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到先生的声音了?”有耳尖的，听到了些痕迹，垫脚望着那屋檐，奇怪道，“那是先生在跟他说话吗?”
“不会吧，那先生见首不见尾的，还有这空闲?”
见萧无序看了过来，小辫子微一敛眸，随即又抬起了眼，解释道:“也不是不可能啊，平时这么忙，他也还有闲情种橘树。”
萧无序才把那翻墙而去的严什么家伙丢在脑后，闻言，她又来了精神，从地上一骨碌爬起，问她道:“橘树?”
小辫子被她这一声惊得不轻，见她笑容满面，双眸绽着兴奋又微妙的光，心下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不过仍是点了点头。
“……”
日光灿灿，光辉满树，映衬着黄橙橙的灯笼小橘，煞是好看。虽隔了一截，众人都能闻到那悠悠的橘香，混合着橘皮、橘叶，在日光下飘转。橘子熟了，看样子，还特甜。
唯一不好的是，树太高了，真不愧是先生种的……
萧无序后退几步，盯着树上的橘子瞧，随即凝气，朝前就是“啪啪”一通跑，弯膝一跃，抓住了！只听“呲”一声，橘子被扯下来了，树梢晃荡。
萧无序转身，抛了抛手上的橘子，满脸得意。
“哇，好厉害！”众多学子也盯着她，也盯着她手中的橘子，赞叹声四起。
嘶溜声不知从哪儿轻轻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堆吞咽声。
如果能尝一口……
随后就有人左右张望，见先生不在，视死如归般深吸一口气，学着萧无序后退几步，然后向前冲。
结果，没够着。
身后传来一阵爆笑。
“切，你不行啊！”
“还差那么远呢！”
“笨猴儿上树，哈哈哈哈……”
这时，不知是谁高声道:“看我的！”随即也冲了过去，结果，也没够着。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有人捂着肚子，笑得坐到了地上，他道:“你更不行啊，人家好歹……还摸到了树枝，哈哈哈哈……”
前一人挠着脑袋，也开始幸灾乐祸，哈哈笑道:“兄弟，多谢了！”
“嘘嘘嘘！想坑死我啊，小点儿声啊你们！”萧无序眉心轻颤，转身欲跑，“不是说不来吗，我先走了，倒时可别把我卖了啊！”
“啊，真不够意思，你又要走了！”
“就是，你去哪儿，一个人偷偷玩儿？真不够意思啊！”
萧无序停住脚步，无奈道:“不是，没有。”
“那就留下来一起呗！”
小辫子站在一侧，见萧无序面露难色，抿唇劝道:“冷静啊，到时先生回来……”
“放心，放心，我刚得到消息，届时三门赴宴要途经此地，他那么抠门的人，都直接给我们放半月的假，说明他一时半会儿绝对抽不开身!”
“……”
萧无序无奈，但他们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推脱，便又坐了回去。
见此，众人点头微笑，放过了她。
笑了一阵，又有人眼冒精光，挽起袖子，坚定道:“让开让开，看我的！”随即助跑，又是一通冲。
终于成功了一个！
众人声音惊呼道:“好好好！”
慢慢地，众人开始排队，一个一个上了。后退，凝气，冲刺，跳跃！虽然有的没摘到，但他们这么一轮一轮地上，橘子也在不断减少。
都忙着排队摘橘子、秀功夫呢，哪儿还有心情吃橘子，众人追着打着，越来越兴奋，越来越起劲儿，把摘下的橘子往地上一丢，又去了。
到后面，橘子就剩顶部的了。他们又蹦跶了几圈儿，没人能摘到，有人所幸就搬来一块儿石头，放在树下，奔过去，一踩而上。
之前明明说不来的，怎么现在还乐呵上了。萧无序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小脸儿通红，笨猴儿一样蹦来跳去，确实好玩儿。
后来，还剩一个橘子在树顶，又大又圆，金灿灿的，很是惹眼。但也只是惹眼，众人实在是摘不到，又挣扎了几下，他们便把目光移到了萧无序身上。
萧无序也来劲儿了，把摘的那橘子放好，起身走了过去，顺便伸展了几下，说道:“那我来，摘到了可就是我的了。”
众人的关心点又不在橘子是谁的身上，当即豪爽道:“行，你的就你的！”
萧无序眯缝起眼，盯着树顶的橘子看了半天，果真是绚得耀眼呐！
缓了一阵，她冲了过去，悄然调节着气息，她有信心，而且还不需要借住地上那石头。
可是，等她信心满满奔到树下，一只手突然从树后伸了出来，悠悠摘走了那橘子。
“…………”
萧无序瞠目结舌，气息一滞，差点儿摔了。她踉跄着转到树后，见是上课装得老好那家伙，她更是一惊，问道:“你……怎么上去了？”
那人坐在枝丫上，背着光，萧无序看了一会儿便眼睛花，赶紧移开了视线。
那人却道:“我为何不能上来？”
萧无序不服道:“但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那人转了转手上的橘子，竟开始悠悠剥着皮，随口回道:“我不是都已经上来了吗，自然是我先到。”
“唉，你！”萧无序不服，但想了半天，也怼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后那群看戏的当然也看出了异样，忙跑过来，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不待他们看到树上那家伙，身后又传来一声惊喊:“完蛋了完蛋了，先生来了！”虽然声音被压低了，但“先生”二字一出，众人竟魔怔般听到了，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低呼声。
“啊……什么?”
