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漫漫风雪夜

    咣当一声——

    老旧的屋门被推了开来,沈辞玉背着奄奄一息的许婉,摸索着跨出了门,冷风卷着霜雪迎面呼啸而来,风刀子似的直往脸上刮。

    出门得急又穿得单薄,他想也没想,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背后的人,抬脚迈进了雪地里,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霎时没过了脚背,随着喀吱喀吱的踩雪声响过,覆满雪的地面,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前往医馆的路变得极其漫长,漫天的鹅毛大雪,从夜空扬扬洒洒飘落下来,一层又一层地弥漫缭绕在冷风里,打湿了眼部覆缠着的白绸,直往看不见的眼睛里钻。

    小巷中穿梭行走的步履沉重,哒哒哒的拐杖一声声,敲击着沉重的心扉,那道白色的身影被漆黑的夜色淹没,迎着铺天盖地纷飞的雪花,艰难地一步步往前摸索着行去。

    此时身后却传来一串脚步声,有意无意地跟在他的身后。

    “什么人?”察觉到有异动,他停下脚步瞪着无神的双眼,机警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狂风呼啸嘶鸣的呼啦声,滚起的霜雪无情地拍打在他的面上,余下一片令人心惊的冰凉。

    一边逆风行着,他一边侧耳听着那轻盈的脚步声,踩着头茬的新雪里,沙拉拉逐渐逼近而来。

    原来,是那方才下毒的杀手!

    那人身穿黑衣头戴斗笠,侧着身子在落了厚雪的屋顶,踩着青砖灰瓦哒哒哒行进一阵,一双虎狼般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尾随着艰难前行,淹没在一望无垠雪地里的两道身影。

    忽然趁着风雪大作,挡住前方去路时,杀手终于找准了时机,提刀从房顶一跃而下,对着两人的后背砍来,势必要将两人刺个对穿。

    沈辞玉抬手遮住狂肆刮来的风雪,晃晃脑袋抬眸的一瞬,空中闪过一道锋利的残影,月牙形的刀光剑影,从透色的白绸上一闪而过,明亮的强光照得绸缎上的白,愈发醒目扎眼。

    他的双眼虽看不见,经过许婉这多日药膳的治愈下,对光线的反应格外灵敏,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背着许婉躲闪不及,抬起拐杖对上刀剑的一瞬。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棕木拐杖被砍成了两节,骨碌碌掉在了结了冰的地上,划破了白色衣袍的鲜血,顺着胳膊流到修长的指尖,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的雪里,融化了冰雪绽出朵朵晶莹妖冶的小花。

    可此时背上的女人越来越虚弱,他的脑袋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并不想浪费时间与杀手纠缠,踩在雪里前行几步,忽然一个闪身,避开杀手躲进了隔壁的暗巷里,快步从另一条岔路,摸索去了医馆。

    不料杀手却再次出现,躲在一旁紧跟不舍。

    沈辞玉便背着她,快步在黑暗的小巷里,朝着医馆的方向踉跄着狂奔逃命,不敢停下脚步耽误丝毫的时间。

    他知道,一旦停下来耽搁了时间,便是伸手把濒死的许婉,往死神的地狱里推!

    背上的许婉受到强力震颤,呕出两口鲜血醒了过来,她的气息极其微弱,强睁着迷蒙的双眸,向身后瞧了一眼,感受着身下瘦削的脊背,全是骨头硌得她胸口疼。

    此时眼看那黑衣人,再次提刀从背后砍来,情急之下,许婉伸手从系统里掏出一大袋酸笋,朝着他全部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只见刚还杀气腾腾的杀手,霎时躲闪不及被酸臭物堵住了口鼻,咚地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在被熏晕的最后一刻,抬指颤抖着指着她道:“你,你不讲武德!”

    刚才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最后一点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趴在他的背上。

    “三郎,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说话的声音极轻,虚弱不堪地飘在风里,裹着细碎的薄雪吹散在了四周。

    狂风打在脸上,刮得整张脸生疼,他侧身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雪,歪斜着单薄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行在风雪之间,听闻她虚弱的声音,侧着缀满风雪的脸庞加快了脚步,回道:“去医馆!”

