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北侯回府的当晚,我就被带进了地牢。他不是傻子,即使没有证据也猜得出是我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您不会是想对我用刑吧,”我笑吟吟地一拂裙摆款款坐下,幽幽地看着他说,“我很怕疼的,一紧张选择自裁,您可什么都得不到。”

    觐北侯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看来你已经找到你哥留给你的线索了。”

    我道:“我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很吃亏。您给我画一张侯府儿媳的大饼就想从我这里拿走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觐北侯道:“想要什么可以跟本侯谈,何故弄得满城风雨。”

    “侯爷您这话就没道理了,您是什么人我清楚您更清楚。我得给自己铺一条活命的后路吧,过河拆桥这事您又不是没做过……”

    “你为什么替廖误行挡下一鞭?”觐北侯语气阴沉地打断我的话。

    我皱起眉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觐北侯笑得讳莫如深,随后廖误行被带进来,用铁链锁在一边的人形木桩上。

    我站起来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觐北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啊,想必你也知道,本侯呢并不十分待见这个儿子,要不然也不会公然替他去跟当朝太子抢女人。这不是故意给他找死路吗?本侯听说了,你想让他喜欢你。可是为什么呢?该不会是你看上我这出身不高的儿子了吧。”

    觐北侯回身看了一眼廖误行轻蔑道:“说起来我这个儿子虽然出身低贱,但却生了一副讨女人喜欢的好皮囊。不只是你,左都指挥使的千金也曾对他一见钟情,哭闹着要下嫁。”

    觐北侯的脸上满是嫌恶,他睨着廖误行:“这一点真是随极了他的便宜娘,骨子里的烂种,天生的贱胚!”

    我看见廖误行的手猛得攥紧了,脸色阴沉地可怕。

    我坦荡地回视着觐北侯说:“侯爷是先长公主的血脉,自诩出身高贵。但我薛氏一族看人从不论出身,也许你十分憎恶你这个儿子,但是我薛龄惜偏是喜欢。我与太子婚约早已作废,我喜欢他有何不可?!”

    觐北侯:“是吗?你这种稍微动一动心机便让本侯险些腹背受敌的将门虎女,是会随随便便就暗许芳心的吗?”

    我自嘲道:“什么将门虎女,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您的一鞭子就差点让我一命呜呼。我明明就是一个弱女子啊,哪儿有什么心机。侯爷,您想多了。”

    “是本侯想多了吗?”觐北侯走近我,“你当真是喜欢他?”

    我点头:“一见倾心,非他不可。”

    “哈哈哈……”觐北侯大笑起来,“你这种孩童过家家似的调情把戏骗骗本侯这个蠢儿子可以,你当真以为本侯会信吗?姑且让本侯猜一猜,你是不是想用你手里的线索从本侯这里换一个大好前程,比如选他为世子,你为世子妃。”

    我“啧”一声:“侯爷,您猜得有点小。我没拿您当傻子,您却真把我当蠢货了。我薛龄惜曾经可是要入主东宫的女子,区区一个世子妃就想把我打发啦?”

    觐北侯挑眉道:“就算本侯现在把你送回京城,你也入不了东宫了。”

    我笑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侯爷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要武库干什么呀?北地太冷,拿来生火做饭吗?”

    觐北侯眉峰一凛,神情严肃道:“所以不是交换,是威胁?你是在威胁本侯?”

    我微笑着摆摆手:“您又说错了,一家人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条件。再说了,我要不提点什么,您敢信我给出的线索吗?”

    觐北侯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那你说说看。”

    我收起微笑正色道:“我要一封诏书,一封未来皇帝册封储君和储君正妃的诏书。”

    觐北侯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册封谁?本侯身后这个贱种吗?薛龄惜,你可真敢想啊。”

    我质问他:“他是您唯一的儿子,除了他,您还有其他选择吗?”

    觐北侯叹口气,缓缓地说:“本侯的生母是正嫡长公主,本侯如此尊贵的出身,怎么可能会选一个乐妓生出来的下贱货来承继衣钵。”

    “父亲……”

    一直未发一言的廖误行突然哀伤地开口祈求:“您放过她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相互博弈,彼此算计间,这突兀的一句软话竟让我红了眼眶。

    我看向廖误行,他也同样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难舍。

    他是真的顾念我吗?脑海中蹦出这样一个问题。但我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因为觐北侯已经没有了耐心,只见他从一旁的刑具架子上取下一支铁钎。

    我缓缓退后一步看着觐北侯说:“侯爷,您可得想好,我可告诉过您,我是很怕疼的,万一……”

    “没有万一,”觐北侯把玩着手里的铁钎,“你说得对,大刑你肯定受不住。你若是死了,本侯找谁要武库?但是本侯这个儿子皮糙肉厚,挨几下,不打紧。”

    “你是疯了吗?”我不可思议地吼道,“你用你自己的儿子来威胁我?”

