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色清朗，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水汽，冷风扑面，混杂着枯枝下的浅淡花香。
温乔收紧两根牵引绳，在墙角找到一个绝佳观赛位置，带好加绒手套举起手机，尽职尽责为罐头的网友们现场直播。
场上双方已就位，她家小区的参赛选手在大黄的带领下挤在一起，五只小狗头靠头向后蹬腿。
温乔低头瞥一眼手机，镜头下的几个人向中心聚拢，体型年龄各异，在大黄的引导下把手搭在一起，跳起来挥向空中。
温乔默默跟着喊了一句“加油”。
赛前热身环节过长，温乔轻揉发酸的手臂，从后面捡起几块碎砖堆高，手动制作好手机支架，设置好镜头后抱膝等待。
一墙之隔的购物市场嘈杂喧闹，偶有尖利的争吵震耳欲聋，都是为晚上的年夜饭准备食材。
温乔撑着下巴咕哝：“为什么是今天啊，大年夜？你们小狗过年的传统是飞盘比赛？”
罐头扭头动动耳朵。
“姐你怎么知道！耶耶真的没骗我，你听得懂我们说话，还知道我们狗狗的传统啊！”
温乔呼噜呼噜柯基脑袋，“你真看得起我……我只是猜的。”
罐头甩甩脑袋，扭着屁股往前，“开始啦！”
温乔收回手，视线投向在半空中飞速划过的亮橙色飞盘，她微眯起眼，觉得有些眼熟。
“耶耶，这比赛装备是你友情赞助的吧？” 她趴到耶耶身上，语气笃定。
“鹅鹅鹅鹅鹅鹅……就是本帅哥。”
耶耶仰头侧躺在她腿上，撒娇似的贴近她。温乔轻笑，纵容地轻轻揉它，抬头查看比赛进度。
赛场上的小狗配合默契，分工明确，大长腿狗狗满场跑负责传递，弹跳力强的狗狗负责接飞盘，甚至还有做假动作负责迷惑对手的。
温乔被小狗们优雅的身姿和敏捷的身手逗笑，低头瞥向手机录像。
镜头下的人表情丰富，除了用手接飞盘的，还有不少一脸狰狞地用头顶、用嘴咬、用肩推、用脚踢的……
场面一度混乱，温乔不忍直视，缩缩脖子转移视线。
面前的两只小狗抬起爪子挥舞，兴奋大叫。
“对对对，快抢！”
“防住呀防住……别用嘴咬，上手上手！”
“上什么手，犯规了！”
“你们小区刚也上手了！”
温乔哈一口气，淡定伸手挡住两只小狗拱向前的脑袋，“别吵，再吵我……”
她突然顿住，紧紧盯着镜头下那个轨迹不同的小男孩，周围的人追着飞盘向前冲，只有他，一步步退出人群。
温乔抬头，快速定位到退到角落里并不显眼的白色。
是那个她觉得眼熟的小萨摩耶。
脖子上的标志性的红色圈链，她不会看错。
橙未……
她还是没有想起来是谁的萨摩耶，但跟橙未有关的一切她下意识多分了些心思。
眼前枯黄的干枝模糊虚化，冻麻的双脚与大脑信号割裂，心跳声盖过了飞盘穿梭风中的细响。
咚……
温乔稳住手机，注意力黏在角落站定的萨摩耶身上。
镜头下的小男孩眼睛一亮，迅速抬手轻松地抓住飞盘，随后抱在胸前摩擦边缘，像在等待什么。
其他小狗已经围到跟前，摆好姿势蓄势待发，温乔不禁屏住呼吸。
飞盘呼的跃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高。温乔仰头，却清晰地看到飞盘边缘一圈细短的刺，在白雾中精准无误地飞向最前面的小狗。
不对！
“有刺！” 温乔高声提醒。
场上的小狗并未察觉，她瞳孔骤缩，手机摔在地上，翻身冲上前。
后排的小狗被她冲散，前排的小狗似乎对危险一无所知，依旧蹦跳着争夺飞盘，温乔按住小狗，伸手抵住飞盘盘内用力拍开。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飞盘安然躺在泥里。
身后的狗叫声不止，不知情的大黄率先冲向飞盘伸长脖子细嗅，片刻就转身跑开，冲围过来的队友嗷嗷叫，带领狗狗们远离。
看起来是发现了飞盘的问题。
温乔松了口气，拍拍手套上的尘土，扭头寻找那只萨摩耶的身影。
它还站在那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动，突然伸出舌头露出尖牙，像是对她笑了笑。
无辜的狗狗眼和身后的落叶残影婆娑相应，却闪着幽深冰冷的光。
