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温冷清明，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翘，直勾勾看着他，肆无忌惮。
她想要什么，野心都写在脸上。
太过直白和热烈。
沈遇礼微微怔愣，片刻后收回视线。
“哎哟，老沈，跟你表白呢。”一旁的蒋鸣见此扬笑，刚想撞下沈遇礼胳膊又顿住，语气调侃道：“浪漫不？”
沈遇礼睨了他一眼，玻璃棒丢进烧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淡淡开口：“你要是闲得没事，我不介意和老师申请换搭档。”
“……”
蒋鸣不说了，和别人一组还得自己动手，和老沈一组全程偷懒，坐享其成。
他当然选后者。
“枝越，你高考化学考得怎么样啊？”冯絮凑过来问。
“我没参加高考，高三下学期就休学了。”姜枝越淡淡回，她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烧杯。
“啊？”冯絮放下手中的镊子，好奇问：“为啥啊？”
姜枝越唇角的笑意突然僵住，随后恢复平淡，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
见她不想说，冯絮也识趣地点点头，她乐观安慰：“没事，高三垫基础，高四985。”
姜枝越眸中无波无澜，视线悄然落在不远处的沈遇礼身上，泛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还是有区别。
亲爱的INTJ。
MBTI时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格。
冯絮是ESFJ型，蒋鸣是ISTP。
而姜枝越是ENTJ。
中午放学，乌云黑沉沉压下，湿润的雾气裹挟水滴，溅起的水花宛若小小的透明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涩潮湿的气息，透着丝丝凉意。
沈遇礼撑开伞，正欲迈步走向雨雾，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沈同学。”
沈遇礼偏头，淡淡看向姜枝越，静静等她开口，无声中仿佛在问：又有什么事？
“我忘带伞了，你能带我撑一段路吗？”
少女身材纤细，身上的校服显得宽松，微凉的风夹着丝丝蒙蒙雨拂过额前的碎发，白皙的脸上泛着点点湿意，看起来有些柔弱。
沈遇礼凝望着眼前的人，琥珀色的眸中缠着慵懒的倦意。
现在楚楚可怜的她太具有欺骗性。
早在姜枝越转来八中前，沈遇礼就遇见过她一次。
不巧，撞见了她的真面目。
乖戾，是沈遇礼见到姜枝越后想到的第一个词。
幽暗狭窄的巷角，昏黄的灯透着扑朔迷离的光影，隐约传来狗吠声。
八中是嘉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不少家长找关系，请校领导吃饭让孩子进了八中。
白日里人畜无害的乖巧少女缓缓蹲下，眼眸倦懒，嘴角的梨涡暗藏几分坏。
她字句顽劣，“刚刚不是还骂的起劲吗？”
“你妈没教你尊重女生，要不要我教你？”
少女纤细指间夹着的烟亮着点点火光，狠狠按压在跪地的小混混额头。
她轻笑，手中力道未减半分。
“嫌我弄不死你？”
她的每一句话重重砸下。
小混混痛地求饶，“我错了……错了！是我手欠！啊不是我嘴欠！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姜枝越心中嗤笑。
人都是欺软怕硬。
他们常说‘善恶终有报’，可姜枝越不信。
恶就是恶，浑身散发着恶臭。
那些人避之不及，又怎会主动站起来替他人伸冤公道。
虽说以暴制暴不可取，但这是她在那个乱糟糟，昏天黑地的世界唯一自救的方法。
命运待她苛刻，她就偏要闯出一片自己的野。
她不是善类，从报复的那一刻起她就归属于对立面。
看到她现在一副乖巧不谙世事的模样，沈遇礼有种意味不明的兴味。
装。
半晌，微冷的声音落下：“嗯。”
姜枝越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他会冷冷拒绝，自己都准备好下一步撒娇求情的台词了。
“谢谢！”她扬起笑，露出颊边两只梨涡，走进伞中。
“……”
一旁不远处的蒋鸣和齐归远全然目睹整个过程。
