男子直接一把掀了盖头,“宋婉?过来伺候本宫。”

    宋婉瞌睡一下子被惊醒了,眼前男子不能算难看,眉目英俊也是个美男子,一身红色喜袍看着还算俊雅。

    宋婉有些害怕,她和这位太子是真的不熟,但还是颤颤巍巍的起身按他所说伺候他更衣。

    这位太子可能是醉糊涂了,在宋婉靠近时直接揽住人的腰往怀里带,同时埋首在宋婉脖颈间嗅来嗅去,太子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酒味熏得她胃中不舒服。

    宋婉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她吓得一动不动。

    太子倒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他将人带到床边,随意一扯,动作粗鲁的将她头上一大坨金贵装饰扔到了地上,宋婉发丝缠绕其间有些疼痛,宋婉咬牙忍了下来。身旁那人问“听说……你和谢自寒互许了终身?”

    谢自寒

    宋婉猛然想起来袖子中的簪子,宋婉颤抖着手,将簪子拿出来抵住自己喉咙,唇色有些苍白,“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死在这里。”

    太子一笑,轻飘飘只一个动作就将人手中的簪子打落,“他玩过你吗?”

    宋婉尽管精神一直集中,还是免不了男女的力量差距,见手中簪子没了,她撑着床就想起身逃跑。

    哪知这太子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将人按回床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扒她衣物。

    “看来是没有了,我倒是想知道他的女人玩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宋婉颤抖着身体,手臂露出,只剩下一件红色肚兜,那太子却还是不想放过宋婉,将人全身扒光。

    “疯子!”宋婉怒骂他试图掩盖自己的无措。

    “放开我!”

    夜晚还很长,宋婉从没有如此的奢望过想见一人。

    除了那人,谁会来救她呢?可惜,就连那个人也没有来……

    ……

    一个月后

    问心楼,宋婉一袭宫装站在楼台上,她手里拿着一根簪子,正是当初洞房时自戕那根。

    微风拂过,宋婉面色带着些凄凉。

    “太子妃,不好了!”

    楼下珍珠满头大汗,她爬上问心楼站在宋婉身后,到了面前,她又不说了。

    宋婉转头问她“何事。”

    小丫鬟看了看宋婉,最后做下决定,小声说“昨日前线来报,谢家公子……战死沙场。”

    宋婉一愣,谢家公子?

    谢家公子是谁来着

    谢家……谢……谢自寒。

    宋婉仿佛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崩断,心悸的感觉从心脏处传来,手中无力簪子掉落木楼上,宋婉赶忙提着宫裙往问心楼下跑。

    “小……太子妃?”珍珠害怕宋婉做出什么事连忙跟了上去。

    谢自寒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不会的,未见事实不信虚情,她连忙转头对珍珠道,“准备轿子,我……我要出宫。”宋婉嗓音微微颤抖。

    珍珠跟在她身后,眼眶红了小声回答“是,小姐”她没有再叫太子妃

    太子妃出宫是需要令牌的,但现在宋婉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去谢家。

    不出所料,谢家挂满了白色绸缎,宋婉白着脸上前,想进去看,谁知在门口便遇上谢老爷子,老爷子一脸憔悴,眼里是沧桑,他看了眼宋婉,并没有多少敌意只是简单道“想见寒儿就进来吧。”

    宋婉点头,面目惨然,她跟着谢老爷子到了正堂,正堂中央处却只有一个盒子,谢自寒的尸体早已火化,边塞离京城很远,若真将尸体送过来保不齐都臭了。

    宋婉看着那个牌位,看着看着就哭了,一旁的谢老爷子出声,“听送寒儿回来的将士说,寒儿死时都抓着你送的那条手帕。虽然他的死和你有关,但我实在是恨你不起来,毕竟你也是寒儿在世上时喜欢的人。”

    宋婉知晓现在的自己惹人生厌,就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成了太子的女人后,她一直抱着等谢自寒回来和他解释的想法不论谢自寒信与不信,她只想见见那个男人,吃不好睡不暖,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谢自寒早已经死在了边疆。

