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嫣儿姑娘,你怎么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齐云郡主看起来格外凄惨。然而,这时,史玮已经顾不得谢晏的问话,恶狠狠地走上前去,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推开了人群,踮起脚尖,将告示给撕了。
毁坏官府的告示是要吃官司的。
看守告示的士兵立马就架住了史玮,好在谢晏打圆场,念在她是小孩子的份上,并将告示贴了回去,总算是不再追究。
过了好一会儿,史玮才平复下心情。她向谢晏道了谢。
“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会还的。”
“刚才嫣儿姑娘为何要哭,似乎还喊了爹爹。能告诉在下是怎么回事吗?”
史玮见到谢晏这么关心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她今天才认识他,真的可以信用吗?现在她的危机也不小啊,告示上明面写了她也在被通缉。这么说,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一定是那些坏蛋故意说了爹爹的坏话,还要将自己逼至死路。
“没……没什么,突然想起了爹爹……好像看见了爹爹的幻影,也许是情绪不好才这样的,所以才做出去揭告示那样的傻事。休息一下就好的。”
“这样么?”
谁都不能相信,一切都是坏人的阴谋。就算是这个面容和善的男人也一样。我现在还不能死!爹娘的大仇不报,我一定不能死!
史玮对谢晏扳起了冷漠的面孔。
回到老爷爷的茅草屋已经是不久之后的事了,回到家的时候,史玮开始变得沉默不语。
父亲被污蔑为反贼,那么,敌人肯定是能够操作告示的人,但告示是皇帝亲自下发,那么,敌人就应该是兴王了?但兴王是个白痴,说到底也就是个傀儡罢了。背后操纵他的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既然兴王登基,告知中还说了皇子遇诛的事实。那么,十有八九,太子和其他皇子已经遭遇不测,如果不把皇帝的子嗣清除干净的话,扶兴王上位就名不正言不顺。那么,性格坚毅的皇后娘娘说不准不忍受辱也会自行了断,恐怕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现在,我能依靠的人,已经没有了。
史玮情绪低落地想,她该如何才能为父母报仇呢?
“丫头,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老婆婆关切的声音响在耳际,这才把史玮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没……没什么。”
“是今天的告示吧?”
老爷爷的话让史玮震惊了一番,难不成,她的心思被猜透了。
“为什么这么说?”
“自从告示那边回来,丫头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之前我就觉得你这丫头有些和一般的小姑娘有些不太一样,细皮嫩肉,最简单的粗活都不会干,看起来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今天丫头的表现让我怀疑,丫头就是那个齐云郡主吧?”
老爷爷的一席话让史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确实,在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件后,她终于考虑了注意自己身份的事实,然而,还是让眼前的老者给猜了出来。
“为……为什么认为我是……”
“丫头别惊慌。我们不会把丫头供出去的,怎么说,恭王殿下也曾有恩于我们,哪有对恩人的女儿恩将仇报的道理。”
“爹爹对你们有恩吗?”
“那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也许恭王殿下早就不记得这样的小事了,不过,我可是一生都不会忘记啊。之前,我们也说过,我们曾经有个闺女。闺女命不好,意外溺死了。那时候,家里穷,连给姑娘制一副好的棺材的银子都没有,可也不能让姑娘没办法入土为安吧。就在我们没有办法的时候,路过的恭王给了银子,这才把姑娘的后事办了。”
“原来是这样。”
如果爹爹真的想登上王位的话,事实上百姓一定也会拥护的。爹爹就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听着父亲的往事,史玮的心中充满暖意。
老妪夫妇嘱咐她安心睡下后便离开了史玮的房间。然而史玮的心里五味沉杂,久久不能入睡,泪水又一次落下。在孤身一人的状况下,只有自己孤独的背影和她相伴。
第二天,史玮依然魂不守舍。而且,若是再继续和老爷爷老奶奶在一起,会牵连他们的。
想到这里,史玮便打算不辞而别。
虽然大街上那些官府的人员是在抓捕史玮,但没有画像,加上现在史玮穿着打补丁的朴素衣物,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然而,当她看到挂在高高的城门上面的“物件”的时候,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怎么会这……这样……太……太过分了!为什么你们这些坏人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齐云郡主瘫倒在地,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挪动半步。她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街市一样喧闹,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仿佛皇帝变更、改朝换代和大家都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朝廷作出骇人的事情来,人们依然是一样冷漠。
史玮抬头,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流进了口中,是咸的。
***
在城门上高悬的是恭王的项上人头。
这是示威。是向和恭王一样,对那些坏人不满的同党们的示威。让他们知道,和胡公公作对的下场就是如此。杀一儆百。用高压和恐怖来统治朝廷。
这样的事实对年仅十岁的郡主来说,是多么残酷。她所敬爱的父亲被恶人枭首示众,这种侮辱与伤口在幼小的心灵洒上了厚厚的盐。
她想起了老爷爷说的入土为安。
恭王帮助他人能够入土为安,他自身却被高悬于城门之上。
“不行,不能让爹爹就这样被……”
泪水和血水一起融合,史玮顾不得膝盖上的伤,固执地往城门的方向走。
“明知是陷阱还要去么?或者你这小脑袋根本没想到这是陷阱?”
