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

    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萧无序头皮一麻,怒气翻涌,咬牙道:“我还没告发你呢,你倒好,先把我卖了?”

    那家伙“轰”一下粉碎了橘皮,橙光混合着霞光,把他的面容映得更是明亮。

    “这下死无对证了!”那人笑道。

    “你!”

    “就算我不告发你,那先生会猜不到?”

    话虽如此,但被这么告发一句,还是很不爽。

    特别不爽!

    萧无序当即道:“他猜不猜得到是一回事,你告不告又是一回事!”

    “哦。”

    萧无序挑眉,仍是不爽道:“‘哦’是几个意思?”

    那家伙淡道:“知道了的意思。”见萧无序无语,他又道,“那我下次告发你一定不会让你知道。”

    萧无序是真被他说得有些懵,还想继续同他说理,可那家伙竟然走了,她赶紧道:“……唉,你这人,你等会儿,不要走……”

    那人却挥挥手,半转过身,提醒道:“你小心。”

    萧无序本就憋着一口气,又被这么一激,哪儿还沉得住气,当即冲了过去。

    结果就踢到了树下那石头,摔了,还摔得灰头土脸,满身橘浆,着实狼狈,疼得她小脸儿都皱巴了。

    “都提醒你了,不听,那就算了。”说罢,那家伙转身,果真不理她了。

    萧无序胳膊撑在地上,仰起她那土脸,却被霞光晃得睁不开眼,她又痛又怒,咬牙道:“唉,你……”

    那人背着手,悠悠走着,轻轻重复道:“嗯,我。”

    “……”

    萧无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反正她吊着胳膊脏兮兮地滚回去,又被萧寓安好生一顿收拾,要不是沈挽筠拦着,她感觉自己小命儿都交代在那儿了。

    不过好的是,她胳膊虽折了,但也不用被逼着打那破拳了。哈哈哈,既然如此,不打,就是不打!那老先生还罚她这几天都不必去学堂了。

    她巴不得呢!

    在那之后,老先生把学生管得更为严了,休息睡觉的时间都是用时辰计算的,几天下来都凑不够几个时辰,他们自顾不暇,当然没时间来找萧无序。

    爹娘又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每次她一问,萧寓安总能把她堵回去,就是含糊着不告诉她,让她专心学业。

    萧无序气愤,抱着书使劲儿看使劲儿记,等把书上所有东西都记牢了,萧寓安便会让她去练武,还是不想跟她多说。

    萧无序躺在床上,把功课翻来覆去背了好些遍,书都翻烂了,后来实在是无聊得看不下去了,把书一丢,手搭在额上,瘫在床上了。

    这些天,她一边养伤一边“反省”,再偶尔记恨记恨那家伙,除了杨叔来送饭,也没人打扰,过得倒是安静。

    就是不知道还能在这儿待多久,以往每个地方他们都待不久。

    学堂也是,隔一段时间她便会新进一个学堂,认识新的伙伴,她聪明仗义,大家自然喜欢她,但……总会是有些隔阂。后来随着大人搬来搬去,换来换去的,萧无序终究是忘了他们的名字。

    她所幸就不问了,该玩玩儿,该散散,简单随意些了。

    无意中瞧见窗边漏进的月光,冷冷清清的,萧无序晃了晃神,盯着它愣了一阵,爬起来,推门出去了。

    夜幕降临,夜色弥漫,明艳灯笼高高挂起,随风飘动,点缀着高高的、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屋檐。

    萧无序有些闷,在空荡的宅院中走着,踩着一地碎光,迎着夜风,无意望天,竟瞥见了点点繁星。

    萧无序睁大了眼,盯着夜空,向空地中央走去。夜空之中,悬挂了一串串的星。

    一颗,两颗,三颗……灿烂的星一颗颗,一团团冒了出来,看得她眼花缭乱。

    萧无序微张着嘴,眸中映出了星辉点点,她勾唇浅笑,借着院中的茂树轻轻跃上屋顶。夜空绚烂,薄薄的云点缀着耀眼的星,青山之上,圆月高挂,清光四溢。

    萧无序看得入了神,她眨眨眼,星月也朝她眨眨眼,她在屋顶走了几步,星辉也跟着她行了几步。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流淌,她跳下屋顶,向山顶奔去。

    这次搬迁的宅院在半山腰,下去的路有人看着,她下不去,但是却可以上去。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高山,万壑千岩,高耸入云。

    在这山顶应该能望得很远很远,也能窥见无边的夜空吧!

    草木茂盛,高树如云,她一边想着,一边沿小道上山,四周黑压压的,尤其是在林子下,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所幸她熟,吊着只手、摸着黑也能上去,就是免不了磕磕碰碰。

    萧无序摔了几次,被草木割了几下,终于连爬带滚地上来了。

    黑了一路,林荫尽头终于出现了光亮,拐了几个弯儿,潇潇洒洒地落了下来。星月倾洒,照得地面泛光,尤其是那块儿岩石,光溜溜的,矗立在山顶,日日夜夜,沐浴着暖阳清晖与斜风细雨。

    有人闯入,虫鸟微顿,随即鸣叫得越发卖力了,它们躲在漆黑的林中,一唱一和,冗长却轻和,生怕扰了一地清晖。

    萧无序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抹了把汗,抬眼望去,万家灯火,似星辰洒落人间,天地似乎连成了明亮的一线。