    “你死了我怎么办呢……”宋婉神情悲戚,哭得已经哭不出眼泪了

    听到这话的谢老爷子看她一眼,“就当是为了寒儿,你也要好好活着。”

    宋婉已经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她醒来后就已经回到了东宫,听珍珠说谢老将军为她隐瞒了她出宫一事。

    太子对她算不上宠爱,但也做戏做全套,来看了几次后见人还没好就懒得来了。

    宋婉神情空白的躺在床上,身上是一件白色亵衣,她的脸色已经差不多和衣服一样白了,距离得知谢自寒死讯已经过去四日,宋婉除了每日早上喝一些肉粥吊着她这条命以外吃什么吐什么,珍珠请太医来看过,都说是大悲过后的后遗症,只得每天早上逼着人灌下一碗肉粥。

    “拿走”宋婉声音干哑,眼神无光。

    珍珠在一旁急的跳脚,已经四日了,宋婉除了早上硬逼着灌下去的白粥什么都没胃口,身子骨也一日一日的弱了下去。

    忽然,珍珠听到什么声音,她转身出了大殿,殿外一个黑衣男子将一封信交给她,“转交给太子妃。”

    珍珠不识字,但能看明白上面三个字,她不能拒绝这个人,只得应了声是。

    回宋府后,暗卫禀报宋衡,他神色纠结,宋衡抬头问“你想说什么?”

    “大人您为何……要将那些书信给宋小姐?”若是宋婉在这里便会认得这暗卫就是谢自寒身边的

    宋衡笑了声,“你以为我要扶持的是太子?”

    暗卫没有说话,隐回了黑暗中。

    “小姐小姐!”没有外人在宫中,宋婉便让珍珠这样叫她。

    宋婉空洞转头,看向珍珠的方向,丫鬟拿着书信,“这是宋丞相给您的。”

    宋婉本不想理,但见信上字迹指尖一颤,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接过了珍珠递过来的信。

    “你出去吧”珍珠连忙告退,出去准备餐食。

    信封有些皱,像是被人把玩了很久,上面刚劲的字迹写着宋婉收,不用怀疑,一定是谢自寒的,也只有他能把字写得这么铁画银钩了。

    宋婉眼泪滴落信封,她连忙擦干净,害怕眼泪打湿了信封。

    从信封中抽出一封信,这封信很是家常,看时间应当是在行军时写的,谢自寒说,京城水深,待他回京就迎娶宋婉,他们找个喜欢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再呆在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

    他还写,等自己从边疆回来给她带边疆的羌叶糕,虽然比不上京城的,但味道别具一格。

    他说,他想自己了。

    这个不会说情话,嘴巴很笨的人这样写。

    看着看着,宋婉哭出声来,她小声呜咽着,声音泣血,像是一只失去了保护的小鸟。

    片刻过后她起身,擦掉眼泪,没有叫来珍珠,自己在殿中换了一身青色衣裙,正是当年认识谢自寒时穿的那一件,她将那平安符挂了上去,跪坐桌前不知写了什么

    谢自寒曾在雪地中给她暖手,因为怕弄脏衣摆便背着她走,跪在佛前给她求了安国寺的平安符,连死时手中攥着的也是自己的锦帕,这个人不善言语却总能用行动证实他永远爱着自己……

    原来……当年她离自己的人间竟如此的近。宋婉闭眼,一滴泪落在衣上。

    她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抵住心口,微笑道

    “谢自寒,路上孤独,我来陪你。”

    簪子刺破身体,心口疼痛剧烈,宋婉伏在桌上没了声息,胸口上血色打湿衣衫,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的纸张落在了宋婉青色衣摆,

    “上重楼,深宫朱墙离人愁。

    远思边疆,好儿郎抛头血横流。

    闻外叫唤,噩耗染妾春夏秋。

    病倒高楼,忆青丝白首,无畏抽刀断水流,

    见信遗后,涕泪难咽,此生何以至暮秋?”

    这个遗书只敢表达自己的感情却半点不提父亲计划的姑娘终于是死在了这个春天。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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