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路穆清的声音——

    “许善嘉，等等。”

    许善嘉一行人停下了脚步，往后看去。

    路穆清追上来，在距离离许善嘉一步远的位置上站稳脚步。

    许善嘉是有着168标准身高的北方姑娘，但近距离看眼前的人，他的个头还要比她高快一个头。他棱角线条分明，目光灼灼紧盯着她，很有压迫感。

    “加个微信。”

    路穆清将手机递到许善嘉面前，说：“我把钱转给你。”

    “哦。”许善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下一秒，联系人那里就出现了小红点，备注【路穆清】。

    许善嘉通过验证，抬眼看了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敲着，【许…善…嘉】。

    点击发送。

    同时，手机又震动一下，转账到账，他连带着男生宿舍的钱一起转过来了。

    “Ok”，许善嘉点击收款，将亮着的屏幕翻转向路穆清，摇了摇手机说，“收到啦。”

    “那，拜拜。”

    “嗯，再见。”路穆清轻声点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转身，和朋友走向扶梯，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眼里。

    低头，路穆清看着手机聊天页里仅有的五条消息，抬手捏捏后脖颈，暗自勾唇，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路穆清第一次见到许善嘉就是在“蔚蓝Aurze”。

    当时“蔚蓝Aurze”的自助下单系统还没安装，店外面排了很长的队。

    路穆清在低头刷手机，陪着林璋等给他女朋友徐安安点的特调“Kismet”，刚抬头活动下酸胀的颈部，路穆清就注意到点单处新排到的女生。

    她身上穿着军训服，头发有些凌乱地挽着，还有几缕贴在耳鬓边，用手扇风。她将两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整张脸如津水的蜜桃，尤其是脸颊处，红得像是在过敏。

    她一点完单，就如同一只泥鳅，精准挤进长桌中刚腾出来的空位，背靠桌子瘫好，半伸出腿，一手捂着在发红的脸颊上，一手开始敲手机。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女生拎着塑料外卖袋走了进来，和她共分一把椅子，许善嘉顺势把头靠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贴着那人的耳侧说话。

    路穆清看着许善嘉提不起劲的样子，只觉得她被军训折磨得很惨。她的样子狼狈得像是脱水后的鱼，进气少，出气多。

    第二次再遇到她，就是在那天晚上，在去往操场迎新晚会的路上。

    许善嘉和舍友在路上玩闹，寡不敌众，直被捣得往后退，踩到了他的脚，路穆清借力扶住她站稳。

    散落的长发遮住了许善嘉的模样，唯有两颊的红晕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得很清楚。

    许善嘉垂着眸道歉，她的其他几位朋友也缩着脑袋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在得到他一声“没事”后，安静如鸡地拉着其他人默默地走在后面拉开距离。等他走出几步远后，她脸上的羞意才消下去，大嚷着“社死”。

    第三次是在国庆期间，路穆清临时去“蔚蓝Aurze”用电脑处理事情，就见到她站在柜台前，面带微笑问他需要喝点什么。

    她没有认出他。

    之后的假期里，路穆清没事就带着电脑去“蔚蓝Aurze”点单，看着她在高峰期手忙脚乱的点单、做饮品到渐渐熟练、流利上手。

    她被祝芙夸奖后自信得意的笑容，落在了路穆清的眼里。

    那是不同的笑意，路穆清见过许善嘉拒绝别人表白时的神情。她很温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像是看蠢物一般，将眼里的不耐烦用笑意隔离。

    而面对他的神情也是如此，带着标准化的浅浅微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的眼神里没有厌烦，如同对待陌生顾客的态度一样，温和地对待他。

    直到上次在三食堂吃午饭，路穆清专门询问了李辰旭地点，才有机会和许善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并且见到了她生动又幽怨的眼神。

    那次之后，许善嘉才开始对路穆清熟络起来。

    得益于李辰旭和李蔓妮的关系发展，路穆清和许善嘉每次在食堂、课上遇见会相互道好，他再去“蔚蓝Aurze”点单时，许善家也会自然地说一声“来了，还喝和之前一样的吗”。

    路穆清收回手机，走回李辰旭身边，一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说：“兄弟，谢了。”

    在李辰旭一脸诧异的表情中，路穆清和两对小情侣告别，带着另一位书呆子舍友书曜离开。

    *

    路穆清再次见到许善嘉是在第二天周六下午。

    路穆清了解许善嘉在“蔚蓝Aurze”排班的时间固定在周内和周末，一共工作四天，三天的时间是都从下午四点工作到结束营业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在周六遇到过许善嘉，更没想到的是，能这么快在校外再次遇到了。

