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眼神暗了暗，扣住她的侧脸，缓缓吻了上去。

    一开始，他并没有深吻她，只是双唇相贴，轻轻摩挲，而后才渐渐深入。

    他吻她的时候，眼神一个不错地看着她。

    女孩酡红的小脸娇艳绝伦，就那么仰着脸，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安静而惬意地接受着他的亲吻。

    那表情乖的，差点没给江沉的心看化了。

    虽然他从前交过的女朋友是以两位数计算的，但他的吻技并不高超，甚至能说是青涩。

    对从前的女朋友们，他从没有和她们唇齿交缠的欲.望。那些一时兴起的恋情，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小游戏。因为人人都在玩，所以他也就跟风尝试。

    他兴趣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三两天，和那些女生的相处就索然无味，还不如和几个发小兄弟一起喝酒打球更让他心情愉快。

    飞舟不止一次地打趣，说他是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偏偏那些前女友们还对他念念不忘，痴心不改。

    当时，他并不以为然。

    那时他没想到会遇到轻轻，会第一次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

    不知道吻了多久，江沉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只是双手还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肢。

    他轻吻了一下她娇红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撩人的喑哑，“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旁观的1007系统此时也翻了个白眼，它虽然想要宿主攻略成功，但也不禁暗自腹诽：这男主脸皮有够厚的，人家轻轻有自己的亲哥哥好嘛，他算哪门子哥哥啊，真是有大病。仗着自己比轻轻大几岁，占起来便宜就没完了。

    轻轻慢慢睁开眼，她桃花般的眸子依旧是纯净的，因为长时间的接吻缺氧，声音里带着沙哑，“我哥哥是苏理，不许你这样说。”

    江沉一向众星捧月，何况他和苏理的脾性素不相投，平常也就是点头之交，见轻轻这般维护他，当下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也不想想，人家才是亲兄妹。

    “小没良心的，我撂下一摊子事飞这么远，就为了见你一面，你连声哥哥都不肯喊，难道还要叫我‘江先生’？我和你哥年纪一样大，而且我们刚才都接吻了，你是我的女朋友，私下里喊我一声哥哥是恋人之间的情趣。”江沉才不会承认，其实这是他的癖好，他也想被轻轻娇滴滴地喊一声哥哥。

    一想到苏理被她喊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即便二人是血缘兄妹，江沉心里也没由来的一阵妒火。

    轻轻直接推开他，一副扭脸就不认账的模样，小脸上理也直气也壮，“江沉，我并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好家伙，这下子连江先生也不客气地喊一声了。

    江沉气极反笑，“好啊，真没想到，苏理那个古板的老学究倒有你这样作风豪迈的妹妹，年纪不大，倒是学会见一个爱一个了。先是程钰，后是我，接下来还要招惹谁？”

    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有主动招惹你吗？再说了，如果真要在你们之间选男朋友，我会选程钰学长，而不是你。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在港城长大，那里的人比内陆更开放，甚至夫妻间也有很多开放式关系，我不认为刚才那个吻能代表什么，那不过是男女间荷尔蒙相撞后的产物。”

    饶是江沉纵横情场多年，这下也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堵得无言相对。

    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看上去天真纯洁，没想到内里自有一套如此彪悍的逻辑。

    江沉连连遇挫，当下暗自稳住了心态。

    只能转变思路，无奈地叹了一气，卖了下惨：“那看在我这么大老远地来看你的份上，能不能再陪陪我，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今晚只是想带你去那个很美的地方，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你一起来了。”

    见他神色黯淡，轻轻抿了抿唇，其实刚才他给她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这才点了点头，答应得很干脆，“好，我陪你去。”

    嗯，陪他去。江沉又笑了。

    小姑娘吃软不吃硬。

    -

    云江的气候四季如春，到处都是繁花锦簇，留心的话处处都是美景。

    江沉开着车带着轻轻几乎转了半个城市，才来到一个私人园林的入口。

    这个园林的名字叫做“明园”，是一座很精致古雅的明清园林，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各色名花争相开放，步步皆景。

    一进门，就见几个佣人上前对他们问好。原来这座明园是江家在这里置办的一处私宅，并不是轻轻以为的小众景区。

    此时已近午夜，这里仍是灯火通明，园林在灯光的辉映下，更是显出古典静谧的美，不远处的水榭里还有身着戏服的人影来回走动，步态优雅美丽，伴随着一阵婉转动听的昆剧唱腔，和典雅的古弦乐声。

