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程灿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扶着脖子,脖子传来的酸痛感提醒她又是加班加点的一天。

    她缓步走到透亮的玻璃窗前,看着远处带着霓虹灯的巨大时钟。当时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重叠,共同指向12点,伴随这一声“叮”的响声,宣告新的一天又到来了,也意味着距离新品发布会的时间不到三天了。

    “临城之星”作为临城的标志性地标,塔状尖顶上偌大的时钟,时时警醒这座城市来去匆匆的人们时间的紧迫性。

    程灿大概是最能体会时间的紧张,从半年前全公司开始重点投入这款名为“小安”的智能音箱开始,市场调研、产品方案设计、PCB板设计等等这一系列,她都是全程跟进,一点不敢松懈,这可是她七年来第一次独立完成项目。

    成功,意味着岗位上飞跃的可能性;失败,则意味着她将永远被钉在秘书长的限制内。

    秘书长听着光鲜,实际上就是兆安集团的大内总管罢了,无穷无尽堆叠的文件、安排不完的老板行程、随时要处理各种突发问题,光想想这些,她的脑子又开始疼起来。

    程灿看了看办公桌上还放着的20页资料,抿了口苦涩的咖啡,脑子感觉更疼了。

    她又转头看见同样亮着灯的总裁办公室,突然也有一点点安慰。

    虽然莫复闻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未必能与民同乐,但是在与民同苦上还是做得很到位。这也算得是不是优点的优点,加班是绝对地一视同仁,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和刚好开门的莫复闻正好对视。

    此时还端着咖啡的她充满小资情调,偏偏就不像是认真工作的样子。这种尴尬简直就像和家长保证好好学习,连续学了5小时,结果正好放下书本,刚捧起手机稍微放松一下,家长就打开房门看见拿着手机的自己。

    但是显然,莫复闻就没有程灿想那么多,只是用他招牌式的冷脸,吐出两个字:“开车。”

    程灿秒懂:他解放了,她也能跟着沾光,快乐地run回家。

    她一秒收拾,放咖啡杯、提包、把20页资料扔进包里、拿好车钥匙,跟在莫复闻身后。

    作为人送外号“临城第一狗腿”,程灿有着深刻的自觉,下楼也是主动按电梯、紧随其后和保持安静,也属于是工作多年的默契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莫复闻主动说话,虽然依旧是惜字如金:“给我。”

    要是以前刚做秘书那会,大概程灿还得琢磨好一阵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名资深的莫学研究者,能从各种微表情和动作中分析出具体的指向。

    她默默把车钥匙递给他。

    心里却想着,完蛋,这意味今天蹭不到车了,还得自己多出车费。按照平时她可以把莫复闻送回家之后,再开车回自己的住处。

    莫复闻随性地来到车前,按下车钥匙,拉开车门,整个动作明明简单,但是却透着一种贵气。程灿看了看车标,今天选的车是——劳斯莱斯,飞天女神甚至是金光闪闪,确实有让动作贵气加倍的理由。

    她都做好目送老板的准备,车子停了一会没动。

    直到莫复闻打开车窗,对着她说:“上来。”

    程灿甚至都来不及欣喜于老板竟然如此体谅员工,邀请一起同坐豪车,脑中只剩下那个著名的职场送命题:“异性领导开车,我应该坐哪里?”

    当然,程灿压根没考虑拒绝莫复闻的车,她深知她要是客气一番,莫复闻绝对会一脚油门就开走,而现在的她只想早点回家,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在温软的床上。

    因此,她迟疑一会,主动询问:“我坐哪个位置比较好?”

    莫复闻似乎是稍微愣了一下,指着副驾驶:“坐这。”

    程灿那是麻溜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小心瞥了眼莫复闻,虽然还是那张冷脸,但是似乎心情还算可以。

    她带着打破安静的心情:“老板,你有没有听过那个著名的问题?”

    莫复闻尽管没说话,但是看了她一眼,代表着可以继续说下去。

    程灿突然就更好奇如果是莫复闻会怎么处理职场问题:“领导开车,员工应该坐哪里比较合适?”

    莫复闻依旧平稳开车,只是表情里带着几分感到好笑。

    程灿一看打开话匣子有戏,就分享了自己的脑回路:“首先,排除挡风玻璃、车底和后备箱,趴挡风玻璃技术难度太高、车底底盘太低、后备箱太小都装不下她;其次,如果考虑车子后排,但是这样好像是老板是专门为她开车的司机,不太礼貌。如果是副驾驶,由于是异性,往往副驾驶具有特定含义,要是专人专坐,容易冒犯到别人。最后,我一番纠结,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就直接询问老板您。”

    他带着笑,没有阻止她说话,喃喃道:“车底?”

