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弯弯再次回到A市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初雪。

    新闻报道称，今年天气异常是受了百年难遇的寒潮影响。

    刚步入11月，冷空气来袭，全国各地温度骤降。

    因为突然的降雪，飞机受冷空气的影响，延误了几个小时。

    明明买的不是红眼航班，却还是和上次半夜回家的遭遇一样，降落A市时又是凌晨4点多。

    机场广播通知航班延误时，林弯弯及时给陆嘉睿打了电话。具体延误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定数，让对方不用再来机场接自己。

    起飞时已接近凌晨一点，打开通讯录中陆嘉睿的主页后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犹豫半分后还是点开微信发了句“我起飞啦，大概3点多到A市”过去，然后点击飞行模式，戴上了眼罩。

    凌晨加上初雪，到达的航班锐减不少。

    取完行李走到到达层的出口，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

    出租车通道三三两两停着几辆汽车，引导的安保人员也披上了棉大衣，戴上了厚实的手套。

    放弃用打车软件，林弯弯按下锁屏刚把手机揣衣服口袋，手机便连同衣服震动起来。

    “到了吗？在哪个出口？”久违的少年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让林弯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没出来吗？行李多不多，我过来帮你拿？”

    “7号门。”

    直到两人一同走到停车场时，林弯弯才发现陆嘉睿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白色的高领毛衣和白色的羽绒服。

    在这个刚下完初雪的半夜，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入到这皑皑白雪之中。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刚刚解下红色针织围巾系到林弯弯颈上的话。

    他今天的头发有点蓬松的微卷，和上次杂志封面的造型很像，当时林弯弯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杂志，随手翻阅的时候夸过几句。

    露天停车场的灯光投射过来，他看起来就像被光芒所笼罩。

    一时没忍住，林弯弯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好。

    这一举动让陆嘉睿原本开车门的手一下子僵住，半晌才回过头来让出位置，让她进到车里。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侧身时林弯弯看到他瞬间变红的耳朵，又轻笑出了声。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

    不一会儿林弯弯就有点犯困。

    余光瞟到旁边的人不断往前倾的脑袋，陆嘉睿出声道：“困就休息会儿，到家我再喊你。”

    年底，是冲业绩指标的峰值，也是法院对破产案件下裁定的峰值。

    C市作为最紧跟风向的内陆城市，近两年的案件数量激增。又是西南片区的龙头，拿下C市的市场，几乎等同于整个西南片区的业务都将被收入囊中。

    但由于行业协会的城市壁垒较重，直到现在心悦都没有打入C市的市场。

    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有话语权的人，林弯弯当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当即就和齐如茵联系，商定专门组建一个临时团队针对打开C市出一个企划，借之前校友推荐，彻底开拓西南片区的业务市场。

    心头有放不下的要事，8点过几分林弯弯就醒了。

    起来洗漱时正好碰到要出门的陆嘉睿，昨天回家的路上对方说他今天是夜戏。

    想必这么急匆匆地出门应该又是其他工作。

    看了眼他眼下有点明显的黑眼圈，林弯弯觉得有点心虚，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白天要去见制作人，晚上夜戏，可能明天早上才收工，你晚上自己解决晚饭。”

    林弯弯刚好刷完牙，摆放好牙刷后冲门口回道：“好，外面冷，多穿点。”

    陆嘉睿回答“知道啦”的声音夹杂在沉闷的关门声里，隐约还有其他人催促的声音，应该是前来接他的助理。

    林弯弯没多想，只觉得刚好自己这段时间也会忙起来，刚好省得报备晚饭了。

    做企划的事情是林弯弯还在C市时就安排下去的。

    团队几乎都是年轻骨干，从心悦刚成立就跟随着的“老”员工，办事效率高，工作积极性强。

    大部分的人都见证了心悦最初拓展市场的样子。一听说要接着“开疆拓土”，大家都难掩兴奋，积极分工搜集资料、伏案撰写材料。

    登上回A市的飞机时，已经过完三稿的计划案就及时地躺在了她的邮箱里。

    早会很顺利，之前调研时提到的点全都进行了改善，最终会议确定了这次C市市场开拓的团队人手，还是由林弯弯带队后，段然作为特助，其余另安排了3个小伙伴，一个信息技术部的，一个网络新媒体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公关的。