“啧啧啧。”蒋鸣双手抱胸，感叹道：“雨中邂逅是挺浪漫的。”
“这么一看枝越个子也不矮啊，老沈187的个子她能过肩，这都有170了吧。”
“老齐，你说枝越大概几天把老沈追到手啊？”
“不知道，不还是看当事人吗。”
“路任呢？”齐归远回头扫了几眼，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办公室吧，上次晚自习跑出去打球那事女魔头还没找他算帐呢。”蒋鸣回，“也真有他的，一个人打得好不过地的。”
“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等下路任。”齐归远顿了顿，补充道：“省的到时候不带他一起他又鬼叫。”
雨水滴答落在黑色雨伞下，溅起小水花，凝成一股水路顺着伞沿缓缓流下。
“不去食堂？”沈遇礼问。
“不去。”
“嗯？”
“食堂饭菜贵。”姜枝越解释道：“外面一个烤肠2块，食堂能卖4块，一瓶3块的饮料，食堂能卖5块。”
“再说，现在食堂估计都排了老长队了，每天干饭都要百米冲刺。”
沈遇礼撑着伞，薄唇轻启：“路边摊不干净。”
“勤俭持家就行。”姜枝越不在乎，目光瞥到熟悉的招牌，眸光清亮。
沈遇礼余光一转，注意到绵密的飘雨渐渐打湿她的校服肩角。
她没感觉吗？一声不吭。
收回视线，沈遇礼偏过头，低声道：“挨近点。”
“飘雨。”他解释。
“嗯？”姜枝越隐约听清刚刚的话，反应过来后她笑得有几分坏：“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是我故意占你便宜。”
“……”
姜枝越往他身侧凑近了些，清淡的薄荷苦茶浸入鼻尖。
干净微涩，透着一股清冷的白衬衫少年感。
“沈遇礼，你身上好香啊。”姜枝越唇角笑意更甚，“是为了今天的约会特意喷了香水吗。”
沈遇礼眼神无语。
姜枝越毫不在意，转过身，微仰起上巴，眨着明媚的眼睛问他，“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啊？”
“……”
“复读还着眼恋爱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沈遇礼说，语气懒散，听不出笑意。
“很好啊，我喜欢第一。”姜枝越忽视他的阴阳。
两人走到一个小摊铺，人不多，姜枝越挑了个位置。
云层中落下饱和的雨珠，沈遇礼默默收起伞。
见沈遇礼在她对面坐下，姜枝越讶异，弯了弯眸，有些惊喜，“不回食堂？”
“雨下大了。”他说。
姜枝越问他：“你要吃什么？”
“都行。”
姜枝越朝厨房喊了声：“老板，两碗馄饨，谢谢。”
老板应声：“好嘞！稍等！”
没过一会，香气扑面而来，混着腾腾热气窜上鼻尖，两碗馄饨呈上桌。
碗中的馄饨面皮晶莹剔透，上面撒了小葱花，看起来清淡不腻。
姜枝越拿起桌旁的醋瓶，淋在馄饨上，随后她递给沈遇礼，“要吗？”
沈遇礼抬眸，少女手指纤长白皙，手腕处戴着一条小红绳，环扣上有只玉色蝴蝶。
沈遇礼接过醋瓶，两人指尖不经意间轻碰了下。
他面色不改，不在意这种小细节，说：“你好像很喜欢蝴蝶。”
笔袋，笔记本，便签，书签，书包上的挂件。
都与蝴蝶有关。
收回手后，清冷的眸中浮动着微弱的波光。
闻言姜枝越看向自己的手腕，她说：“不只是喜欢。”
“还爱它的自由，振翅的浪漫，破茧的勇敢。”
在古希腊，蝴蝶代表着“灵魂”，翅膀象征着“自由”。
它孑然一身，孤独流浪。
以灵魂为首，浪漫且自由。
所以成年后，姜枝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锁骨处纹了只红色蝴蝶。
她的灵魂是只属于自己的，只能由自己掌控与主宰。
不过她很双标，感兴趣任由自己掌控的事。
……
一场雨过后，空气浮动着潮湿，地上余留下大大小小积压的水坑。
回学校路上，两人碰到熟人，准确来说是沈遇礼熟人。
“遇礼。”少年模样清俊，气质斯文优雅。
陈木惟看向沈遇礼身旁的女生，意味深长看了眼他，问：“这位是？”
沈遇礼稍抬眼睑，眸中深邃，“同学，不熟。”
陈木惟淡淡扯唇，视线转向姜枝越，温声道：“你好，陈木惟。”
“你好，姜枝越。”姜枝越回。
简单寒暄几句，陈木惟朝沈遇摆了摆手，“走了，下次聊。”
“……”
姜枝越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耳畔传来疏冷的声音，“干脆把眼睛焊他身上。”