    风掠过树林,远处的小溪也泛着粼光,夜色与光辉交融,似藏有万语千言。平日里熟悉的一切,在此时此地望去也变了一副模样。

    萧无序看愣了,果然,这里能望出去好远好远,能看到好多好多,可惜她平日上来就上来了,根本没仔细瞧。

    起风了,夜风都带了些凉气,林中簌簌,虫鸣阵阵。夜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衣衫翻飞,凉意上涌,萧无序打了个哆嗦。

    奇怪的是,这风冷是冷,但是竟然……好舒服,凉嗖嗖地打在身上,在衣衫里乱窜,从下蹿到上,从外蹿到里,冰凉清新的触感向着四肢百骸不断蔓延。

    萧无序眼睛被吹酸了,眨了眨眼,结果眼中水汽越冒越多,她揉了几下,结果手上脏兮兮的,眼睛更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流了多少泪,双眼终于又能睁开了。

    远处青山连绵,层峦叠嶂,一条蜿蜒小道缓缓延伸,又把一座山峰孤立在外,萧无序知道,那便是萧寓安所说的惊悬山了,地如起名,险峻崎岖,他也警告了自己很多遍,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前去。

    万不得已?萧无序不知何谓万不得已,反正她知道那地方不简单就是了。

    萧寓安……

    一想到她那老爹,萧无序就气不顺,与惊悬山对视良久,她终于把目光一收。

    “啊啊啊啊——”萧无序单手作喇叭状,抵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声叫喊。

    惊鸟飞,虫鸣隐,呼喊声以她为中心,不断扩散、蔓延,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喊了一阵,萧无序喊累了,喉咙干哑,咳了几声,大口喘着气,不喊了。冰凉的空气被吸进体内,凉意愈浓,萧无序胸口一阵疼。

    自己在干嘛,真是够傻的……萧无序被自己逗笑了,不过这么一通喊,倒是顺畅了不少。傻就傻吧,反正除了她没人听到。

    她仰头望着夜空,叫喊的余音渐散,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明明偶有虫鸣,她却感觉林中隐藏着更深的寂静,在无声蔓延。

    一时间,白日的嘈杂与此刻的宁静混杂在了一起,热闹孤寂、孤寂热闹,她脑袋一会儿嗡嗡作响一会儿空白迷茫。

    咦?怎么……似乎……少了些啥?萧无序就站在这里盯着天,吹着夜风,望着望着,吹着吹着,她感觉凉意……更凉了。

    “啪”,过了一瞬,又是“啪”一下,接着就是“啪啪啪”一通响。

    脸上冰凉冰凉的,萧无序终于反应过来,下雨了。

    星星已经隐退,厚厚的云层压了过来,晕开一层朦胧的光,哪里还有星星的影?

    雨丝轻缓地飘下,撞击在身上、地上、树梢……发出轻微的响声。萧无序竟被淋得清醒不少,山下的灯火更朦胧了,光晕晕染开,糊糊的一团。

    萧无序还是不想回去,便顶着凉风靠着大岩石坐下了。虽然夜风还是止不住地灌过来,但好歹有大石头挡着些,也算是好了不少。

    萧无序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儿,寒气四溢,她却越吹越精神,越淋越清醒,无数思绪瞬间翻涌。

    “忙忙忙,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就会把我丢学堂。”萧无序抠着身侧的泥土,小声嘀咕道,“不带我一起就算了,还不告诉我在忙啥,你们以为我稀罕呐!”

    好吧……真的挺稀罕的。

    雨丝斜斜地刮过来,有种越下越大的架势,萧无序提高声音,盖住雨的“啪啪”声,闷闷道:“为我好为我好,口口声声为我好,我不好!”

    “老是搬迁搬迁,我很不喜欢,特别不喜欢!为什么不多理理我,认真听我说说话!”萧无序越说越气愤,“还有你个萧寓安,除了让我念书念书,习武习武,你还能让我干点儿啥?”

    萧无序一到气头上就爱直呼她爹萧寓安的大名,小时候若是叫他没反应,她便会直呼其名讳,大人当然不会跟她计较。现在嘛,背后偷偷的,他们也不会知道。

    雨越落越大,萧无序的火气不灭反增,余音都未散去,她又气鼓鼓地喊道:“我书记完了又让我去习武,练完武了又让我多练几遍,可真有你们的啊!”

    “你个萧寓安,自己就知道忙忙忙,叫我练练练!”她真来气了,破嗓高呼道,“你夸我一次要死啊啊啊啊!!!”

    萧无序从没觉得这么痛快过,这风吹得爽,雨淋得爽,喊得更爽,真是舒服!

    喊声混合着风声雨声慢慢荡开,很快就消隐在了雨夜之中,但这之后,周围似乎更静了。萧无序默默望着黑漆的雨幕,默默听着雨打林声,默默感受着凉意席卷全身。

    一时之间,更委屈伤心了。

    “你……还想在这儿待多久?”

    这时,竟有道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凉风侵袭,吹淡了话中的无奈,却让原本轻浅的声音冷了几分。

    声音虽小,还被雨声掩盖了一部分,但萧无序仍是听到了,浑身一个激灵,双眼陡然回神,“嗖”一下窜起,望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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