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她这样想着,就听一旁的荣固道:“宗主还是太护着孤云了,如今道她得了失忆之症,凡事一问三不知,宗门讲学哪里用得上她,倒不如叫她此番跟着下山历练历练,纵使记忆是没了,可那么多年的道法总不是白修的。”

    曲庭想上前阻拦,却突然被站在一旁的花下踹了一脚。

    曲径走上前两步,同蔚正卿行礼道:“弟子愿下山,为宗门和山下百姓出一份力,望宗主应允。”

    “不行!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如何能下山!”

    曲径了解蔚正卿的性子,又怕在宗主面前露出马脚,便没有再说话。

    曲径将后山与山下的魔族联系在一起细想,隐隐觉着这梦魔的背后,兴许还有别的什么魔……或者,人?

    娇弱的梦魔既不会从由蔚正卿守着的后山逃走,也无法闯过山门大阵并且在一群除魔修士眼皮子底下溜进山,更不能自己上赶着来给他们这些宗门修士练手,它只能作为一枚棋子,被谁下在了夏禾村。

    但不管背后的魔或人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是冲着青山万里来的。

    景星的眼神在方才曲径出声时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荣固年轻时,是靠着除魔卫道的一身本事,在青山万里立住脚跟的,景星以他为榜样,故此对于天赋极高又刻苦修炼的曲径一直很是敬重。

    他以为,即便大师姐失忆了,可身上的一身道法总没有丢,依照师姐刻苦的性子,不出几月,定然能将原本的本事捡回大半。

    他看着蔚正卿,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叫曲径继续除魔的事务,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紧,却也不打算违背宗主的意思,只是无法理解罢了。他神色黯淡了几分,可是,究竟愿不愿继续除魔,应该由师姐自己来决定才对。

    邢越江见蔚正卿要走,便起身行礼:“蔚宗主,侄儿的二师兄因为各种缘由没能赶上往届吴长老的讲学,今年特地同宗主申请了名额,我作为师弟,依礼,该在山下去迎。”

    蔚正卿顿了顿,似是也记起有这么回事,便同邢越江点头,应了他。

    许是感觉到了曲径在看着他,大长老吴余慢慢睁开了眼,与曲径对视片刻,而后转过头去对蔚正卿道:“这几日便叫孤云跟着老朽吧。”

    自家师父想教导自家徒弟,蔚正卿自然乐意。

    吴虚言和善笑着同蔚正卿点了点头,之后便又闭上了眼,不再出声。

    除了曲径和吴余外的人纷纷退出了后厅,花下对曲庭道:“二师兄你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曲庭斜了她一眼:“阿姐留在师尊身边自然比我们几人下山来的安全。”

    花下同他翻了个白眼:“师姐从前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如今倒好,天天被困在山上管理内务,总不能为了师姐的安全,便叫她从此不能修习剑道了吧?”她想了想“又或者等到师兄你能一人一剑护得住师姐的那天,她就又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不等说完,她便又立马摇了摇头:“那我有生之年兴许是等不见了。”

    曲庭和她也不恼,听后连着呸了几句嘴,双手合十道:“上天保佑我曲庭将来一定是功成名就,我师妹花下长命百岁。”

    花下:……

    “二师兄他在做什么?”

    景星道:“回师姐,我们是修道之人,虽还未能修成,但总是占着些道法缘分在那里,免不了说的哪句话便在无意中沾染上些机缘,成了真。”

    花下:……

    “求上天保佑我一辈子都不会老!”

    一旁的慕闲听后愣了愣,点评道:“师姐这愿望,许的没有二师兄好,还是换一个吧。”

    花下听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了看他:“你别讲得这么认真,怪瘆人的。”

    几人来到分叉口,景星同几人行礼告别:“三位师兄,眠云师姐,今日就在此处告别吧,我要去寻几位用星罗盘的同门,我们夏禾村再见。”

    几人回礼:“夏禾村见。”

    邢越江在一旁突然出声惋惜道:“曲径师姐乃是修道界数一数二的英才,此番失忆,实在是可惜。”

    花下戳了戳一旁的邢越江,传音道:“越江师兄,其实你这句话也不是非说不可。”

    曲庭轻叹一声,取下腰间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朝着自己扇了扇风,然后道:“走了,明日早上在山门口回合。”

    花下瞧着他手中金丝银画的扇子,再回头瞧了瞧后厅门上新挂的厚帘子,翻了个白眼:“冻不死你。”