    嘴角的黑血还在不断呕出,她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喃喃道:“原来我这是中毒了啊……”

    睁眸瞧见血红的夜空,猩红的大雪不断从上空飘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化成一片晶莹的水滴,身体虚乏无力脑袋也昏沉困乏极了,她眨了眨杏眸淹下一片洁白的雪瓣:

    可是,真的还不想就这样死去——

    眼前又再次浮现父亲葬身火海的场景,跪在宫殿里被沈桓一剑穿心的时候,也是这般疼痛难过。

    只是

    这次却有人在乎她的生死,她的三郎虽然病弱又瞎了眼睛,却在这样寒冷的风雪夜,背着她踽踽前行。

    她抬手替他拂去墨发上堆积的白雪,勾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下巴处,缩着脑袋小小的一团,拱在他的肩头取暖,忽然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问道:“若我死了……,三郎,你,你会再娶一个,一个……比我好的吗?”

    沈辞玉的脚步踉跄一下,迎着漫漫风雪,这条路实在太长了,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却丝毫不敢停下,边摸索着行进边道:“没有比你更好的。”

    她不满地撇撇嘴,和着满嘴的血腥味,又腥又甜嗓子里直发痒:“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他顿声片刻,后抬着手紧紧拖着她发凉的身子,试图将她暖得烫热无比,在她无声的寂静等待里,鼻尖呼出的热气融化了冰凉的霜雪,一字一顿道,“不-会。”

    她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抬手抚摸上了他的脸:“可是我的三郎这样命苦……,对我又这样好,可不要教我这样的,平白,平白拱了才好!”

    这张脸长的可真好看!

    其实,很早她就想如此放肆地摸上一回了,只是从前忌惮他是后期黑化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担忧摸了会被剁爪子送小命。

    可如今

    她就要死了,也没必要在乎这般多了,感受着身下人颤栗一瞬,俊美白皙的面庞如剥了壳儿鸡蛋,滑润细腻真实的触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舍得撒手了。

    其实,最遗憾的,还是没能改变他后期黑化的命运,也不能再陪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替他暖一暖那颗受伤的心了。

    她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把脑袋伏在他的肩头,沉重的眼皮开始打起架来,风刮在耳边嘶拉直响,仿佛一声声死亡急切地催命符。

    只怕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活不了了罢!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弱,他也怕这一睡过去,她便再也醒不过来了,连忙晃晃她的胳膊,轻呼唤道:“婉,婉娘!”

    身后的呼吸忽停,勾着脖颈的双手松垮地垂了下去,吓得他脸色大变,连忙惊声呼唤她道:“婉娘,婉娘!快醒醒!婉娘——”

    最后一声悲恸的哭声,将她彻底惊醒过来,嫌他吵了她的睡眠那般,不满道:“三郎,我还没死,还,还活着呢!”

    “……”怕她再次睡过去,一路上他都有话没话地,时不时呼唤着她。

    夜已深了,四周住着的人家熄了灯,到处黑黢黢的一片,只有无尽的风雪哀嚎着,与两人作伴。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不算宽大的院落,鼻中嗅着熟悉的药香,他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拉着铜环儿对着大门,喀喀喀拍打起来。

    剧烈的响声,很快惊动了四周的人家儿。

    隔壁庭院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食堂做菜的胖婶子披着没穿好的袄子,提灯走出来,望着两人问道:“原来是小郎君,这,可是的了什么病?大夫已经回家了!”

    “大夫的家在哪里?”说话间,他竟然徒手拽下了门上的铜环。

    瞧见背上奄奄一息的病人,怕是下一秒便活不了,又望着穿得单薄的沈辞玉,婶子转身拿起一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满眼都是心疼道:“郎君穿得这般少,只怕是要冻坏了!”

    又瞧着那人默不作声,转头把披风盖在了病人的背上,瞪着无神的双眼,满脸都是着急,对她道:“情况紧急只怕不能耽搁,还烦请婶子给带个路!”

    胖婶子点头应下,带着两人匆匆行走在胡同小巷间。

    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三人来到一处小院,拍打吵闹的声音,很快唤亮了屋内的烛火,将里面的人喊了起来。

    医师打着哈欠打开了门,睁着惺忪的睡眼一瞧,便知道深夜来此打扰于他,必是生了重病,连忙让三人进了房屋。

    翻开病人黑青的眼鼻时,医师吓了一跳,连忙取出银针戳破十个指尖,放出一大滩黑血,又喂了些解毒的汤药,瞧着床畔之人的脸色逐渐变淡,却并无苏醒的症状,便扭头对着一旁的白色身影道:“你可知她中了什么毒?我也尽快好对症下药!”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沈辞玉颤抖一瞬,难受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是,是一种,黑色的狼蛛!”

    医师听闻脸色大变,手里的银针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对着他道:“西域狼蛛乃世间罕见剧毒,剧毒无比无药可解!除非,除非……”

    沈辞玉听闻眼底漫上黑气,俯身抓着医师领口的衣服,抽出一把刀架在他的脖颈上,拧眉厉声问道:“快说,除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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