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风景秀丽的天脊山脚下,郁郁葱葱的草地中星星点点的小花昂着脑袋,迎风摇曳。

    一位面容娇俏的少女正匆匆在山间行走,她身着嫩黄色襦裙,她刚刚梳着及笄的发,发上簪了一支纯白的茉莉花绒花发钗,黄色花心点缀,花瓣显露出毛绒绒的质感,看上去娇俏可人,腰间斜挎一个绣有粉红色荷花的布包,边上碧绿的荷叶衬得荷花更加栩栩如生。

    她的身后一位青衫侍女和一位淡蓝色衣衫的侍女,手上抱着白色披风和玮帽再后面则跟着同样形色匆匆的两名侍卫。

    此女正是县令之女纪清荷,她来山间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可就在刚刚府中侍卫通知她家中有急速归,纪清荷这才匆匆而归。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很快上了马车,一位侍卫骑马,一位侍卫在前面赶路。

    马蹄扬起地上的尘土,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庄严肃穆的县衙门后院,气息凝重,就几件古朴简洁的家具显得主人很是廉洁,正中坐着一对年约三十六七的年轻夫妻。

    头戴荷花发簪,身穿碧绿色对襟貌美的妇人正是纪清荷的娘亲,此刻正满脸愁容地对着自家丈夫:“夫君,清荷也过了及笄,你被圣上调往那偏远之地,她的婚事怎么办?”

    一身藏青色长袍的纪昌平,温润如玉的气质,看着手中的调令微叹口气想起自家女儿整日与那些石头植物为伴实在是不成气候。

    许久,他看着窗外,今日阳光格外明媚,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有些低沉。

    “清荷又去山上了吗?”见妻子点头更是拧眉。

    他起身向书房走去,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又匆匆返回正堂。

    屏退众人,他把紫檀木盒递给拿妇人:“夫人自己打开看看吧。”

    妇人见这木盒眼生打开一看是一枚晶莹剔透,通体翠绿,手中温润的质感传来,可惜碎了的一半,底下压着一封多年有些泛黄的婚书。

    “夫君,这是当年与沈家定的婚书?”

    男子郑重的点头。

    屋外的小厮高喊:“小姐回来了。”

    妇人含笑温柔地看着进来的女儿,用丝巾擦拭她头上浸出的细汗,语气嗔怪道:“你爹爹不让你乱跑,又哄着松霜她们陪你出去。”

    纪昌平见女儿也忍不住责备:“你看你一个姑娘家都及笄了,还整天跟个男孩子似的往外跑,整天抱着那些破石头。”

    纪清荷上前摇住爹爹的胳膊,冲着父亲撒娇:“爹爹,这不府里催我回来不也即刻回来了嘛。”

    “夫人给她吧。”纪昌平让妻子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纪清荷。

    纪清荷打量着手里的玉佩很是好奇,直到她看到了递过来的书信,婚书?

    她记得她自小就定了一门亲事,可是那个夫君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冷冰冰的小少年?

    纪昌平冲着呆愣的女儿点头:“本来你明年就能完婚了,但我收到圣上调令,不日就要离开这里去那偏远苦寒之地,恐耽误你的婚事,所以你拿着这婚书和信物去沈家,沈家人自会商议婚期,到时我和你母亲再回京送你出嫁。”

    “哦!”纪清荷微叹口气,这门婚事从小父亲就耳提面命,她对嫁人没什么幻想,与其嫁人还不如整日与她房里的那些石头相伴才甚是有趣。

    随后纪昌平就回房写书信,纪夫人含泪替女儿整理进京要带的盘缠,又叮嘱丫鬟松霜和霁青好好照顾小姐。

    纪清荷想着父亲书房的印泥快没了,之前父亲嫌弃铺子里的印泥颜色粗糙,上次她替父亲研磨了些父亲很是喜欢,正好她再试一次那红石。

    “松霜,去把我那枚红色石头拿来,就送给母亲做珠子还剩的那一小块。”

    只见她卸掉头上的发饰,将头发全部挽在脑后,重新换了套平日干活时方便的衣衫,袖口也扎起来,外面套了一件藏青色的抹裙,便坐下从她那小包中拿出那把小锤,将那颗红石放在一个容器内,此石便是朱砂。

    之前她只得了一小块,听说此石有镇定安神,清解之效,只要不内服便可携带,她便用水飞之法研磨好久制成珠子送给母亲以安睡眠,多余的便送给父亲做印泥了。

    眼下就剩这么一小块,方才她便去山里的洞中寻找结果一无所获,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以后再找罢!”她深吸口气。