    众人四散离去,后亭的帘子从内掀起,曲径双手扶着帘子,待吴余出来后才又放下。脚下传来稀碎的声响,是风吹至门前,今日清早被薄霜打湿的红叶。

    吴余笑眯眯的向着山涧行去,曲径上前搀扶,吴余抬手向前一指,乐呵呵的同她道:“你瞧,那小子头也不抬的,定然是又想什么东西想的走神了。”

    曲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瞧见慕闲一个芝麻粒点大的背影,她忍不住道:“此次宗门账务能得以查清,三师弟废了不少辛苦,想来定然是因为这样仔细的性子,才能察觉出账务中的纰漏之处,宗门也才能及时止损。”

    吴余点了点头:“为师方才在想,若是一直无人能察觉出这其中的纰漏,待来日宗门遭遇大劫,这宗门上下六百余弟子顷刻之间覆灭,我等却还以为只是天道不公,不肯降人才呢。”

    山风略过曲径的发梢,她静了片刻,同身旁的吴余道:“师尊,我想下山。”

    吴余噎了一下,立马变了脸色,骂骂咧咧的念道:“当初将你从你母亲房中抱出来的时候,就不该叫你小师叔第一个抱你,好端端的姑娘家,像了他,倔的和山下驴肉馆门口的那头驴似的。”

    曲径点了点头,道:“徒儿失忆了,也不太清楚,师尊说徒儿像那就是像罢。”

    吴余:……

    “你师叔说了,不行。”

    “师尊,让徒儿下山吧。”

    吴余噎了一下,恨道:“我当初叫你师叔对你们姐弟俩好点的时候,他非说慈母多败儿,不能娇养了你们,好家伙,直接给你们姐弟俩当娘了!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他自己却还倔的和个小牛犊子似的,偏偏要跟人对着干,开始想管着你,圈着你了,你说你一个大活人,是说圈住就能圈得住的吗?”

    曲径心想,师尊的意思,这大约便是要答应了,她道:“荣长老方才说弟子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但从前所修的道法总是在的,可借此机会下山历练。”

    她见吴余没有回答,便继续道:“我也晓得,宗主、师兄还有云舒希望我远离纷争,可师尊,弟子身在青山,俯仰于天地之间,修习济世之大道,又如何能身怀道法,却不承担其重任,如此岂不是要叫天下人耻笑?即便徒儿顶着张厚脸皮,不去听不去看,但我自己就能心安吗?”顿了顿“再者……三师弟递给我的账本我瞧了,瞧着怪头疼的。”

    吴余默了许久,还是评她为:“姑娘是挺好的姑娘,只是跟头倔驴似的。”

    曲径忍不住笑了。

    二人行至山涧,吴余瞧着两侧的青山,突然同曲径道:“我青山万里弟子,生长于群山之间,这群山教会尔等坚韧刚毅,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我又如何能劝得动你。”

    他嘴中念了个诀,换来了自己的佩剑,而后同曲径道:“下山之后,莫说是我叫你下去的,师尊我一把年纪,还得因为你们几个小辈挨另一个小辈的骂。”

    曲径随着师父念了唤剑的口诀,卧水划破长空而来,她口中道:“徒儿明白。”

    曲径瞧着手中的剑,突然想,它从屋中出来时,莫不是把慕闲刚挂上去的帘子划破出口子。

    山涧落了一片叶,曲径在卧水的剑身上看着那片泛黄的秋叶一点一点的飘落,直至消失在剑身所能看见的地方,她提剑,挥剑,舞剑,剑锋寒芒微现。

    吴余盘腿坐在山崖间凸起高石之上,曲径瞧不出师尊在想什么,只是在此处隐隐能听见虚言峰那处瀑布击石的轰鸣之声。

    吴余突然开口:“明日卯时来书房见我,我寻个闲人带你下山。”

    曲径收起卧水,冲着吴余行了一礼。

    回到峰上时,曲径瞧着自己窗上破的偌大一个口子,又瞧了瞧手中的卧水,默了默,寻了块木板将那洞暂时挡上了。

    第二日一早吴余唤了虚言峰的弟子叫闲人来书房见他。

    少年从外匆匆赶来,衣摆上沾染着晨露的凉意,垂在身后的发带微沉。

    他向坐在桌案前的吴余行礼:“秋日露浓,师尊不该穿这一身薄衫坐于此处,会着凉的。”

    吴余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不确定的伸手去摸了摸身上衣物的厚度,说他有些:“唠叨。”

    慕闲笑了,回道:“院子里的师弟我都已经安顿过了,也吩咐了弟子们每日给师尊热茶。”

    吴余听后点了点头:“唠叨。”

    吴余身后的屏风内,曲径端坐在此,她点了点头,觉得确实挺唠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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