    除了负责公关的男生，其余都是些女将。

    这边刚安排好人手，林弯弯那头便迫不及待地联系了在C市的师兄黎诺。

    要说也是缘分，上次原本要见的是在C市某个区司法局任职的师姐唐一蕊，两人曾在辩论队结缘，关系在校时关系还不错，听大学舍友说她最近刚升职当上了局长。

    结果因为对方的小孩生病，直到林弯弯到C市的一个周才吃上了那顿饭。

    和她一同前去的还有黎诺，就是这那个能帮林弯弯打入C市作推荐的能人。

    大学的时候，黎诺大林弯弯两届，A大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个学生入学都必须参加至少一个学生社团，不然没有第二课时的学分。

    当时本来要去面试辩论队的林弯弯误打误撞进了模拟法庭，对着提问的师姐一顿输出后，坐在旁边的黎诺忍不住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林同学，我们模拟法庭社团，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组织模拟法庭和辩论赛的，是为参赛选手服务的，原则上我们自己不参与辩论，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加入辩论队，隔壁辩论队也在招新，你可以去投一下他们的简历。

    一脸窘迫的林弯弯只得尴尬退场。

    再次见到黎诺的时候是在法学院的C市老乡会上，想不到他还是副会长。

    林弯弯更尴尬了，好在黎诺人很温和，没有刻意提起那天填错简历的事情。

    整个大学期间，黎诺算是林弯弯不可多得的朋友，学业上的大小事，考证、参赛、升学，都会听听这位师兄的意见。

    但对方本科毕业保研到了另一个学校，之后又考了选调生，辗转多个城市，后来两人渐渐断了联系。

    饭局上，唐一蕊介绍，黎诺现在已经是省高院破产庭的庭长了，可谓是年轻有为。

    一天这头衔，林弯弯自然知道这是找对人了，连忙起来敬酒。

    庆幸的是，虽人到中年，但可能自我要求很高，黎诺并没有变成油腻大叔，一双眼睛依然眼神清澈。

    本身就是师兄弟们见面，大家的工作都算没脱离之前的专业。

    话题一转，聊聊学校再聊聊工作，又都熟络起来。

    没几杯酒的功夫，就敲定了给林弯弯引荐到C市破产管理人协会的事情。

    惊讶于林弯弯的效率之高，黎诺让她先把电子材料给他发一份，先给协会转一下，等后面敲定时间再请他们团队去C市做个宣讲。

    挂断电话之前还叮嘱她“不过，现在像你们这种类型的公司近年好像不少，据我所知C市专门合作的就有几家，既然要打开市场，C市不同于A市，这边业务虽然兴起的也多，但总体不足那些超一线城市，可能策略还是得改一下。”

    “您的意思是指？”

    “突然让别人换系统，总不能还比之前的价格更高吧？”

    林弯弯大脑一转，马上答应下来，“明白，明白，我们这次也就是想先进入C市的市场，绝对给到所有参与主体最大的优惠。”

    “只要你们策略得当，打开C市的市场不是问题，留不留得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对于C市的同行业竞争者，林弯弯就是个抢占业务的对家，找“权威人士”背书的手段虽然直接了一些，但也无可厚非，商人嘛，有资源还不用，等着和别人肉搏吗？

    但对于管理人协会的人，原本合作习惯的商家被甲方搞走了，硬给你塞进来一关系户，先不说这关系户的业务能力如何，如果价格还是原来合作商的两倍，那就算表面上不说，暗地里也不见得会配合。

    更有胜者，和原来的合作商合起伙来摆你一道也是常见的事。

    所以，黎诺的话林弯弯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作为体制内的人，又是直接利益相关者，顶多就是一句轻飘飘的推荐，不可能像“破立通”一样由上边直接推行试用。