    这朱砂也可研制成颜料,小弟甚是淘气,还会沾染父亲的印泥点戏彩娱亲,母亲总是点着他的小脑袋打趣他 。

    纪清荷眼睛紧盯着这剩下的一小块石头似要将它刻在脑海里一般,便开始敲打,她白皙的小脸在这红石的映衬下显得甚是好看,双目紧紧的盯着手底下的这块小石,不错过分毫,石头被她敲至小小的碎末以后,她细心的挑出里面白色的杂质,微弱的烛火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倔强。

    挑好后,她揉揉有些酸乏的眼睛,屋外传来丫鬟松霜的声音。

    “小姐,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我做完了再去歇息,你们先去睡吧,有事我叫你们。”

    屋外的松霜叹口气,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般惹人心疼,研制东西的时候不喜人打扰,独自一人也不让她们插手,还时常不眠不休,夫人为这事总是抱怨。

    纪清荷听见松霜的脚步渐渐离去,也不甚在意,她把挑好后的红石粗粉末又放至另一个容器稍稍添水便开始研磨,研磨成细粉后又开始研磨倒入水再次研磨,浮去浮沫再多次研磨,以此循环几次后,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便放那静止分层。

    做好后她伸伸有些酸乏的胳膊,“等稍后风干即可了。”

    她觉得有些困乏,索性也不回房了,就在这旁边的桌子上趴睡,正好醒来便可以看效果了。

    天稍泛鱼肚白的时候,松霜则过来敲门,纪清荷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见那朱砂似乎有些干了,她用纤手轻轻捻起些稍稍有些沾手,粉质细腻,颜色鲜艳。

    “不错。”

    她挑选一个白色小瓷瓶,将朱砂灌进去,白色的瓷瓶衬得朱砂颜色更加鲜艳。

    “把这个送到父亲书房,应该够父亲用许久。”纪清荷开门便把瓷瓶递给来叫她的松霜。

    “小姐又一夜没睡吗?”霁青见纪清荷眼角乌青有些心疼。

    和纪清荷回了卧房后,她替纪清荷揉了揉额头,便开始帮纪清荷梳妆。

    “我的那些东西,还有工具待会一并给我带上,可别忘了。”

    “是,忘了奴婢也不能忘了小姐的那些东西啊,那可是小姐的宝贝。”霁青笑着打趣。

    用完膳,纪清荷又对着给她送行的纪母道:“母亲,我种的那些也稍后几日让人送去,一定别忘了。”

    “好,你那些宝贝娘一定派人给你送去。”

    整理好一切,马车前强装坚强的纪清荷含泪帮母亲拭去眼角的泪却似怎么也擦不干一般。

    她摸着幼弟的额头轻声叮嘱幼弟:“清叶,好好照顾母亲,不可淘气,切记不可再惹父亲生气。”

    小小少年纪清叶仰着倔强的小脑袋:“阿姐放心,以后我会去看你的,如果姐夫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好好照顾自己。”纪昌平也是不舍,并让两个丫鬟好好照顾女儿,又叮嘱了纪安和纪平兄弟俩好好护送小姐,到了京城托人回信。

    看着女儿渐渐消失的马车,纪夫人哭倒在夫君的怀里,纪昌平抚着妻子的背柔声安慰:“没事,我已经派了镖局的人一路随行,清荷会平安到达的。”

    纪夫人哭的不能自己,纪昌平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只盼女儿前程似锦。

    纪清荷直至不见父母与幼弟的身影,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父母了。

    “松霜,你说女儿家一辈子都是必须要嫁人,必须要离开爹娘的吗?我感觉我才走就开始想爹娘和弟弟了。”

    “奴婢不知道,也许是吧。”

    “小姐放心,等小姐和姑爷家约定好了夫人她们会过来的。”

    松霜和霁青都是纪清荷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纪清荷自小就爱去山间寻找各种石头回来绘制颜料,一次意外就遇上了被当做死人埋葬的姐妹俩,姐姐松霜还有一口气求着纪清荷救她们俩,小小的人便费力把二人拖拽出来并请求父亲救助二人,病好后的姐妹俩求入纪家为婢报答纪清荷恩情,因着纪清荷特爱研究颜色又加上二人一人爱青色一人爱绿色,顾此二人名松霜霁青。

    纪清荷抱住两个丫鬟低声的哭泣着,马车外的纪安和纪明听到自家主子的哭泣声有些尴尬的骑着马离远些。

    纪清荷哭着哭着就哭累睡着了,松霜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将她扶好,睡得更舒服些。

    别家的县丞之女,县令之女都喜欢金银首饰那些,唯独自家小姐觉得那些石头和植物甚是可爱。

    醒来以后纪清荷又从布包里拿出她自制而成的色卡,细细看着上面的颜色。

    上面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她又拿出一份上面有各色红的色卡,上面她新添上的朱砂色早已干透。

    马车晃晃悠悠几日便到了京城,一路上她也不觉得无聊。

    “啊!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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