谁的声音响在耳边?齐云郡主转身,看到了那个男人。
京城某处。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霍楠大力敲打着桌子,脸上青筋毕露,出现狰狞表情,显得非常生气。
这是当然的,任谁看到自家大将被那番侮辱都不会淡定。
“霍将军,你先冷静一下吧。”
恭王的家臣李焕坐在一旁劝说道。事实上,当他得知他们的王爷已经战死的消息的那一刻,他的整个心都沉入了深渊,他们所有的希望就此失去了。
“冷静?李将军,你让我冷静?这还怎么冷静!王爷被枭首示众,他……他们也太不把咱家王爷放在眼里了!哪里来的乱臣贼子,竟敢对先皇的嫡子如此放肆!”
霍楠气愤地揪住了李焕的领子,吐沫横飞,他的大嗓门让李焕的耳朵很受伤。
李焕不是不理解霍楠现在气愤的心情,他更是恨不得现在马上冲进皇宫把恶贼给杀了,如今他按兵不动,不是怕死。而是,如果现在意气用事,白白送了性命不要紧,但是无法为王爷血刃仇敌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气愤也没用。那个阴阳怪气的死太监,可是连皇上也杀了,多杀一两个宗室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混账!你忘了,要是没有王爷的提携,你不过依然是个小小捕快,永无出头之日!你这个胆小鬼!”
以下犯上,还真是要好好教训才对。
“胆小鬼?哼!现在逞一时之快,又有何用?难道王爷没教导霍将军,什么叫军令如山,什么叫服从指挥么?”
李焕的傲慢惹怒了直脾气的霍楠。他甩下膀子,公开和李焕决裂了。
李焕也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本来他俩性格就不和,要不是王爷从中调解,他们能够相安无事到现在也算奇迹。
“能忍我到现在,也算是霍将军的极限了。只是,他不听我的,迟早会……”
李焕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血肉之中,盈出了鲜血来。他咬紧牙关,气得浑身颤抖。
王爷……王爷,对不起……李焕真是不中用,连让你好好安眠都做不到!真是百年后下到地府,都无颜面去见王爷啊!李焕以这条命起誓,不消灭逆贼誓不罢休!
***
齐云郡主察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等到她转过身,就看到白金发色的美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一身紫衣在风中飘扬,那么风度翩翩,宛如仙家下凡,他总是会出现在奇怪的地方。
那个傻傻的能够从柿子树上掉下来的家伙,长成这样,其实真有些不科学。史玮不知道这家伙现在在这儿想干什么。
“明知是陷阱还要去么?或者你这小脑袋根本没想到这是陷阱?”
“你知道什么啊!你懂什么!明明让你等着!你竟然逃跑!”
“唉啦,谁会那么傻得等着被抓呢?不用你的小脑袋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本来心情就已经到达谷底了,看到父亲的尸首就已经心如刀绞了,这家伙还来捣乱,史玮的情绪说有多差就有多差。
“你滚开!让你多事!”
“你真要过去?这么明显的陷阱,你去了,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