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乔弯曲手肘一下子砸在贺予腹部，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痛得原地蹲下，她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转动手腕随意抬手。
正前方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她望着那个方向点头微笑：“许记者。”
许诺指指手里的摄影机，挑眉笑道：“直播结束了。”
沸腾的吵闹声瞬间消散，只剩下遥远的鸟叫和虫鸣。
温乔接下许诺递过来的直播记录，意有所指地看着那几张刚才反应激烈的脸，轻点手机屏幕。
“这个账号的直播可以回看，关心事情始末的话可以点开看看。”
不少人半信半疑地张嘴念叨，拿出手机开始观看后又安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转为震惊，又变为愤怒，时不时抬头怒瞪蹲在地上的贺予。
视频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这就扔掉。”
“嗷！”
“……电它啊。”
“来人帮帮忙！”
几十台设备同时播放，相同的话反复出现，混乱但清晰。
或许是猜到了视频内容，贺予脸色惨白，抓住衣袖的手指剧烈颤抖。
温乔紧紧盯着他，勾起嘴角解释：“许记者正好在这里进行直播工作，碰巧就录下了全程……你刚刚问，我到底有什么要辩解的？我确实没什么要辩解的，我什么都没做，我们可以用事实说话。”
直播差不多进入尾声，矛头全部指向地上的始作俑者。
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撑住石阶慢慢爬起来，在周围的指责声中逐渐逼近温乔。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动作僵硬，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
“温乔，你给我设局。” 他眼神涣散，动动嘴唇迟缓地说出一句结论。
这是贺予的音色，语气笃定，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但音调没有起伏，不掺杂任何感情。
温乔皱皱眉，这根本不像一向张扬跋扈的贺予的行事作风。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手腕上的感应器适时发出红光，直直照在面前男人的大衣口袋。
温乔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挑眉，毫不掩饰地盯着那处，“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想陷害我，结果正好被录下来了吗？”
她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在贺予再一步逼近的下一秒灵活躲开，跨步上前快速伸手探进他的口袋，手指悄悄勾住黑色录音笔。随后她小跑退到人群中，保持安全距离冲他挥手。
“你陷害我的工具还挺齐全的。”
许诺跟过来拿走录音笔，来回翻看仔细检查，“是录音笔，当作证据吧。”
温乔点头，视线落在再次靠近的贺予身上，她握拳后退，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酒店安保人员接到消息终于赶到，正好看到贺予瞪圆眼睛冲向温乔，几个人直接猛扑上前一把按住他头，把他牢牢控制住。
围观的宾客一阵唏嘘，有认出贺予的人抓紧机会拿出手机拍照，众人看这一场闹剧已成定局，逐渐散去。
温乔按动感应器开关，小心藏进衣袖，看了一眼被宠物医生围住的萨摩耶，随后转身跟着四散的人群准备离开。
她刚迈开腿，身边寂静的草堆突然有一阵响动，余光里窜出来一只狗。
温乔下意识转头，耳边的强风擦过发丝，她看清了斜后方贺予作势抬起的手，正冲她而来。
心猛的一跳，她来不及思考，顺从本能反应弯腰躲过，下意识抬手防御。手腕处的感应器自动开启，不停闪光直接射向贺予的眼睛，强烈的光照让他睁不开眼，温乔看准时机一脚揣在他膝盖上，他身子前倾，砰的一声跪趴在地。
所幸那些因为放松警惕被掀翻在地的安保人员反应过来，追上前再次压制住贺予。
贺予瞪着她奋力挣扎。黑暗中树影摇晃，斑驳的阴影打在他扭曲变形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深深的疑惑和不甘。
温乔拍拍身上的灰，警惕地后退两步静静观察贺予的脸色。
大概是发现失败的结局无法扭转，他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一点点收敛脸上夸张的表情。
不对！
温乔下意识上前一步。
原本努力挣扎的人像是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瞬间没了动静，脸上的血色淡去，双手自然下垂，最终仰头闭上眼睛，彻底昏睡过去。
