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侍从不得不进来送药的时候,她才终于醒来。
透过木窗的微薄晨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面色苍白。
“多谢。”她接过盛着苦涩味道中药的陶碗,用瓷勺舀起沉淀在底部的药渣,将其轻轻混合均匀,等热气散过,便仰头一饮而尽。
披散着的发丝顺着垂落在肩头,林白用帕子擦去嘴角药痕,长长睫毛下遮掩着的眸子,不经意瞥到那人粗糙手指上发红的一片。
“下次……”她看着那人明显烫伤了的手指,突兀开口道。
“大人有何吩咐?”年轻的侍从已收拾好东西准备退下,听到他的声音又诚惶诚恐地转过身来。
“不,没什么。”林白将目光扫向别处,轻淡掩饰了过去。
那侍从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悄悄低下头去,应了声“是……”,随即躬身离开房间,并轻轻掩上了门。
系统站在一旁,看出她心中所想,冷眼道:“何必呢。”
“这些人对你来说不过是代码数字,烫多少个都无所谓。”
发光的绿色身体漂浮在空中,因为处于半透明化的状态,除了林白,谁也看不见它。
林白好像没有听见它说话一样,还是那副冷淡回避的样子,自顾自拿出怀中的攻略翻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口中默念着些“共通线”“第一章第几幕”云云字句,面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也难怪她这样认真。
对此时的林白来说,山贼轮x的事件虽然侥幸过去,但后续还有38个be结局在排队等候,现在并不是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更何况,有关这伙强盗的事情都还未完结……
她的视线迅速地扫过纸张,没放过攻略上任何一个字与图片,大脑飞快地转动计算着什么——
正如明绘前日玩笑所说,强盗们还有“好多”残党,林白和主角团所解决的不过是其中小一部分,还没有伤其根本。
而归纳整个共通线第一章的内容,都是围绕着黑虎寨里那些匪徒所展开。
当然也包括这第二、第三个be结局。
好在这次不用再打群架了。
她看着角落处要么被凌迟要么被五马分尸的女主凄惨黑白cg图片,心中盘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应该都可以靠对话选项轻松避免掉……
……
“嗯?”轻微到几乎听不见声音的疑惑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她的目光停留在有关这两个结局旁边的文字上,辨认着龙飞凤舞的字体,用手指着逐字读出了声音:“完成山匪系列最终挑战,通过游戏给出的线索,破坏黑暗计划,并寻找出最为合理的幕后黑手,拯救NPC。”
“如果推断失败,将随机进入第二或第三个be结局,无法避免。”
?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白清楚的记得她玩到这一幕的时候,只是点了几个对话选项,就可以进入下一章了。
换算成穿越后的情况,应当只是背几段选项的台词而已。
至于什么黑暗计划、幕后之人、最终挑战,简直闻所未闻。
况且,她上次翻看这份攻略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一段内容来着。
林白抬头望向笑容比平时更加讨好的系统,不由地再度皱眉问道:“这什么情况?”
“这个嘛、、嗯……那个、”系统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并试图隐瞒什么。
直到看见林白神色渐厉,伸手去触碰床边佩剑的那一刻,连忙阻止住她可怕的动作,举起双手坦白道:“这是厂商新加进补丁里的内容,和那个好感度保障机制是绑定的。”
“为什么?”林白不禁皱眉问道。
没有任何理由凭空添加剧情,她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
系统眼神躲闪,却还是垂下头,老实回答了:“他们知道你我有攻略,缺少游戏体验和难度。”
“他们还说……”
“说什么?”
“只有保留住一些用来恶心玩家的内容,玩家才会知道她们玩的是《长门宴》,不是别的乙游。”
“哈……?”听完这一番说辞,连林白都不禁发出了疑惑声。
系统还是硬着电子头皮继续道:“这是他们故意的,不是不小心的。”
在经历短暂的停顿后,将这段话的逻辑理顺,终于可以得出如下概括:
“也就是说,因为我有攻略,厂商觉得这款游戏恶心人的效果被削弱了,所以、特意增加了这部分剧情,提高难度?”
系统眨巴着针孔摄像头,狠狠地点头表示她回答得非常正确。并弱弱补了一句:“宿主放心,这段新加的剧情应该不会太复杂,应该……”
它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像是连它自己都不太相信。
林白看着那份攻略,难得语塞住了。
……
“总之、就是这样~”系统满脸堆笑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我想起我该回去充电了,嗯,就这样,先走了,宿主再见!”
