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萧沫一路飞檐走壁,手中提着元麻子,往驿馆赶回。

    还未到地头,就瞧见那方火光映天,人影憧憧,气氛严肃。

    她后知后觉地醒悟 ,这是发现自己不见,将大家惊动了。

    驿馆外,韩重元似有所觉,猛然抬头往屋顶看去。

    萧沫猝不及防地对上男人清幽幽地的视线,不由心里一虚,举起左手友好地招了招:“嗨,我在这!”

    “公主殿下,”苗千户本来带队就要出发寻人了,闻声看过去,困惑地发问,“你去哪了?”

    萧沫无辜地歪了歪头:“捉贼了。”

    贼在哪里?在公主殿下手中。

    韩重元视线瞟过少女手中的物件,平静下令:“既然公主无恙,所有人各安职守,散了吧。”

    “是。”苗千户忙拱手应了。

    没有看萧沫,韩重元头也不回地重新进了驿馆。

    萧沫看着男人的身影欲言又止,跟了上去。

    烛光明亮的房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某人沐浴后的气味。

    韩重元双眸半阖,左手抵在桌上支着额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砰’地一声,一具男人的身体砸在他面前的地上,而后萧沫飘若轻叶地落了下来。

    韩重元徐徐睁开眼睛,轻声道:“公主殿下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何故擅自离房,可是对锦衣卫有何不满?您可知不见了殿下踪影,锦衣卫即将大索城内,惊扰四方?”

    萧沫眨眼,这是她的锅,没想到留一个信息。

    她轻咬着唇,干脆地低头认错:“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萧沫并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人,相反,在亲爹妈的双重镇压下,她的性子很乖顺,非常擅长撒娇卖乖。

    不过她一旦固执起来也是真固执,一旦有人触犯了她的忌讳,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一杀了之。

    大不了,被自家亲妈关禁闭。

    听到服软,韩重元很意外,仔细地朝她侧头看去。

    明亮的光线下,少女容颜鲜妍,乌发像是海藻般垂在脑后,还带着湿气。

    简单的衣裙潮湿地裹在身上,曲线毕露,地板上晕染开一滩水迹。

    他现在才看清楚,少女分明落过水。

    闭了闭眼,他忍无可忍地道:“公主请出去吧。”

    “啊?”萧沫迷茫地睁大眼。

    “贵体为重,公主未免太不知保养自己。”男人声音里似乎蕴含了一丝怒气,“请回去梳洗为先。”

    喔,萧沫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湿着呢,难怪觉得有点冷。

    行,她回去换衣服。

    身影嗖地消失在房中。

    等萧沫再回来,韩重云已经换了一个房间呆着,里面多了一个人。

    苗千户蹲在晕过去的元麻子面前,无聊地伸手扒拉着他:“这就是公主抓到的贼,没有什么不同啊,可是要我将他丢到县衙去?”

    换了干净衣服,整个人清爽多了。

    萧沫边用布巾擦着头发,一边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厌弃地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贼,他偷人,还偷得不少。”

    “哈,是淫贼啊!”苗千户眼里浮起鄙夷,当作没看到自家统领和公主殿下座次尊卑不分的问题。

    韩重元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少女,插言道:“恐怕不是一般的贼,否则公主不会特意将人带回来。”

    萧沫目光沉了下来:“没错,他不是为自己偷的人,而是将人偷来卖给了别人。”

    苗千户恍然,原来此‘偷人’,非彼‘偷人’啊。

    韩重元:“想必公主已经知道买主的身份了。”

    “不错。”萧沫凝目看了他一眼,启唇道,“此地范府主人。”

    她将今晚所见说了出来,讲到此城中凡是长得好的皆被偷入范府之中,简直匪夷所思,愤慨非常。

    怎么有这么无法无天,漠视律法的人?

    韩重元轻轻抚弄自己的右手手臂,那里曾经骨折过,如今已经被伤药治愈,只余几分酸痛。

    “弄醒他。”韩重元不置可否地示意。

    苗千户立即动手让人醒来。

    元麻子一恢复意识,脑海中还残留着昏迷之前的可怖印象,当下大喊‘有水鬼啊!’。

    噼里啪啦,苗千户手下不留情地对着他就是一顿巴掌:“锦衣卫统领在此,给我脑子放清醒点。”

    没有提及公主,就是不想暴露公主的奇异之处,还有公主亲自出手拿人什么的,也不好往外说。

    锦衣卫?

    元麻子一个激灵,当即就趴下了。

    难道刚才的鬼不是真的鬼,而是锦衣卫的人?

    听说锦衣卫神出鬼没,手段阴诡,没准是真的。

    所以,是王爷的事发了,锦衣卫找上门来了。范府有麻烦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完了?