    “对呀,本侯想试试你对他究竟是不是真心,本侯想着,他应该也想知道。”

    觐北侯笑吟吟地看着廖误行:“儿啊,为父还是很了解你的心思的。”

    话音刚落,觐北侯手里的铁钎便“嗖”地一声闷响,直没入廖误行的肩头。

    血迹迅速晕染,廖误行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为忍耐的痛呼。

    我心道:如果这是他们父子俩连谋的苦肉计,那廖误行也太下本了。但不管怎么说这觐北侯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

    这老王八蛋转脸看向我,瞧着我铁青的脸色道:“本侯这儿子伤惯了,本侯也看习惯了。但本侯瞧你似乎不太习惯。”

    说着他又捡起一旁的烙铁……

    “不要!”

    我漾起眼里的泪花,带着哭音凄厉地喊叫,直扑过去挡在廖误行身前。

    “哎呀,这才哪儿跟哪儿你就受不住了。放心,本侯下手有分寸。可倘若他运气不好真死了,本侯儿媳这个位子还是你的,本侯会选个风水宝地,给你俩风光合葬,你意下如何?”

    觐北侯拿着烙铁,顺手一掌将我推开。

    “你敢!”我怒吼道。

    觐北侯乐了:“本侯有什么不敢的。”

    我趁他不备,抓过刑具架上一柄三棱刃对准自己的咽喉,红着眼睛道:“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薛龄惜……”

    廖误行唤我,我看向他,他艰难地递给我一个微笑,轻声说,“你不需要这样,我这条命不值得。”

    我心里微微一疼。

    觐北侯饶有兴致地睨着我:“丫头,不愧出身将门啊,上来就挑了一把好东西。三棱刃放血最快,不遭罪。只是,本侯不信你敢死!”

    我咬着牙道:“那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我手下用力,一阵钝痛,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淌。

    “薛龄惜你做什么,快松手……”

    廖误行发疯似的咆哮,铁链被挣动地“哐哐”作响。

    “要挟本侯,你还嫩了点。”

    觐北侯一个箭步冲过来夺下我手里的三棱刃投掷出去,“咚”地一声扎进墙壁里,他顺势抬手狠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

    “父亲……别……”

    我听见廖误行的声音打着颤。

    “薛龄惜,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你为何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储君?储君正妻?你想什么呢?做梦的吧。本侯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是如今的觐北侯还是将来大业所成后的帝王,我就算后继无人也绝不会让流着妓|女脏血的儿子来辱没我廖氏一脉的门楣。你哥、萧云天哪怕是当今皇帝都斗不过我。你有多少斤两,也敢跟我提条件!”

    觐北侯抬手一挥将我扔到廖误行面前,我捂着闷疼的胸口呛咳着吐出几口血,瘫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廖误行凝视着我的目光无比痛苦,他……哭了。

    觐北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然后缓缓拔出佩剑:“行吧,武库,我不要了,儿子呢,我也不要了……”

    他一步步朝着我们走过来,对我说:“你先看着他死,然后再想想自己怎么活。”

    说完,剑指廖误行……

    “我给你!”

    我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挡住廖误行,剑尖据我的咽喉不足一寸,我看着觐北侯说,“他毕竟是你的儿子。请侯爷高抬贵手。”

    觐北侯笑道:“不提条件了?”

    我跪下道:“不提了,不敢了。求侯爷高抬贵手。”

    觐北侯扶起我,扯下自己袖口的缎带,一边包扎我脖子上的伤口一边说:“这样才对嘛。毕竟是一家人,本侯也不至于非得要了你们的命。本侯早就说过,只要你听话,日子不会难过,你何须如此呀,瞧瞧这伤,怕是得留疤了。”

    看着觐北侯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松了口气,经此一遭,他必然对我给出的线索深信不疑。

    他太自负也太霸道,他作为上位者的自尊不允许别人要挟他。所以必须得让他认定是他把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我得让他自以为他始终运筹帷幄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并不是我有多聪明,只是因为他太强而我又太弱,强者是永远不会相信弱者能翻身的。而且他从一开就认定我的最终目的是苟且偷生。

    当我把那块雕刻着复杂山水图的玉佩呈给觐北侯的时候,他的表情让我确定我成功了。

    觐北侯拿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脸上是极致兴奋下的癫狂。他感叹道:“果真是出其不意,谁能想到一块山水玉佩上雕刻的竟然是武库的所在地。”

    我告诉他,哥哥并没有告诉我关于前朝武库的一字一言,这块玉佩是他出征前一晚趁我睡着放在我枕畔的。而我认定这极有可能就是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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