仿真人见林白手上还握着那柄锃亮的铁剑,趁她还没起杀心的时候,迅速开溜。
留下林白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复杂且庞大的烂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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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建康城内。
一封加急密信由心腹士兵从徐州昼夜不停地奔波,送进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宫殿,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浪。
“岂有此理?!”
只听“啪”的一声,案桌上的精雕白玉镇纸被坐在高位上身着冕服的男子拿起,又重重拍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那双本就阴鹜的眉眼此时更是紧紧蹙在一起,没有遗漏地扫过身边每一个人,眼中是不可遏制的怒意。
两边的心腹大臣们都战战兢兢在一旁立着,谁也不敢有分毫动作,生怕祸事降临在自己头上。
毕竟,从那封密信上的内容来看,这可是事关通敌叛国的死罪,谁也不敢贸然说话。
见皇帝萧鸾周身的气场愈发显得狠戾,大臣们的心情也愈发忐忑不安,更有甚者,寒春季节,汗已透过几层衣料浸湿了整个背部。
满朝之中也唯有一人能够面不改色。
站在皇帝身旁最近的那位华服公子,在众多焦灼恳切的目光中,终于拱手向前一步顶住了压力道:“叔父息怒。”
见站出来的是自家人,萧鸾微微收敛了怒色,可眼中的杀意依旧没有退去。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重晖,你看这封密信如何?”
年轻的华服公子想了想,恭敬回道:“通敌叛国,泄露军情。若此信传至北魏,则我军必败矣。”
萧鸾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手指习惯性地轻敲案桌,继续问他:“那你看这封信,是在场何人所为?”
“这……”萧重晖顿了顿,似在思索。
这一停顿,两旁的大臣们连呼吸都是拼命屏住了胸腔,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明明还是初春季节,这宝殿之内竟令人觉得如此闷热。
“容臣僭越。”萧重晖上前一步,在萧鸾的默许下取走了那枚密信,细细查验了一番。
待将近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他才将密信呈回原处,躬身说道。
“禀陛下,依臣之见,此信与殿中众人皆无关系。”
萧鸾听闻,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张开了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看着他。
那年轻公子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继续道:“此人写的是北魏索虏字体,在这枚小小纸片上写字,没有任何章法,却能够力透纸背,非习武之人不可为也。”
在大幅的纸张上写字和在小纸片上写字完全是两个概念,要将细毫毛笔写出力道,只存在两种情况。
一是练过书法,落笔能入木三分,二则是习过武艺,写字之人本身的手部力量就无比强劲。
依这张密信上的字迹来看,明显是第二种情况。
“我朝继天命以来,崇尚清谈文学之风,士大夫多习老庄、佛法、孔孟之道,荒废武学者数不胜数。”
“殿中之人皆为陛下心腹,未曾听闻过谁人好习武艺。”
说到这里他心中忽然有些别扭,皇帝也深深看了他一眼。
殿里的士大夫中确实没有人学习武艺,可他萧重晖尚武好勇是出了名的,这番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自爆一样……
他压下心中那些诡异的念头,侧身向送来密信的小兵询问道:“军中所捕获的鸽子,是从何处飞来?”
“回大人,是从正南方向来的。”
“这就是了,崔裴二位将军驻扎徐州,而臣等所在建康乃是东南方向。若是此间大臣们向徐州之南传信,再用飞鸽往北魏传书,恐时间就对不上。”
“故臣斗胆料定,乃是有外人得知了援军消息,在徐州之南的某座城池,利用鸽子通风报信。”
“只是,这消息是如何泄露的,微臣不可尽知,望陛下派人严查。”
萧鸾听完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面色的阴霾也稍微淡了些下去,再看向那枚特殊纸张的密信,见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便摆了摆手,让萧重晖平身。
皇帝将视线挪向右手边一个文绉绉的臣子身上,吩咐道:“将徐州之南的城池一一报来。”
“是——”
“徐州乐平之正南方向,有临江郡、历阳郡、颖川郡、淮南郡、繁昌县、当涂县以及宣城。”
“哦?”
又是宣城?
萧鸾心中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漆黑的眸子威严深不可测,让人从中窥探不出他半点情绪和想法,良久才缓缓道:“此事就交由重晖查探吧,势必要找出写信之人,斩首示众。“
“朕今日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