“他他……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说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吗?!”
“哎呀，街上不都在传吗，流言蜚语，真是害人不浅呐!”那人猛一挠头，“惨了惨了，地上这些橘子……”
“怎么这么多？”
“咋办咋办！”
“跑啊！”
“萧无序，萧无序，愣着干嘛，快跑啊！”
“……”
这堆小孩儿口中念叨不停，连连掉头，拔腿就跑。
闻言，萧无序脸色也是一白，抬头一望，见那家伙还坐在树枝上，悠悠剥着桔子，她都看急了，催促道:“你还不走？”
那人垂眼看了看她，阳光灿烂，萧无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道:“反正跑也没用。”他歪了歪头，阳光漏下更多了，“不是吗？”
萧无序一时没懂他是何意，直到跑在前面的人又倒了回来，腿抖个不停，颤道:“先……先生。”
有人用极底的声音怒喝道:“你不是说先生从那边过来吗？”
“我怎么知道先生神出鬼没的。”抖了半天，脑子还没抖掉，他恍然道，“哦……我知道了，有近路！”
“……”
那教书先生背手走来，虽隔了这么远，但是那股凉气。
不一般。
这个时候，明明阳光灿灿，众人却如坠冰窖，脸色煞白，全僵了。
还敢跑？动静越搞越大，再被他记住，以后别想好过了。
萧无序靠着橘树，撇撇嘴，怂了。
那先生见了满地的橘子和抖落的橘叶，结果可想而知，气极反笑，对着众人就是一通训，训了半天，就把他们轰回去了。
见教书先生气消了不少，树上那家伙终于蹦了下来，他淡定道:“先生，我没和他们一起。”
萧无序停下步子，转身看他，满脸震惊。
见他果真脸不红，心不跳，萧无序噎住了，竟说不出话来。可惜这家伙躲在树后，众人根本没看到他。再者……没加入他们？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但是这人……好意思？！脸皮这么厚的？！！
教书先生似皱了皱眉，然后就听那家伙厚颜无耻地继续狡辩:“地上的橘子没有我的真气。”颇为淡定。
当然没有！
可树上藏着的那个肯定有！可惜这里真气太多太杂，这先生年纪又大，还被气昏了头，加上那家伙平日装得老乖，所以这老先生还有屁的个心思多想。
老先生简单扫了扫，摸着胡子欣慰地点着头，萧无序愣够了，就见那人看了过来，朝她道:“就是她带的头。”
“…………”
萧无序瞪大眼，什么仇什么怨啊，她这是被卖了？！不行，她也要揭发这厚脸皮！
谁知，还没开口呢，萧无序倒先被那先生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死性不改、没羞耻心、愧对爹娘、你学学人家云云，吧啦吧啦了一大通，骤雨疾风般向她砸来，萧无序几次想插话也没能成功，那说书先生反而越训越来劲儿。
萧无序实在受不了他的唾沫横飞，嫌弃地退了几步，结果被训得更狠了……她也不知自己在这被训了多久，反正她顶了一下午烈日，头昏眼花的，那先生才教训爽了，甩着袖子走人了。
她今下午是不用回学堂了，滚回去等着被收拾吧。
萧无序叹了口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点儿阴的结果还被逮到了。
丢人呐！
萧无序揉着脑袋，转身往回走，重重叹了口气，被骂就被骂，被打就被打呗，谁……怕谁啊！
谁知，她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家伙，正从树后走出来，把最后一瓣儿橘子丢进嘴里，嘴角轻扬，含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