几乎同时，躺在石阶侧面的萨摩耶一下子跳起来，温乔只听到一声尖叫，随后那一团白色快速远去，隐入浓浓的夜色中。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
小路中央的安保大哥们肩上负担一下子加重，正努力拽走看起来毫无意识的男人，温乔愣在原地，越过贺予和不远处同样呆住的医生对视。
医生看起来也没见过好得这么快的狗。
温乔视线下移，看见医生手里的针管。
……好像医生都没来得及开始救治。
太怪异了。
温乔小心翼翼地转头，望着之前突然有动静的草堆若有所思。
刚刚提醒她的是只边牧，但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没能确定那只边牧耳后是不是灰色，是不是有其他特征。
那会不会是她认识的边牧……
“许诺，你刚刚看见那里有只狗吗？” 温乔指指草堆。
许诺激动地抓住温乔肩膀，“你也看到了啊！”
温乔扶住快被晃掉的帽子，“这家酒店这么开放吗？宠物出入自由？”
许诺嘴角的笑意淡去，“那只萨摩耶是贺予为了陷害你故意带进来的，那另一只呢？”
对啊，另一只呢……
温乔安静注视着杂草丛生的角落，那里没有被边牧踩过的痕迹。
它早就不见了。
＊
贺予虐狗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各大品牌纷纷解约，但依旧受到不小的影响。
温乔刷着网上关于橙未公司的质疑，看到公司原本的客户大幅度流失有些惊讶，她设这个局之前没想到代言人的影响这么大。
其实也不能说这是她设的局。
她不过是顺势而为。
从接到涂逸桓莫名其妙的邀约开始，她就清楚对面的人按捺不住要主动出手了。
和mu商量好“按兵不动”的计策后，她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做好准备，在身上藏了不少防身用具，还去学了一周防身术，聚餐前一天许诺和卜离却同时找到她。
许诺只说收到匿名发消息请求帮忙。一开始温乔不想牵扯别人，但许记者毅力惊人，缠着她偏说上次的直播曝光恋情是失误，这次要借直播主动弥补她。
温乔还没答应许诺，卜离又突然寄过来一个小巧的便携式感应器，说是受人所托。
这一切都好像是有谁在帮她。
温乔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些帮助。
她作为明面上的诱饵，不能失败。
但是，她也没想到暗处的“捕猎者”是贺予。
温乔只为抓到贺予这个幕后黑手高兴了两天，就收到许诺的消息。
她说，贺予清醒后坚决否认自己有虐狗行为，他声称没有这段记忆。
所以……不是他。
或者说，不是他的主观意识。
温乔撑着下巴默默思索，她大概清楚下一步怎么走了。
那个突然恢复活力跑走的萨摩耶是关键。
她想得入迷，手指无意识揉搓桌上的纸巾，肩膀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温温，想什么呢！我来了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真是太受伤了，哎……”
温乔迟钝地扭头，眼神逐渐聚焦对上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缓缓开口打招呼：“王琪姐，你来啦。”
“我来了很久了，这一圈都打过招呼了，就你！一动不动！怎么了现在讨论度这么高，考虑退出节目自己单干啦！” 王琪开玩笑似的轻轻捏了下温乔的下巴。
温乔的意识回笼，被王琪姐装凶的搞怪表情逗笑，“也没多少讨论度啊……而且我绝对不可能退出，琪姐给我介绍的工作我肯定好好干！”
王琪听见这话收起玩笑的神情，抿住嘴唇表情严肃。
“说真的，你当时被那帮不要脸的赶出公司我还担心你撑不住，没想到你自己创业都快超越之前的自己了，照这趋势很快就能把橙未干下去了……诶我不是这意思啊，橙未也是你办的也很好，就是现在……” 王琪尴尬地摆手，有些语无伦次。
温乔安慰地伸手握住她，“没事，现在的橙未早变了，我确实想把橙未干下去。”
说完还握紧拳头砸向空中。
王琪看到温乔还有玩闹的心思终于放心下来，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
“温温啊，我最近刷到很多关于橙未公司的消息。”
“嗯。” 温乔看着王琪的深紫色美瞳轻声回应，魅惑的色彩印在瞳孔里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我看网上说，你们代言人的第一人选是贺予？你当时不是握住我的手很诚恳地说是我吗！都骗我的是吧！”
温乔咧嘴轻笑，害怕地缩缩脖子，心虚地转头望向拍摄场地。
嘴里还在试图解释：“怎么会骗你呢！夸你的话都是认真的……”
咚！哐啷！
连续的巨响直接打断了她的解释。
温乔的视线顿住。
拍摄舞台上已经摆好各种乐器，钢琴、大提琴、吉他、架子鼓……
干净整齐。
除了最后排的架子鼓莫名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