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曲径皱眉:“为何?”

    慕闲看着她紧皱的眉头,答:“我从前便总是听劝,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从此得出了个结论,凡事,还是要我自己做主才好。”

    他说的那般轻,就好似是怕她会将这句话看得过重。

    慕闲将手伸向衣襟里,取出来张薄如蝉翼的薄纸来,他道:“江月无边的师姐们喜好研究能够改变皮相的法子,某次闲谈时赠予了我一张‘蝉蜕’,我便一直戴在身上。”

    曲径知道自己此时心中的疑问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可她确实想问,想问自己去江月无边的次数比他多,为何药宗的师姐们不给她送一些这样的稀奇玩意;想问得了‘蝉蜕’为何会一直装在身上,是否是早已知道她要下山又不肯面见师兄和曲庭;想问,为何她回宗之后见他,见他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愁思。

    只听慕闲继续道:“师姐打从一开始向师尊请求下山之时,怕是就未曾打算与各位同门们见面。可是师姐单独行动未必就是真的好,那梦魔实力如何尚未可知,未必就会害怕星罗盘的探查,到时若是被谁发现了藏匿之地,要硬闯……师姐也说了,我们并无多余的人手来保护使用星罗盘的师弟师妹们,师弟师妹们平日里只修习过防身之术,未必能顶得住,情况岂不是变得更恶劣?”

    曲径看着他手中的‘蝉蜕’,问:“那依师弟所言呢?”

    “大师兄来此地已有一段时日,他既向门中传递消息,定然是已经有了一番打算的,师姐至少去听一听大师兄的想法。”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蝉蜕’送至曲径面前。

    曲径看着面前的‘蝉蜕’,她想:如果那魔族连星罗盘的探查都不怕,那它就更要死在山下了。

    慕闲又说:“至少,听一听大师兄的想法和安排,能叫我们知道大家下一步都要如何行动,不然,就不像是来帮忙的,更像是两个来捣乱的。”

    不论曲径上一刻脑子钻到了哪个牛角尖里,如今都有些钻不进去了。她手中拿着《魔族出世,众生危矣》的话本,自觉带入了拯救苍生的角色,想的是如何将危机扼杀在摇篮,结果旁边这人却说,她是过来捣乱的。

    她想,也罢,左右自己现在端的是个失了忆的角色,这些个复杂的事情即便自己现在想了个天花乱坠,也无人可说。再者,很多事情大师兄当自有决断,指不定一会儿遇见了大师兄,他说的十句有九句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自己何苦费这般劲在这里冥思苦想,直接去听他安排也好。

    她只道:“此役何时结束尚未可知,还要麻烦慕闲师弟将我看顾好,莫叫我捣乱。”

    慕闲笑了:“定不负师姐所托。”

    曲径笑着骂他:“你这话倒是接的很是顺口。”

    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蝉蜕’,道:“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还有,下次也可以早点拿出来。”

    慕闲道:“师姐这有话不肯直说的模样倒是和师尊学了有六分像。”

    曲径轻咳一声,而后将手中的‘蝉蜕’翻转了几番,也不知这东西分不分里外,她示意慕闲将马车的帘子掀起来,而后将‘蝉蜕’对着光瞧了瞧,果然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慕闲将帘子挂在一旁的钩子上,而后也猫腰进了车厢,他也随着曲径透过光来观察这片‘蝉蜕’,嘴中道:“我当时问的也不够细,只依稀记得是要敷在脸上,按照自己的意图捏出一张脸来。”

    曲径抬头见他,因着是个阴天气,车内的陈设都沉了些水汽,不断的往下坠,倾身在她咫尺间的慕闲瞧着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温润,发丝安稳的垂落在她腿侧。曲径想:三师弟确实是长高许多,平日里都要仰着头瞧他,倒是难得能从这个角度看见他的眉眼。

    她将手中的‘蝉蜕’还给慕闲:“此处没有镜子,我瞧不见,只好由师弟你来捏,捏了什么样子,你自己定就好。”

    慕闲接过‘蝉蜕’,迟疑了片刻,犹豫着道:“师姐,我没捏过……”

    曲径只道:“无妨。”反正不论美丑,总应该能捏出个人样。

    面前的人没有迟疑太久,曲径感到脸上敷了凉凉一层,触感似浸过水的蝉衣,倒也并未感到不舒服。慕闲用指腹描画着她的脸与眉眼,好在他大大方方,才叫这副画面少了几分旖旎,反倒是因为他过分紧张捏脸的结果,使得气氛多了几分郑重。曲径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突然慕闲道:“这女娲娘娘的活儿,确实不是人该干的。”