温乔动动手指，莫名诡异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上每一处触感都被放大，本能催促她快点离开。
小腿处的刺痛感先一步到来。
温乔被撞击得往前挪了一小步，站稳后轻轻皱眉，弯腰撩起裤脚，小腿处果然渗出一点血丝。
她叉腰站起身，踢开脚边的树枝，缓慢移动，准备赶紧离开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狗叫。
温乔回头，对上那个萨摩耶摆动的尾巴。
身旁光秃秃的树干毫无预兆地剥落树皮、折断裂开……
到底是谁这么恨她？
因为什么呢？因为那些特殊能力？还是萌宠综艺？
无数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握紧双手扭头就跑。
身边的黑影靠近，温乔下意识抬手，意想中的刺痛感并没传来，似乎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拦腰抱起。
温乔微愣，侧目凝视面前紧皱的熟悉眉眼，下意识收紧手臂搂住，“你不是不来吗？”
江昼表情不动，“路过。”
砰。
身后枯树轰然倒塌。
温乔的心猛的一跳，感到脸颊边一阵刺骨寒意。
头脑发昏，视线逐渐模糊，她的世界瞬间停滞。
——
好香……
温乔睁开眼，第一反应想抬手揉肚子。
手动一下却没抬动，好像被压住了。
温乔低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江昼，还有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
昏迷之前的一幕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温乔抬起另一只手撩开头发。她在思考，这个恩应该怎么报。
要不把上次欠他的照片拍了吧。
“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江昼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凑近盯着她脸仔细观察。
温乔偏头，指指旁边木柜上的炸鸡块，“没有不舒服……我想吃那个。”
江昼毫不留情地把盘子推到更远的地方，“等你好了再吃。”
温乔不甘心地爬起来，刚想再争取一下，却被门外的喧闹声打断，她疑惑皱眉，询问江昼，“怎么了？家里有客人？”
“我去看看。”
江昼起身看了眼柜子上的炸鸡块，随后直接端走。
温乔理亏，沉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两分钟后，江昼敲门进来。
“有一个公众号的记者想采访你，你愿意吗？”
“采访我？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你上午救狗的视频被记者拍下来了，在网上很火，她想收集一些其他信息。”
那个地方怎么有记者？
温乔低头沉思片刻，点头答应，“好，我愿意。”
——
采访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肃。
记者是个年轻女孩，圆圆的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笑着跟温乔打招呼。
温乔笑着回应后，直接开口：“你们怎么会在那里拍照？”
“我们知道今天那里会有狗狗玩飞盘，提前跟小区商量过，一起把那里打扫干净防止狗狗受伤，我是留在那里负责录制视频的……”
温乔皱眉，“你们知道？”
“对啊，每年都有，我们每年都有录制，网上视频很火……”
记者把手机递到温乔面前，视频里确实是追着飞盘的一群小狗。
温乔轻揉眼角，心里的疑问堆积泛滥，刚想开口，门被推开。
罐头蹲在门口冲她叫了一声。
“汪！”
温乔拿起凳子上的大衣，慌忙找出耳机戴上。
“姐！快救救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