    怎么会想到车底这么离谱的答案?

    程灿一听就来劲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能在车底,因为我不是阿杜。”

    他带着疑惑,这和阿杜有什么关系?

    程灿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深情地唱:“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

    但是但是这首歌好像戳中了他的笑点一样,脸上荡漾出笑容,甚至是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他光顾着笑,甚至都没说出话:真是一个音都没唱准,难怪以前参加团建活动去KTV时,总是化身点歌助手,她都不会主动唱歌。

    程灿似乎也被笑声感染,毕竟出了名的冰块竟然也偶尔有消融的时候,这可真是太少见了。她乘胜追击,暗觉这是一个表达诉求的好机会,尤其是趁老板高兴的时候,才不浪费她如此反常想了个这么冷的冷笑话:

    “老板,你笑起来就很,怎么说,很有亲和力,像您这样英俊潇洒的人,就应该多笑一下。不过这半年弄这个项目花费的人力、物力,很是耗神。也难怪,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今天你一板着脸,还把来面试的白妍妍给吓哭了。”

    莫复闻怎么听不出好似在说他辛苦,实际上是她在倒苦水,谁不知道这是她独立带的第一个项目,暗指自己辛苦:“要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程灿咬咬舌尖,大着胆说:“如果新产品效益不错,这不正好说明,我能力也基本上能胜任其它工作。七年都干同一份工作,感觉自己能力和各方面提升的范围也相当有限。”

    一顿铺垫只是为了引出最终的目的:“我想调岗。”

    莫复闻的笑容彻底消失,又恢复到之前的冷脸:“再说。”

    他没有再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看法。车子里就处于安静的状态,莫复闻纤长的手指扣在方向盘上,眼神目视前方,认真开着车,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程灿则是叹息,好嘛,第一轮谈判以失败告终。

    程灿早就预计到莫复闻的态度,所以心情算是平静地到达了家门口。

    下车后,莫复闻主动打破沉默:“多休息。” 并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程灿被拒后懒得搭理他,嘴上说着感谢,头也不回地挥着手离开了。

    不能满足员工诉求的老板留着有何用?

    等到家一照镜子才发现莫复闻指着眼睛是什么意思,早上她为了掩盖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导致的黑眼圈,还特意涂了粉底。

    结果没想到上班从早到晚,中途没有补妆,粉底早就氧化了。

    镜子里的女人,脸上的浮粉压根遮不住黑眼圈,难怪今天能请得动莫复闻开车,大概率是担心她这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直接来个车祸。

    她这条狗命寄了,世界上无非少了个打工人,但是莫复闻的命没了,对于他来说就得不偿失。

    要是刚进公司那会,她估计会充满感动地将今天送她回家这件事,笔耕不停地写进日记里。

    只是如今她对上班只有疲惫。

    她想着,便拉开书桌柜子,里面装着一排棕色封皮本子。她回想一下确实挺久没有记录了,她刚开始入职兆安集团时,来到这座城市无亲无故,无处诉说的想法全部都记录在册。

    当时,甚至谁出于好心给个饼干都要记下来。

    她刚进公司时只是小小的实习生,后面好不容易转正,成了莫复闻的秘书。那时自己还什么都不会,可每日接触的莫复闻好像从任职开始一直很强大,两相对比就形成巨大差异。那个时候的她对莫复闻举手投足的自信艳羡不已,可能是出于慕强心理,她,她……。

    她想到这里,就开始握拳,虽然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黑历史,但是好吧,她承认,年轻无知的她对于凡事从容的莫复闻是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倾慕。

    只是她的爱已经消磨在无数个加班的日日夜夜里。

    她控制自己神游的想法,手里还握着从公司带回来了的20页资料,最终决定听从老板的吩咐,早点休息。

    她临睡前,拿出标记着7的本子,一翻开,果然是大片空白。

    她早就用手机上的备忘录取代了手写,临时让她写点什么,反而让她思考了好一会。

    最后终于落笔:

    “打工人誓不为奴!”

    不为奴的程灿距离立志起又过了两天,仍在老老实实上班。

    没办法,谁叫虽然加班多,但是窝囊费发得及时又足额,其它不说,怎么也得等新产品发布后拿了绩效之后再同老板抗争换岗的问题,现在就尽可能顺从安排了。

    她只能认命般地按照每日计划一项一项完成,但是看到好几页的任务表,她还是忍不住扶额,要说人家能当上老板呢?能够从早上8点一直干到晚上8点。

    就是苦了她,还得一条条跟进。她一看手表,距离10点只剩下5分钟。

    她摇了摇脖子,抬头看了看秘书办公室,整个公司的氛围都是围绕新产品的宣发活动而紧锣密鼓的准备中。

    她只能尽量克服头痛,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准备进入下一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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