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将相应的一沓资料拿在手里是，蒋明欣就已经侯在她身边，主动说：“都已经安排好了，部长们已经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等了。”

    程灿点了点头，但手上没有停，最后清点一遍资料是否齐全，迈着从容的步伐向总裁办公室出发，明天就是新产品发布会，今天要最后敲定一下宣发细节。

    蒋明欣紧紧跟在身后，她一路上可以说是看着程灿升迁，也可以说是由程灿提拔。

    兆安集团作为百强企业，能进来的人，能力都不会太差，但真正产生差别的是对事情细节的处理。

    这就不得不提兆安集团的“特色”细节。

    在兆安，能力固然是极其重要的点，但是还有一个极其困难的点——同□□者莫总交流，莫总实在是太过于寡言。经过蒋明欣的反复计算，莫总说话从来不会连贯地说超过三个字。

    这也导致真正能克服这个交流障碍的，目前也只有程灿一人。

    所以虽然从起点来说，蒋明欣秘书专业的高材生似乎更匹配秘书这个岗位，但是从实际上的配合流畅度来说，没有人会比程灿更搭莫复闻。这也是部长们宁愿在门口等程灿出现，也不愿意进总裁办公室去猜老板的心思的原因。换句话说，程灿可以说是交流的桥梁，另一种形式的翻译。

    蒋明欣想着，程灿已经敲响莫复闻的办公室，随之回应的是一声清脆的电子音“请进”。一行人便走进办公室，大家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莫复闻这才抬头看向大家，拿起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其中黝黑的液体。

    这并不是总裁们最爱的美式咖啡，而是浓茶。

    莫复闻对于茶的品类倒是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喜欢熬得发苦的温茶水，程灿一度怀疑他或许只是爱喝中药。

    莫复闻皱眉说：“开始吧。”

    程灿将一旁茶水桌上的热茶器打开，便开始尽量言简意赅地表达宣发细节：“莫总，这次新产品宣发会，时间、地点都按照原定方案进行。会场的布置、参加人员的邀请等已经在上次开会的时候定下来，还有一些需要确认的具体的细节，已经写在今早呈交给您的最新一版方案策划书中……”

    程灿刚把话说完，热茶器的一声“滴”就提醒五分钟已经过去，茶水也热好了。

    她纤纤玉手握住水壶柄，给莫复闻的水杯加上了热茶，水汽氤氲下。

    她补齐最后一句话：“莫总，您认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很好，五分钟把握得刚刚好，要是五分钟之内莫复闻听不到重点，意味着过于冗长，而这 会让他对整体方案地感知大打折扣。

    莫复闻握着笔分别画出策划书中存在的几个问题，程灿就好像是他的发言人一样，将这些问题抛给部长。部长则是在问答中尽可能补充细节。

    蒋明欣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但是她还是得感叹，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过如此。

    莫复闻衬衫领口松开的两粒扣子，给你一种随性的感觉，偏偏脸上带着几分冷漠，而程灿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面上却是带着和煦。

    两个人明明靠得很近，却像是有一层壁垒，怎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其它方面。保持着一种巧妙的距离。

    这也是为什么在公司这种密闭的社交环境中，两个人却从未传出绯闻的原因。

    一个像高高悬挂的皎洁月亮，一个像从东方升起的温暖朝阳，怎么可能会有重叠的时候？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你来我往，可以说是基本上彻底敲定方案，这也意味着程灿团队获得了莫总的首肯和授权。

    明天的产品宣传会按照现在确定下来的方案完完整整执行即可。

    刚站了一个多小时，程灿有点腿酸，但是幸好向来挑剔的莫复闻没有提出什么让人抓马的问题，提出的也都在预想答复之中。

    蒋明欣都止不住竖大拇指：“也只有你能够和莫总无障碍沟通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一进去就烧水。”

    程灿因为方案通过，原本头痛都缓解来不少，带着轻快说：“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进去，莫总喝茶时皱了一下眉。手上握着的又是水杯，这说明茶水凉了，应该添些热茶调和一番。”

    蒋明欣满脸问号，莫总什么时候皱过眉，她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程灿看见蒋明欣疑问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带着一丝骄傲地说：“我可是莫学十级研究者。”

    她还没得及多高兴一会，一看手机上的不断弹出的消息，她的脑袋又开始痛起来。

    莫夫人连发了好几张精美的包包照片，甚至连话都不附赠一句。程灿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最新款的包包，以上这几张图片的包包必须搞到手。

    程灿无奈，她就是一人打多份工的典型代表，买东西都算是最简单的代办任务。

    更让她头大的是这十几通未接电话，对面可也是惹不起的小祖宗。

    程灿一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下班，再看了看每日任务清单，也基本上完成了原本计划的事项。

    她一边回拨电话，一边下楼，准备去附近的咖啡馆点杯咖啡提神醒脑一下。

    她走得急甚至在进咖啡馆时，差点撞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都来不及道歉，他就不见踪影了。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先进门。