    审讯的事锦衣卫才是行家,萧沫静静地在一旁安坐。

    苗千户毫不留情地一上来就折断了他的胳膊,厉声道:“老实点,把你知道得都吐出来,否则,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诏狱酷刑。”

    “是,是,我交代。”元麻子被今晚猝不及防地变故吓破了胆,看着眼前的飞鱼服,吓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在天河镇,元麻子是个撬门入室,偷鸡走狗的行家,干这一行就没失过手。

    范府管家找到他,许以巨额报酬,让他帮着将指定的城中美貌少女偷出来,送入范府。

    那些少女无不是白嫩娇美,其中不乏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之人,陆陆续续偷了二十几人。

    至于范府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少女,据元麻子所知,是为了将少女们进献给珉王,因为珉王荒淫好色,最好美人。

    范府主人乃是珉王的舅舅,当初珉王之母被选进宫,机缘巧合之下侍奉了先皇,后诞下珉王。

    范家本是小户人家,因为珉王家世水涨船高,成了地方上的豪门。

    更兼珉王的封地就在本省州府,范家仗着珉王的势,在天河镇无人敢惹。

    “禽兽,畜生!”萧沫面沉如水,冷冰冰地道。

    “啊!”元麻子说得太投入,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当下惊叫出声。

    “闭嘴,不要惊扰公主。”苗千户打了他一巴掌。

    元麻子吓得懵了,这房间里竟然还有公主?

    韩重元却一副无动于衷地样子,仿佛那些并不能搅动他的恻隐之心。

    “范老爷是如此小气之人吗?献给珉王的美人可以花重金购得,甚至可以直言告知是选美服侍珉王,说不得有些蠢货就会动心,主动将人送上门给王府做妾。何以行事如此不堪入目,宁愿花钱雇佣你暗中掳人,如此遮遮掩掩,鬼鬼祟祟,......”韩重元停住,睨向元麻子,好整以暇地问,“你可知其中原因?”

    “这,这这,.......”元麻子冷汗直冒,“小人,小人不知道啊!”

    萧沫按下怒火,沉下心思考:“不管是花钱买人,还是让人送上门做妾,都是明面上的,有人查的话,就会知道王府里到底进7了多少人。暗中掳人,再送往王府,是不是珉王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后院中美人数量?”

    为什么不想被人知道呢?

    送上来的美人不绝,王府中的美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些主动送妾上门的,大多是为了讨好珉王,必是心有所求珉王,他们会不会跟送进王府的美人联系呢?

    如果这些人都不在王府中了,消失了,是不是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

    所以,最好是暗中偷掳美女送进府,神不知鬼不觉。

    这样她们哪怕是死了,外人也不知情,跟珉王也没有关系,也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

    萧沫目光利剑一样刺向元麻子,逼问:“那些送进王府的人可还活着?”

    元麻子苦着脸:“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掳掠无辜少女,害人骨肉分离,不知多少家庭血泪斑斑,死有余辜。”萧沫冷冷道,“既然没用了,就杀了吧。”

    元麻子吓得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他吞吞吐吐地道:“小人猜,大概是侍候珉王的美人不足,孙管事最近才催着小人偷人。”

    这么多人为什么还不够,是不是被珉王弄死了?

    萧沫身上开始冒冷气,房间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

    苗千户转了转脑袋,奇怪,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寒意?

    韩重元突然出口:“先将人带下去,本统领与公主有话说。”

    苗千户转了下眼珠,手脚麻利地敲晕元麻子,拖死狗似地将人拖了出去。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韩重元和萧沫俩人。

    韩重元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接下来意欲何为?”

    萧沫理所当然地道: “当然是救出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让作恶者认罪伏法,害命的偿命,该坐牢的坐牢。”

    “明日我会遣人将人证送到衙门,监督他们解救被困在范府的受害人。”韩重元接着转了话锋,“不过,锦衣卫不便插手太甚,此案如何结案判决,自有地方官员审理。”

    “然后呢,那些作恶者会受到该有的惩罚吗?”她追问,“衙门是否会将珉王一查到底?”

    萧沫不太信任本地衙门,光看城中接连失踪二十几名少女,却毫无作为的样子,他们真的能够为受害者报仇雪恨,将作恶者绳之以法吗?

    看着少女明亮澄澈的双眸,韩重元一晒:“本地县令敢不敢追查到底本统领不知道,但是锦衣卫会派人探查真相,而后呈禀陛下。至于到此如何处置……,自有陛下决定,锦衣卫也无权干涉。”

    说到底,他们锦衣卫就是握在帝王手里的一把刀,哪有容许刀锋朝向自家人挥舞的道理。

    韩重元提醒道:“公主莫要忘了,锦衣卫此行是为了尽快护送你回京。没有陛下旨意,擅自耽搁行程滞留不前,可是会受到训斥的。”

    就算珉王犯法又如何,锦衣卫最多将查探结果呈报于皇帝,主要任务是护送公主回京,而不会留下跟进案情进展。

    萧沫喃喃道:“所以,哪怕他们践踏律法,肆意毁掉无辜人的人生,却有可能什么惩罚也没有。”

    这是一个皇权之上的朝代,说不定推出几个替罪羊,连那范府老爷都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是皇室宗亲的珉王,县令敢查吗?皇帝会让丑闻曝光,会让珉王为平民百姓偿命吗?

    指望他们付出代价,何其可笑。

    萧沫星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事既然撞到我手上,那还真管定了。”

    不亲眼看着行凶作恶者得到应有的下场,她会呕死。

    韩重元语气沉沉:“公主莫要为难在下。”

    萧沫偏头狡黠地道:“不是要护卫我吗?那得我人在才行,韩某,来找我吧!”

    话音刚落,韩重元眼前一花,萧沫已失去了身影。

    将事情闹大了,看锦衣卫还能不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韩重元先是一怔,而后被气笑了,坑自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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