    许善嘉穿着米白色的宽松毛衣屈腿坐在长椅上，浓密顺滑的头发辫成一股辫子垂在一侧，她的头发并非如墨般漆黑，在太阳光下，她那偏棕黑色的头发更是透着金光。

    她的手里拿着一杯圣代冰淇淋，挖了一勺，抬头，望着眼前的银杏林，将勺子舀着一口冰淇淋放进嘴里。

    清风拂过她的发丝，许善嘉缩缩脖子，冰得有些上脑。她伸手，轻捶冰得刺痛的右侧脑，等那股劲儿降下去，才继续拿起小勺子，进食变得缓慢，她将冰淇淋在嘴里含一会儿再咽下去，就没有上脑的痛感了。

    许善嘉这时才注意到了在斜侧前方的路穆清，他穿着纯黑色的冲锋衣，立领，长身站在银杏林下，板正又慵懒，嘴角边还噙着笑。

    路穆清走上前，“嗨”。

    “嗨，你怎么在这。”

    许善嘉放下腿，将自己身侧的包上和放在上面的棕色大衣往自己的方向拨动，给路穆清挪位置。

    “今天刚好没事，出来转转银杏大道。”路穆清坐下侧身问道，“你呢？”

    “我也是，我刚上完家教课，有点贪冰。”许善嘉将手中快空的圣代杯朝他举起，又感叹道，“宁城的秋天还是很美的。”

    许善嘉看着眼前的银杏林继续说道：“我高中的时候，校园里就有一排银杏树，每次换座位最期待的就是坐窗边的位置，因为楼下就是那排银杏。我上课总喜欢盯着它发呆，每次我走神被老师点名，都是我后排同学戳我提醒我。”

    路穆清侧头，目光定在她脸上的笑涡上，听她娓娓道来，“我生在秋天，每次看到绿叶子变为黄就知道是秋来了，再落下枝桠，一年也就到了头。我收集了一册子的银杏书签写心得，压在了高中的箱子里，可惜没带到宁城来。这个月中看到这条银杏大道，就会在下课后来这边安抚我的心灵。”

    “扑哧”一声，许善嘉被自己最后一句话逗笑了，看着有点懵的路穆清，笑意更浓了。

    “呐，你接下来有安排吗？”许善嘉对上他的眉眼，微微敛笑问道。

    “没有。”

    “那我请你看电影吧。”

    许善嘉站起身，拿好衣服背好包，对路穆清轻言浅笑道。

    许善嘉请他看电影，那他请许善嘉喝奶茶。两人站在昨天那家奶茶店前，他想了想，问道———

    “还喝紫米布丁奶茶？”

    “嗯，半糖少冰。”

    许善嘉盯着在店前点单的宽阔背影，挑眉，莞尔一笑。

    拿好奶茶，两人坐扶梯上影院去取票。

    看到电影票上的影片名时，路穆清才理解了许善嘉刚才说“给我爸我妈的男神们增加票房”是什么意思。

    这部电影在九月底上映的港片，由两大影帝主演的“钞级大骗”，在男生受众群里呼声是同期片中最高的，上映当天路穆清就和舍友约了一起看首映。

    许善嘉请他看电影的票是临时才买的，她在银杏林里吃圣代也是在消磨等电影开始的时间。

    所以，两个人的位置也不是连着的。

    许善嘉在最佳观影中间排，她的座位旁边都被选了，还好这场上座率不高，她就给路穆清定了后一排的C位，在许善嘉座位的斜后方。

    电影很精彩，二刷的路穆清一半的时间都在盯着许善家的侧脸发呆。

    他拿出手机，将光调至最暗，点开和许善嘉的聊天框。

    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的转账收款上。

    许善嘉的微信头像是位笑着迎面跑来男人的半身照，光影虚化，很有氛围感。路穆清不认识他，只觉得这张图很有活力，很有感染力，很像刚在银杏林的和他说笑的许善嘉。

    点进了许善嘉的朋友圈，她设置的是三天可见，昨天看还看不到任何动态；而三十分钟前许善嘉发布了一条朋友圈【银杏叶】，图片里只拍到她一手拿圣代，后景是她坐在银杏林中长椅前的那颗银杏树。

    许善嘉似乎很喜欢自然风光，连她的朋友圈背景也是海边的日落晚霞照。不认识的头像下面的写着个性签名，“摆不了烂的俗人。”

    路穆清觉得自己离许善嘉近了一些。

    路穆清按灭手机，望着许善嘉的在荧屏光下的侧脸，回想着刚和她在银杏大道上的对话。那个疏离、温和的外壳下藏着的是许善嘉在朋友圈里才真正有的有趣。

    那个紧密的外壳貌似，略微地向他展露一丝缝隙。

    他…这算是走近了吧？

    电影散场，两人一起坐地铁回了大学城。

    许善嘉告诉路穆清约了舍友在校外小吃街见面，两人在校门口道别后，路穆清往宿舍楼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