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刚进入夏至没有多久,天气已经开始表现自己暴躁的一面了。太阳的光芒驱开了白云,于是万里无云,地面被烘烤得干净刺眼。

    休憩了一会儿起来,史在安先亲了亲女儿的小手,给儿子盆盆拉了拉身上的小薄被,示意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的程冬麦不用管他,就穿鞋开门出去了。

    等他去小屋里拿了农具和草帽,他爹史志才也出现在小院里了。史在安喊了声爹,史志才接过草帽应了声嗯,又问:“抓虫的家伙带了没有?”

    史在安愣了愣,又回去找来放虫的小竹笼拴在腰间。夏至清草除虫,除虫多靠人力,抓的虫也不浪费,带回来喂养家禽。

    史志才见状哼了一声:“你看看你那狗记性。”

    史在安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被训,自己要是记性好,可不就得像小弟一样继续读书去了。

    史志才也不多说,扛起锄头就出了院门,史在安赶紧跟上,今天可得清完那片儿的草,明日才有时间去赶集看小弟。

    程冬麦听见没有了声响,捂嘴笑了一会,自己家的相公有时候也是个憨气的孩子样。她起床重新梳理了头发和衣服,开门出去给院子里晒着的水缸又加了点水,看了看散养在院子一侧的鸡,见没什么异样,就去厨房把绿豆泡上,准备傍晚熬点绿豆稀饭,烙些饼送地里去。

    回了房间就看见女儿悠悠睁着眼睛看着她,双手握拳又松开,握拳又松开,似乎在自己玩着什么。程冬麦满脸笑容地上前,轻柔的抱起在床上的女儿。

    温柔地询问着:“悠悠是不是饿了呀?”说罢,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肚皮,又解开衣服喂孩子。

    史悠悠很不好意思,但是她表现不出过多的情绪,也就伸头撞入娘亲充满奶香的怀抱。

    吃完奶,程冬麦给她轻轻拍了一下背,打出了两个奶嗝。又抱着她发出嘘嘘声让她撒尿,完了方才又放回床上,扯了被子放在床沿围住。

    三岁的小哥哥盆盆也睁开眼睛了,看见醒着的妹妹,他开心的扑到边上,说着:“妹妹呀,看我呀,我是锅锅,我是盆盆,我是锅锅~”

    程冬麦温柔的抱起盆盆,放在地上,说:“咱们先去如厕,然后回来帮娘亲看着妹妹好吗?”

    盆盆点点头,自己蹲下身,扶住床沿穿好了鞋子。

    听见他们出去了,史悠悠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家很温暖,给她的感觉很好。可是心里还是有不少的惦念。

    这三个月,前面断断续续的沉浸在个人思考中,也没弄清太多事情。再加上她完全是婴儿的身体,除了有自己的想法,其它完全如小婴儿一般正常,饿得快又嗜睡,脑子一转多就特别困,身体技能也是缓慢开启,慢慢的睁开眼睛,听见声音,发出咿呀喔噢的声音。

    但是已经能够判断出,这是个古代。不是八九十年代,也不是某个偏远的小乡村。虽然家人的话语音调带有某地方言的感觉,但是总体挺像京话,因此她能听明白称呼的不同,也有听见家人谈及到县老爷,还谈及到这家另外一个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幺叔,史在然,他在镇上学院准备考秀才,目前已是一个童生了。

    也有另外的邻居村里人来这里闲谈,说着土豆如何种植更增加产量,要知道土豆可是明朝才出现的,而且并非一开始就大量种植作为粮食作物。

    他们也谈及到边疆作战,谁谁家儿子去参军了,要去和大东打仗啦。

    ……

    而且围盖在床边沿,防止孩子掉下去受伤的被子里面装的是棉花。棉花在古代多种植于边疆,且推广于明朝。所以棉花在古代的农村,不是常见物。她的娘亲用的镜子就是等同于光滑的现代镜子,并非工艺有短处的铜镜,大家穿的衣服,梳的发式也是一眼就能感觉到是古代,但绝对非明清样式,但是悠悠判断不出是哪一个朝代。这些观察到的信息,帮助史悠悠判断这里多半是个架空世界。

    是一个生活品质没有非常拮据可怜的架空古代。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又想到,无论这个朝代是否自己熟悉,是否架空。但自己现代所学的知识一定非常宝贵,并且自己是个理科生,物理公式,数学公式,化学反应……随便一章的小知识都是站在一位又一位巨人的肩膀上得到的。

    所以,就算自己没有野心没有事业心等,那些知识也不该被遗忘。

    这样想着,她开始转动脑袋,回忆前世的知识,物化生语数外,应该先思考数学,那数学,嗯……

    没多久,犯困的婴儿史悠悠就又睡着啦!

    所以洗干净手,哒哒哒哒跑进来的哥哥盆盆就看见妹妹又闭着眼睛睡啦。他有点委屈的扁扁嘴巴,眼泪要流不流的,扶着房间的门,问在院内弯腰整理枯草柴禾的娘亲:“娘,妹妹是不是讨厌我呀……又睡了……”

    程冬麦直起腰,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怎么的,盆盆总是错过和妹妹悠悠瞎对话的时间,只得安慰道:“盆盆,妹妹还小,她需要睡觉,才能长大,等她再长大一点呢,你们就可以一起玩啦!妹妹,不是不理你,她是需要睡觉长大呀,她急着长大和哥哥一起玩呢。”

    “那我也要回去睡觉,盆盆也要长大,保护妹妹!”