    她一直都在回拨电话，可直到她坐到咖啡馆上，对面才缓缓接起电话，还是依旧的沉默。

    程灿只能主动开口：“不是不接你的电话，只是因为在开会，没看到电话。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你好好上课，我好好上班。”

    对面依旧是沉默，程灿好似已经习惯，甚至都没有发出叹息。

    她一抬头，倒是被临桌的女人吸引住了。

    程灿心中暗暗感叹，又是她。如果说美丽是一种力量，那么她得承认眼前的女人确实有一种一下子刻进别人眼里的能力。

    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原本标志的五官还化着精致的妆容，更凸显出五官的优势，外加上苗条匀称的身材，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到的美女。说女人又显成熟，说女生又太稚嫩，她介于两者之间，应该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可此时，年轻的脸庞却带着散之不去的阴霾，她一只手握着手机的手好像在抖动，而另一只手插进如墨的头发轻轻撕扯。

    明明听不见声音，却分明能感觉哭泣的前奏。

    程灿好像透过女生看到她最初那几年，刚来兆安集团，发现自己的能力多么欠缺。她就只能没日没夜加班只希望能够把工作做得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是压力也是真的大，也是随着时间的磨砺，逐渐工作上手之后，才慢慢好转。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身上竟然还挂着工作牌，还可以看见它带着“美联众业”标识。难怪会来这家咖啡馆，原来是对面公司的员工。

    程灿能一下子识别出美联众业标识也是自己现在手上带着项目，而且之前也做过行业的背调，美联众业同兆安集团一样是家居行业的领跑者，自然不可避免地要了解同行的情况。只是与走低调简约路线的兆安集团不同，美联众业更多追求华美风格，甚至连办公楼都设在租金昂贵的临城之星里。

    没想到多次看见的女生也算是同行，程灿心里还在嘀咕的时候，女生好像心有感触一样，朝她的方向看。

    程灿为了避免被抓包，从旁边的架子上随变抽出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看起来。

    幸好，女生并未注意到程灿，好像只是偶然看了一眼。

    程灿松了一口气，这才仔细看了一下自己拿的书名——《总裁轻点爱》。

    ……

    这是什么古早言情小说，她盯睛一看，书封上还写着“一个是风流倜傥的多情公子，一个是痴心不改的冰山美男，她该如何选择？”

    程灿初中就不会看这种霸道总裁文了，还是买股文，她再随手一翻，章节导语倒有几分意思：“28岁的她，满脸憔悴，只剩下众人的质疑和孱弱的身体，眼泪纵横脸庞，生出无限的可悲。”

    28岁，这个数字压迫着程灿的神经，如果不是这本小说，自己都快忘了今天是她27岁的生日，仅仅相隔一岁，让她也产生了一丝对于人物角色的同情。

    谁也不能保证之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一年后的今天是否还是会像今天一样，还在苦逼地上班？

    她默默地给出了答案，大概率是的。

    她再重新看临桌的女生不自觉带上同情，女生看起来残留的学生气，更加对照出伤心之情。

    此时女生似乎终究按捺不住对方的电话，小声啜泣起来。

    她都不自觉带上了叹息，程灿平生最看不得美女落泪。

    她起身来到点单台，因为是常客，颇为熟捻地说：“今天又轮到你上班？”

    扎着马尾的女生苦着脸：“没办法，命苦。老板今天有事，只能我一个人干活了。”

    程灿带着安抚的笑：“要是老板在这，你不是多了一个监工，她不在，你还自由点。今天我点一个冰美式，再来两个草莓馅蛋糕。”

    刘友静一想，确实被安慰到，她手脚麻利地制作冰美式，以及端出草莓馅蛋糕：“姐，你是要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程灿一回头，才发现一说话的功夫，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原本是想送给她，现在只能打包一份带到办公室，分给同事吃吧。

    程灿在咖啡馆休息一番之后，一想到还有公司外加莫复闻附带的总裁一家的事，也只能认命起身。

    她经过之气临桌女生的位置时，掂了掂手里提着的草莓馅蛋糕，没送出去，还是感觉有点可惜。

    她摁亮屏幕看见手机上的时间是13：07，正是大中午，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程灿心想估计也没几个人像她这么痛苦，中午都没有什么休息，还得回去继续干活，什么时候才能享受一个完整的午休啊？直到现在，似乎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或许只有事情发生之后，她才会明白，她以后将会怎样反复品味这一天。

    对于程灿而言，她无法形容人的□□从高处坠落会产生怎么样的声音。甚至胃部的食物都来不及反流，她晕倒在烈日曝晒下滚烫的路面上。脑中只剩下一些她在晕倒前的模糊记忆，明明提在手里的蛋糕，不知道怎么撒了手。

    她临近闭眼前，残存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草莓馅蛋糕被附近围上来的人，踩得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