    见轻轻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江沉也挑起唇角。

    “这里真好，每一处都很美。”轻轻真心地夸道。

    “你喜欢的话，不如就住在这里，不要住在宾馆了，那里人来人往也不安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女主人了。”江沉很自然地回答道。

    轻轻摇了摇头，“这是鸠占鹊巢，我不要。”

    “这园子在我的名下，你住进来，怎么能算鸠占鹊巢？”

    轻轻也不和他争辩，坐在了正对水榭的亭子里，周围海棠如画，她懒懒伏在栏杆上，当真是人比花娇，聚精会神地听着对面上演的曲目。

    水榭的戏台上，身着蓝色戏袍画着昆曲戏妆的女主角正在婉转轻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轻轻咀嚼着这几句词，只觉词藻很美，便转头问道：“这是一出什么戏？”

    “这出戏是昆剧牡丹亭里的游园。”江沉也坐到她的身边，“你在港城长大，听过昆曲吗？”

    轻轻的母亲顾非是完全西化的女人，从不接触这些，轻轻跟随她长大，自然没有接触过昆曲这类传统曲目。

    “没有。”她轻声回答，又将目光放回到戏台上。

    江沉在一旁悠然地为她做注释，“这里女主角杜丽娘与丫鬟一起游览了自家的花园，回来后竟然梦中与一手持折柳的男子，二人在花园内有了一番亲密，在梦醒之后，她独自入后花园寻找梦里情郎。由此，也就有了昆曲《牡丹亭》中游园、惊梦和寻梦几段戏。”

    轻轻了然地点点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古往今来，有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这番直球的话语又是噎了江沉一下。

    他轻咳一声，不经意问，“从前在港城，你有过怀春的男生？”

    “关你什么事。”

    她倒理直气壮。

    江沉的眼角抽了一下。

    见她一脸不在意不上心，他终于被怄出一丝火气。很好，敢情他是媚眼抛给瞎子了，这位是一点余地都不给。

    他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不是第一个亲你的男人。”

    轻轻一脸惊诧地转过头，望着他有些低沉却依旧英俊逼人的脸。

    “当然不是。”轻轻好笑地问，“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我看起来有那么单纯吗？”

    这也不是撒谎。原来的顾轻轻，她的生身父亲在小时候亲过她的脸。不过轻轻是不会和江沉解释这些的。

    倒是1007在她脑子里嗷嗷直叫，【你怎么回事啊啊啊，怎么还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啊啊！人家是男主啊，你能不能悠着一点啊，沃德天别给他气跑了！咱追都追不回来！！我可告诉你，好感度现在还没到及格线呢，别一下整没了你知道不——】

    轻轻直接选了屏蔽功能，1007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世界清净了。

    戏台上男主角还在唱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面对轻轻的不按常理出牌，江沉默了一瞬，直接坦白：“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希望轻轻也只喜欢我一个。”

    是啊，真是喜欢她啊，喜欢到连60%的爱意都还没有呢。轻轻觉得有一点好笑。

    这人还真是自负，以自我为中心惯了，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青睐一个人，别人就该对他死心塌地。

    “哦，”轻轻如实回道：“你的确很英俊很不一样，还是哥哥的朋友，是程钰学长的表哥，可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

    不远处的戏腔仍是缠绵婉转，可惜某人的心境就如同断壁残垣了。

    “所以刚才在酒吧里，不是我，换成一个别的男人，在那种氛围下，你照样会和他接吻，是吗？”江沉垂着眼，询问的语气有些冷。

    戏台上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词文，

    “我欲去还留恋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行来春色三分雨。

    睡去巫山一片云。”

    轻轻兀自专注地听着这段缠绵悱恻的戏，漫不经心回他：“是呀。”

    江沉抬起眼看向她。

    她伏在栏杆上，托着双腮，黑发如瀑，清目似水，比戏台上的杜丽娘更加娇美可爱，可这样的女孩面对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又是这样冷漠，这样事不关己。

    他自嘲般地一笑，低声道：“等你听完这段戏，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等轻轻说什么，他便起身离开了她的身边。

    他一走，轻轻也就解除了屏蔽，1007的一大串夹杂着消音字的话语顿时倾巢而出。

    在轻轻不耐烦地准备再次屏蔽之前。

    1007火急火燎地喊道：【等等，我还没告诉你，男主好感度出来了！】

    “多少。”

    【67%，就差一点都到了中度爱慕值70%，硬生生被你冷走了他！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我要被你气死了，啊，明明就可以——哔】

    轻轻干净利落地点了屏蔽。

    伴随着寻梦的最后一场落幕，轻轻意犹未尽，伸手采了一朵海棠花放在手心，像模像样地唱了一句刚才的戏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