姜枝越：“……”
姜枝越自顾自说：“看起来还行，岑愿和我提过他。”
“说是拍戏遇到的。”
“他是我们学校的吗？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有女朋友吗？”姜枝越边走边问。
沈遇礼停下脚步，看向她，“你很闲，这么关心别人的事？”
“还有，他有喜欢的人。”他说得直白，仿佛要打断她那点见色起意的心思。
姜枝越不悦地哈一声，睁大眼睛，就差没鼓起腮帮子，反驳道：“我帮愿愿问不行吗，我是那种人吗？”
“而且。”姜枝越顿了顿，唇角微扬，“我的目标一直是你啊。”
她郑重咳嗽了声，认真道：“所以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我。”
“……”
“无聊。”沈遇礼丢下这句话迈开脚步往前走。
姜枝越挑挑眉跟了上去，“你慢点，我腿还没你那么长。”
-
上午的体育课和化学课换成下午，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光线耀眼。
潮湿的草坪仍挂着雨珠，润湿的空气中酝酿着淡淡的清草香。
“嘉市这天气真诡异。”
“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能给你来个大骄阳，明天就能来个大暴雨。”
“记得去年国庆吗？放假前热成那样，放假后就差没披袄了。”
“别人那叫降温，我们这叫速冻。”
女生们一边慢跑一边聊天，聊天话题转为将来的运动会。
“运动会要来了吧？”
“好像吧，求求了！运动会千万千万不要下雨啊！”
“运动会你们想好穿什么了吗？”
“我现在正在jk和礼服裙之间徘徊。”
“想租一件婚纱礼服来，之前运动会看到有人穿婚纱，真的好绝！太好看了吧！”
“……”
集合时，体育老师说：“运动会要报名的尽快去班长那报名，希望大家积极参与，但也要量力而行。”
“刚刚慢跑完，先来两组高抬腿，然后拉完伸自由活动。”
许是一场雨过后土壤比较潮湿，谈微微个子不高，站在第一排，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摔了个狗啃屎。
这么一摔，与其一块上体育课的高二（13）班也注意到了。
体育老师强忍着憋笑，“路滑，下次小心点。”
路任直接噗嗤笑出声：“厉害啊姐，这么一摔成功让两个班都记住了你。”
谈微微一整个大无语，咬牙切齿道：“我谢谢你的提醒啊！”
齐归远怎么还不把他收了？
路任摆摆手，“不谢不谢。”
谈微微：“……”
好想送他去医院。
队伍解散后，姜枝越迫不及待去找沈遇礼。
“班长，我要报名。”
又换称呼了。
沈遇礼抬眸看她，问：“报什么？”
“400m和3000m。”
“我靠，厉害啊枝越，专挑累的。”蒋鸣一脸敬佩地竖了个大拇指。
一个短跑，一个长跑，一个考验爆发力，一个考验耐力，还都是难跑的那种。
姜枝越好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夸她，“还行，喜欢难搞的。”
姜枝越内心没那么多bug，只想挣很多钱，去很多地方，永远自由，为自己活。
喜欢挑战，喜欢尝试，越是难，她就越要突破。
成为不了星星，她就做野火。
“枝枝！”
沈遇礼微眯起眼，眸中划过不耐，一瞬后又转为疏冷。
人缘真好，总有人缠着。
姜枝越循声望去，自由活动时间岑愿迫不及待过来。
岑愿是高二（13）班的，童星出道，艺考生，表演系。
姜枝越是那种淡颜系长相，娃娃脸还生了两个人畜无害的梨涡。
岑愿也是，天生初恋脸，看起来纯欲又温柔。
“枝枝，你看到了吗？”岑愿搂上姜枝越胳膊，仰起下巴指了指，“那个就是我和你提的，陈木惟。”
“看到了。”姜枝越重重点头，无奈道：“今天中午就碰见了。”
岑愿兴奋地眨了眨眼：“我上次试戏和他一组，发现他演技还不错。”
姜枝越很了解岑愿，但还是随口提了句：“愿愿，他好像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啊，他的青梅不幸去世了。”岑愿一脸无所谓，“上次拍戏时他愣了会神，之后他主动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想追我。”
岑愿轻笑一声，眸光中不见情绪，“枝枝，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