    曲径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这一笑,面前的少年却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曲径直觉不太好,迟疑着问:“我是不是不该笑。”

    耳边传来慕闲颇为不自在的声音:“怪我,不该给师姐讲笑话,我……再改改……”

    曲径:……

    片刻后,曲径听到少年迟疑的声音问自己:“师姐,这‘蝉翼’定型了……”

    曲径:……

    少年懊恼的声音在耳畔道:“我去旁边的马车上寻个帷帽。”

    曲径不知道自己如今可能是个什么样子,只从慕闲捏的触感上来说,五官应当还是端正的。慕闲离开后,她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也摸不出什么来,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敢笑的太大声,怕叫慕闲听见。

    慕闲寻了帷帽回来,曲径将它戴好,还不忘说句“若是到时江月无边的诸位师兄弟们来了,这帽子我便不摘了,免得他们见了我……怪咱们两个笨。”

    慕闲愣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最后抬起头同曲径说:“都无妨,师姐,先将马车赶到马棚旁边去吧。”

    曲径自然无异议。

    走了不多时,便见得了山上猎户们搭起的简陋马棚,昨日曲庭几人骑来的马都拴在里面。曲径下了马车,慕闲着手卸马身上的挽具,就听见远处传来什么声音,寻声去看,发现山路的尽头有一灰呛呛的身影在冲着他们挥臂,声音比周遭的鸟雀还要明亮:“慕闲师弟!”

    她来的风风火火,动起来毛毛躁躁,围着曲径绕了许多圈,嘴中不住的道:“这不行,这不行,这不就是师姐平日里的装扮嘛,二师兄就不谈了,大师兄就算有意不计较,敷衍也要敷衍他一下嘛!”

    曲径心道是了,瞧着方才慕闲的样子,如今这张脸的唯一用途,大抵也就只能是用来敷衍一下大师兄了。

    她抬手掀开帷帽外的白纱,同花下露出那张覆了‘蝉蜕’的脸来。

    花下愣了一瞬,而后忍不住同慕闲抱拳:“至少,从这张脸上能看出师姐一心下山与我们一道除魔的态度。”而后又补充道:“相信大师兄也是能明白的。”

    曲径忍不住扶额。

    花下走进马棚里,伸手顺了顺边上那匹马的鬃毛,回头同慕闲与曲径道:“梦魔如今不在村子里,村子里情况不算太好,但至少被安抚下来了,‘问山’它们待在这里我不放心,我想将它们带回去。”

    不等慕闲说话,就听花下道:“师弟,你为人奸……聪明,帮师姐想想办法呗?”她脸上笑的灿烂,心里想的是:惨了惨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慕闲道:“眠云师姐谬赞了,我同大师姐正想回去,听听大师兄的安排,而后再做打算。”

    花下道:“只要师弟你惦记着这件事就成。”

    慕闲瞧了瞧花下身侧的马,点了点头:“骏马有灵,把它们孤零零的放在这里,也确实可惜了。”他嘱咐曲径:“一会儿见了两位师兄,师姐想说什么,大可随意,反正现今除非宗主非要下山来抓师姐你回去,不然应是无人能将师姐再送回宗了。”

    曲径:……倒也不必如此嚣张。

    慕闲从车厢内取了两件披风出来,递给曲径一件,曲径先是一愣,而后道:“手炉,怕是只能待回了宗门以后再给你了。”

    “那师姐可不要失约。”

    花下绕过来给曲径系披风的系带,而后道:“‘今年梦断九峰云,旌旗犹映暮山紫’,若是雪天,师姐披上这身,指定要更好看。”她不由的转身对慕闲竖了个大拇指:“脸虽然捏的不怎么样,选披风的眼光倒是很行,这貂毛摸着甚是软和。”

    正在系披风的慕闲:……他就当是在夸他吧。

    花下扭头去瞧他的披风,而后道:“师弟这披风太素了,改日绣些金线吧,好看些。”说完又不等慕闲,拉着曲径便往山下跑了,边跑还边同身后的慕闲喊:“师弟,马车和马你可要安置好!我拉着师姐代替你去挨二师兄的骂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感谢我啊!”

    曲径被她一路拉着,好在有些练剑的底子在,不至于身形不稳,两侧山风刮过,她忍不住大声问花下:“师妹打算如何与我阿弟说?”

    花下回头:“我的好师姐,慕闲师弟不是都说了嘛,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没人赶你走的。”

    她就这么一路拉着她,一同跑下了山,跨过村外的禁魔阵,一路跑到了村子最正中立着的一座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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