    再说，“破立通”虽然成为“官推”系统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但毕竟还是试用阶段。而立法未规定的事机关单位也不得强行要求，所以对于协助组织线上债权人会议这些付费功能，只能作为“破立通”的衍生项目，需要单独去拓展。

    而大多数管理人基于成本考虑，油水最多的债权人会议组织环节，还是会选择一些相对“民间”的供应商，毕竟物美价廉。

    看来打开C市市场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林弯弯挂掉电话后，齐如茵立马懂她的意思，当机立断，“优惠不成问题，以我们统计的数据，未来三年C市的破产案件都还是爆发期。可以以两年为例，每家管理人首次合作优惠比例给到3折，然后一年内能合作5个会议的，每个会议都可以给到6折。”

    几位合伙人纷纷举手赞成。

    最终的方案也算是敲定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微信上传来周维维的消息，“弯弯姐，不好意思，我今天才腾出时间来，您看今晚有时间见面吗？”

    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击几下后点了发送，没一会儿对方发了一个定位过来，下面一条是时间，约在晚上7点钟。

    午休时间，茶水间静悄悄的，只有饮水机烧水的声音。

    “你这次去C市，一切都还正常吧？”齐如茵倚靠在墙上，等着水开。

    “当然啦，这不合作机会都要来啦。”林弯弯打开一袋代餐粉，最近没什么时间去健身房和瑜伽馆，连冥想和拉伸都做得少了，适当地开始在吃上苛责自己。

    “……我听说，黎诺还没有结婚。”

    林弯弯正在搅拌代餐粉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疑惑抬头道：“不太可能吧，他都30好几了呀。”

    “确切消息。”

    看着齐如茵一脸八卦的样子，林弯弯有点无语，“你不会要说他这次愿意帮我引荐，是因为想泡我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饮水机上的灯跳到了保温键上，齐如茵耸耸肩，拿起刚倒上冻干咖啡的杯子，边接水边搅拌。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真是没结婚，那想傍上他的女人和想把女儿送到他手上的人也是排成队的了，他是脑子不好使吗？来泡我？”

    “难道人家帮你真是为了校友情谊？”

    “谁知道呢？我倒希望他是为了得到点什么好处，最好是一次性的，不然这隐患也太大了。”

    “要不你去试探试探？”

    林弯弯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教我犯法啊大姐。”

    “伤脑筋得很，以后再说吧，我得去眯几分钟。”

    端着杯子走出茶水间没几秒后又退回来，“对啦，你认识陆嘉睿吗？”

    齐如茵觉得林弯弯可能真的被自己刚刚那个玩笑伤到脑筋了，都开始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旁边商场的大屏天天滚动播放他的广告，谁能不认识？

    “我前几天看见你给他点赞了。”

    可能是逆着光的原因，齐如茵觉得自己第一次发现林弯弯的眼珠子这么黑，幽幽地放着光。

    “呃，之前你让我加的呀。”

    “？？”

    “对呀，就是有一次你忘充电手机关机了，他来公司找过你，然后你给了他我的联系方式，让他下次联系不上你就直接打给我。”

    林弯弯更疑惑了，听齐如茵讲话的样子感觉不像说谎，但自己和陆嘉睿才认识几个月啊，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给过陆嘉睿齐如茵的电话，但是齐如茵一讲脑海里却一下子浮现了类似的画面，就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直到下午三点才和制作人团队确定专辑的整体走向，录了一首歌的demo。

    这次专辑除了自己的原创外，团队还请了一个业内前辈为他量身打造了一首歌。

    录制的时候两人很投缘，又共同创作了一首。

    这次请的制作人也是前辈那边牵线搭桥推荐的，Steven。

    是目前国内最老牌的音乐制作人之一，他叱咤歌坛的时候陆嘉睿可能还没出生，这些年也逐渐隐退。

    以陆嘉睿目前的爱豆和新晋歌手身份，可能还请不到他出山。

    所以不只陆嘉睿，听到能和Steven合作的消息时，粉丝在微博上纷纷抽奖庆祝。

    可能音乐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两人还算投缘，第一次合作就很愉快。

    送别了制作人后，陆嘉睿窝在录音室外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困意袭来。

    昨晚到机场接林弯弯前一个小时才下戏，真正睡下到起来就三、四个小时，今晚又是一个通宵的夜戏。

    饶是自己年轻，也有些遭不住。

    小王拿起放在杂物间的毯子给陆嘉睿盖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得高了一些，以防止老板着凉。

