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

    在潜江市的新开发区,一栋烂尾楼的地下仓库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狠狠踹了另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衫的男人一脚,运动衫男倒在地上,痛得直咧嘴。

    “让你办事,净出差错!”西装男怒道,“那位大人刚刚责问我,为什么叫人发现了痕迹,怎么回事?”

    “我是按您说的办的呀,这事真不怪我,至少我把您要的东西拿到手了,求您,给我吧。”运动衫男哀求道。

    西装男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装袋,扔给了他。

    运动衫男忙不迭地捡起来,揣进怀里,点头哈腰道:“哥,以后有活儿还来找我,我保证不出错。”

    “滚吧。”

    运动衫男“嘿嘿”尬笑两声,转头走出了仓库。这会已经过了日头最烈的时间,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运动衫男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大好,哼着跑调的小曲,走在阳光下。

    运动衫男名叫王超,是一个无业青年,说难听点就是混混,冯西初中的那些小混混还要叫他一声“超哥”,前段时间他一个朋友请他喝酒唱歌,在ktv包间点了一种熏香,他度过了飘飘欲仙的一晚。

    后来他几次向那位朋友索要熏香,朋友都置之不理,直到前几天朋友突然联系他,要他帮“老板”——正是那位西装男办一件事,老板给了他一个地址,他认识的那些小弟小妹和一个小子在那里约架,老板让他去抢那个小子包里的东西,东西抢到手给他一大笔钱和他想要的熏香。

    王超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想着什么时候等他们打完了,再去拿也不迟,可是还没怎么打呢,那小子就窜了,比受惊的兔子还快,他连忙去追,本以为到手的肥鸭要跑了,却没想到在一个路口那小子包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王超捡起那物,竟是一把剑,剑鞘灰扑扑的,里面的剑看上去倒是挺锋利的,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值不值钱,拿上就回来交差了。

    ——

    时序叼着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说:“没有找到线索,不过这个事不简单,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估计要交给公职人员来办了。”

    果然不靠谱,陆剑凝想道。

    “那就让冯西报警吧,我们还要做什么吗?”陆剑凝问。

    “没什么了,正好我们散步回去吧,难得的好天气,我们吹吹风,散散心。”

    陆剑凝点头同意,和时序一起漫步在路上,阳光正好,令人心情舒畅。

    “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前几天暴雨不止,我过得很糟糕。”陆剑凝随口说。

    时序落后陆剑凝几步,听了这话,她抬起眉眼,看向陆剑凝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天机手之所以被称为天机手,正是因为他们窥得一线天机,赋灵予万物,但天才往往活不长,历代天机手难有活得过而立之年的,就算能活得过大多也疯了,师尊已是天纵英才。

    那几日的暴雨,唉,想必师妹也为师尊的离去而难过。

    可是看她的身影,毫无哀愁之态,她匆忙来接管师尊的一切,一个人挑起了大梁,虽然嘴上说着“过得糟糕”,但毫不逃避天机手的命运,这等心性,已经超越了当世大部分修行者。

    时序说:“师妹心性好,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的。”

    “但愿吧,”陆剑凝步履轻快,过了一会,她又好奇地说,“我一直想问,你和我姑姥姥什么关系?真是师徒?”

    时序“哼哼”笑了两声,说:“当然啦,我可是她的开山大弟子。”

    “那按理来说,你应当继承她的店铺的。”

    “啊?我可没有那本事,还是师妹你能者多劳吧。”

    “欸,我突然想起来,既然你说你是我姑姥姥的开山大弟子,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你……师姨或者师姑……哈哈哈。”陆剑凝看着时序开心地笑了起来。

    “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我是你的师姐、师姐,我说了算!”时序认真地盯着陆剑凝的眼睛说道,她气鼓鼓的,像个小河豚。

    陆剑凝看着时序,乐不可支,两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走了回来。

    ——

    回到了住处,陆剑凝坐在修理铺里百无聊赖地看招聘信息,在找下一份工作前的过渡期,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姑姥姥的修理铺看样子客人不是很多,开在这么偏的地方,还没有招牌,只有窗户上的“维修”二字,估计店铺的收益根本不够她的日常开销,可毕竟是姑姥姥托付给她的,她也不能关门大吉。