    “盆盆你现在是个小男子汉啦,可不是光睡觉就能长大,你要多跟大人学知识,吃饭不能挑食,还有很多小男子汉应该学的,你才能长大的。”

    “很多。”盆盆眨眨湿漉漉的大眼睛。

    “比如你现在可不能随便哭泣,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

    “喔。”盆盆点头,给解释道:“妹妹,怕妹妹,怕妹妹讨厌。”

    程冬麦觉得现在自己脾气越来越好,很大的程度是因为儿子的可爱,因为他很乖巧,所以自己越来越温柔的讲话,越来越耐心的讲道理。

    加上现在女儿也是个不爱哭闹的,孩子他爹又是个狂汉子,心大得很,不是事情的事儿就不是事儿,公爹小叔也很好,很敬重自己。

    唉,都好久没有发过火了。

    幸福的烦恼。

    她拍拍灰,招招手,牵住仰头跑过来的儿子,讲:“妹妹没有讨厌你,盆盆很乖,没有人讨厌你,你现在带上小草帽,在树下玩沙盘好不好,”

    院内的枣树下,放着一光滑的沙盘,那是史在然前不久去书院前,给盆盆做的,木盘里的沙子是他跑河边淘来的沙,用不同尺寸的竹筛筛了又筛,又洗了暴晒的。削了几只桃木做笔,让盆盆没事先画着玩,后面回来教他练字。

    盆盆就安静的在树下画画了,画他老是睡觉的妹妹。

    等史悠悠再醒来就是在娘亲的怀里,程冬麦用小薄被裹着她,傍晚的风吹来,还是暖风,她背上背着竹篓,里面是送去给公爹和丈夫的晚饭和水,后面的大儿子盆盆哒哒哒的跟着走。

    一路走来也有不少村民来逗弄乖巧的盆盆,问盆盆喜欢妹妹吗,问盆盆晚上还尿裤子吗,问……史悠悠听见盆盆不断的重复着:“妹妹很乖,盆盆也很乖。”无论别人逗着什么,他就这样用这句万能的答复着。她不仅好奇的仰头想从娘亲的怀里看过去,想看看自己的哥哥,但是程冬麦急着赶往地里,她微微转身,并不减缓速度,搭话:“春芬婶子,你再生个呗,再生个逗弄,孩子小时候可好玩了。”

    不等回复,又搭话问盆盆是否还尿裤子的少年说:“在全,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诶!我都等着抱孙子咧!我等着逗弄孙子!”

    “嫂子,今天刚回,我师傅放农忙假啦!”

    “那春芬婶你帮你儿子可得好好寻摸寻摸,寻个好看的,生个好看的,在全你也快咧!”

    “生个小孩和你家盆盆一样乖巧懂事可就安逸啦!在全也十五啦吧,可有啥想法咧?婶子也帮你看看咧!”

    “喔唷,不急,冬麦嫂,春芬婶,我爹我哥我嫂子他们肯定饿啦,我得快点送地里去,你们聊啊!”晒得黑黝黝的少年说着就火烧屁股似的提着大篮子跑啦。

    剩下的人们哈哈笑,笑着聊着各自往自己地里去了。

    到了地里,史在安就赶紧过来帮自己的媳妇放下背篓,又朝她怀里的史悠悠摆弄鬼脸,史悠悠很给面子的咧咧嘴角,发出笑声,史在安觉得一下午的疲惫都跑掉了。

    史志才拢拢地里的杂草,扔在地沿上,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程冬麦赶紧拿出背篓里的大竹筒,说到:“爹,泡的薄荷茶,解解渴,去去乏。”

    史志才应声接过来,说:“送了就赶紧回去吃饭吧,这外面蚊子飞虫多,咬到小孩儿不好。”

    史悠悠转头看着自己严肃的爷爷,咧嘴呵呵的傻笑,这个爷爷可像她前世的爷爷咧!

    史志才放松面容,放轻声音:“是不是咧,悠悠,小虫虫可咬人咧!”

    盆盆就在旁边,拿着村里别人给的草编的咕咕鸟,抢答道:“爷爷,妹妹还不会说话,只会睡觉!”

    史悠悠就又转头看向这个三岁的哥哥,这一看,盆盆就可高兴了,捏着手里的咕咕鸟乐道:“妹妹!妹妹!看锅锅!看锅锅鸟!看!看锅锅鸟!”

    史悠悠停不住的无齿大笑,可爱的傻哥哥!

    “是哥哥!是咕咕鸟!”史在安给儿子纠正发音。

    “锅锅!锅锅鸟!”盆盆跟着道。

    “是哥哥!不是锅锅!”一个一个来吧。

    “锅锅?”

    “哥哥!”史在安忍不住加大嗓门。

    “诶?”盆盆盯着他的爹,有点呆。

    听见这似乎是应答的声音,除开懵懵的盆盆,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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