    今晚上夜戏，陆嘉睿戏份比较重，也是他在这部戏里为数不多的感情戏。

    对手演员叫尹恬，是这两年新崛起的新人演员，比陆嘉睿还要小上一岁。

    前年凭借一部文艺片的女配出道，出道就拿了金马奖最佳女配的提名，自此便走上了大银幕直升机。

    尹恬的长相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算不上惊艳，却是耐看型，不同现下流行的瓜子脸和过于大的五官，她是标准的电影脸。鹅蛋脸线条流畅，五官不过分锋利，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却又没有小白花的清新秀丽，观众评价是未来大花预备役。

    当然，审美本就是很主观的事情，有觉得她配得上这称号的，就有觉得这营销过度的。

    娱乐圈的人事物如何，都不过是给观众茶余饭后增添谈资罢了。

    这是陆嘉睿第二次见尹恬。

    上次是在一个月多前，在两家经纪人商讨合作“炒绯闻”的小会议上。

    为追求保密性，会议是在陆嘉睿的房车上开的。

    尹恬这次在《蒹葭》中扮演的角色是阁主的女儿，与陆嘉睿的角色有一段不太明显的感情戏，是这部戏中与陆嘉睿对手戏第二多的演员，最多的是刘泠。

    今天拍的是一场极具冲突的戏，尹恬饰演的双儿撞破了陆嘉睿饰演的嘉禾和刘泠饰演的莫瀚衍之间的密谋，与嘉禾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剧本围读的时候，导演专门讲过这场戏对整个影片的节奏推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陆嘉睿钻研剧本的时候也一遍遍地推敲过角色的心理，私下仿佛练习过多次。

    整体来讲，这场戏还算顺利。

    拍了3次之后，导演终于满意了最后的版本，对两位年轻演员赞不绝口。

    今天的重头戏拍完，剩下的就是一些边角的戏份。远近景的切换和一些背影、侧影的拍摄。

    其实就是些站桩类的戏份。

    照往常很多演员都直接用替身了。

    但陆嘉睿是影坛新人，又是大导的片子，签合同的时候也被叮嘱着，留出了多的时间。

    除了几幕特别危险的打戏，都亲自完成了。

    “小陆这张脸，真就是为大荧幕而生的，没有选择表演系，着实是太可惜了。”莫导看完摄影机里的片段，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陆嘉睿，一双眼睛里又是惊喜又是惋惜。

    “是导演教的好。”这话已不是第一次听，早在参加央音艺考的时候就有好几位以前合作过的导演通过微信或电话向他表达惋惜，或许自己对于影视表演有那么一些天赋，但陆嘉睿知道更多也不过是客套而已，娱乐圈的人际交往方式而已，从未往心里去。

    下一场戏需要更换造型，不过现在开拍的是主角阁主和莫瀚衍的戏份，这场戏份比较长，也刚好给陆嘉睿留足了换装时间。

    休息的空挡，陆嘉睿摆弄起手机熟练地点开与林弯弯的聊天对话框，消息仍停留在昨天早上自己出门后的叮嘱，林弯弯没有回复。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斟酌着在对话框输入“在干嘛？”，随即想到现在已是凌晨，又改成“睡了吗？”，删删改改还没发出去手心便传来一阵震动。

    来电显示“周维维”。

    “喂？”接起电话时手机显示北京时间凌晨1点1刻。在这个行业中虽不算太晚，但这个时间打电话似乎不在他和周维维的正常关系范畴内，犹豫再三，还是赶在对方挂断前接起了电话。

    听着听筒那边的声音，陆嘉睿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微皱眉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