    看烦了招聘信息,她打开游戏,正在她战得正酣时,店铺的门被推开了,门上风铃发出悦耳的撞击声,她抬头看向来人——一个年轻男子,身穿衬衫,手里捧着一包东西。

    “打扰了,可以帮我修补一下这个东西吗?”他把手里的袋子递到陆剑凝面前。

    刚刚她还想着没生意呢,这会儿生意就找上门来了,她打开袋子,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一个小香炉,只有巴掌大,看上去挺考究的,上面有云与鹤的浮雕,只可惜,这只香炉碎裂了,又被人修好了,依稀能看到修补的缝隙。

    “顾客你是要我进一步修补吗?我恐怕没有那个技术。”陆剑凝犯了难,姑姥姥的店铺要砸在她手里了。

    周扬早就料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他们部门前些日子出任务,在现场找到了这个摔得四分五裂的东西,部门里的一位器修老前辈缝缝补补半天,最后摇摇头,说道:“我无能为力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香炉,丝毫没看到有符咒刻录其中,也摸不出它的灵路,如果你们一定认为它和案件有关,去问问天机手吧。”

    他们领导决定把这个案子按普通案子处理,移交给一般部门,只有少数几个人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周扬是其中之一,他对那位前辈口中的“天机手”耿耿于怀。

    他去问器修前辈,前辈给了他一个地址,说:“去了不一定能见到,见到也不一定会接手。”

    周扬问:“那位前辈有什么喜好吗?我带点见面礼行不行?”

    器修前辈摇摇头,说:“陆大姐不需要那些,若是不答应,你报一下我的名字,就说李道洲学艺不精,请她赐教,剩下全靠你运气了。”

    就这样,周扬循着地址来到了李道洲前辈口中的那位陆大姐的店铺门前。

    吃了个闭门羹,他没有气馁,不疾不徐地说:“是李道洲前辈让我来的,说请陆前辈赐教。”

    哦,应该是姑姥姥说的老朋友、老主顾了。陆剑凝不好拒绝,硬着头皮说:“好吧,先放我这,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周扬一怔,没想到报上李道洲前辈的名字,竟然这么好使,他还以为陆前辈是个性情冷漠的人呢。这位陆前辈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她长发束起,面容年轻,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对于强大的修行者来说,驻颜并不是难事,不愧是“天机手”,一想到这,他的目光落在了陆剑凝的手上,此时她的左手正抚弄着香炉,那手如冷月,落在了香炉浮雕的云间。

    “喀嚓”一声,那香炉顿时顺着缝隙裂开,一块块落在柜台上。

    陆剑凝傻眼了,她只是随便摸摸,这东西怎么这么脆?怪不得要她再补一补呢。

    怎么办怎么办?姑姥姥的工具箱里有没有胶水?

    陆剑凝不敢抬头看顾客,心虚地低头看着碎裂的香炉,没说一句话。

    她是如何瞬间将这香炉拆开的?是什么器修的独门掌法吗?这种掌法甚至快到周扬没有看清她手上的动作。

    原来天机手是这样的人吗?周扬看她低头沉思不语,一看便是沉迷于器物机理之中了,他曾听李道洲前辈说,他们器修一道,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器趣”,何谓器趣?只有器修才懂得了,不足为外人道。

    那时李道洲前辈还打趣说,下次我发呆偷懒,就在眼前摆个东西,就说我正在享受“器趣”呢。

    如今见了天机手,周扬大概明白什么是“器趣”了,他不敢出声打扰。

    漫长的沉默。

    陆剑凝忍不住了,她寻思这是顾客脾气好,还是被她气得无语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干笑道:“我应该要一段时间才能修补好,过几天你来取吧。”

    周扬点头,说:“前辈,过几天比较合适?我怕来早了打扰您。”

    “前、前辈,”陆剑凝摆摆手,心想你叫姑姥姥和姑姥姥的老朋友前辈就够了,怎么还叫我前辈,她尴尬地说,“不必,叫我老板就行了。”

    “好的,陆老板。”周扬很快改了口。

    “这样,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修好了就给你消息。”陆剑凝把自己工作号给了周扬。

    周扬拿出手机,加上她的号,名字是“陆剑凝”,头像是一团锦绣花丛,签名是“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他忍不住心底轻笑一声,他终于在陆前辈身上找到了一点岁月的痕迹,他家的女性长辈也爱用这样的头像与签名。

    周扬鞠躬致谢:“多谢陆老板。”语罢,转身离去。

    陆前辈还真是平易近人呢。他登门前,曾幻想陆前辈会不会是一个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器修,没想到今日一见,才意识到是他刻板印象了。周扬如是想着,启动汽车离开了这个小店。

    而陆剑凝呢,她现在正与那些碎片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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