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

    “这当然不用想了,太子是储君,未来可是万人之上,您若是太子妃提后便是皇后,掌管整个后宫呢,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女人,没有人不想自己的女儿嫁个太子吧?”

    宋宛白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嗯,也对。”她闭上眼睛,言语中带了几分疲惫,香桃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刻的靖安王府一片安宁,段时珩正在和幕僚清风筹备着明日的计划。

    “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明日了。”

    段时珩点点头,正想再做足准备,不曾想宫里头居然来人了。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虽然这位皇叔对他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背地里恨不得让他死在塞外,不要出现在盛京。

    这么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想必又是做做样子吧。

    段时珩摇了摇头,眉眼流露出一股疲惫之色,对清风说道:“就说本王身体抱恙。”他已经不想去应付那些阉人了。

    清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善如流地走出去这样的事情,这事儿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熟练了。

    这皇帝也是是挺滑稽的,屁大点事都要找个钦差来宣旨,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对靖安王有多好。

    冷漠的眼神再出门那一刻变得热情洋溢,清风看到来人,笑着迎了上去。

    “我家王爷身子抱恙,有什么赏赐的东西放下就好了。”

    前来的钦差摇了摇头,“这可是圣旨,得让王爷亲自接旨,劳烦大人把靖安王请出来,或者让奴家进去也行。”

    段时珩被无奈的请出来。

    脸上的不耐和懒散都隐了下去,他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经络,像蜿蜒的树根,纵横交错。

    诡异,绮丽。

    “本王身子不大舒适,怠慢了公公。”

    “王爷客气了,是奴家来的不是时候。”

    太监望了一眼他的颈项,皮笑肉不笑。怠慢确实是怠慢了,但是他却不敢发脾气。

    靖安王府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当初他还瞧不起这个废太子,以至于的时候每次来的时候都要特意刁难。

    但古怪的是,每次回去之后总会莫名其妙的倒大霉。

    可是每当看到那张温顺谦和的脸,他总是莫名觉得恶寒,可又半点不觉得是这位王爷能做出来的事。

    最终得出结论:靖安王府风水不好。

    钦差太监咳了一声,将圣旨宣读完毕。

    宋家人的神情同样出现在了靖安王府中。

    震惊,难以置信。

    不由他们发愣,太监连忙催促道:“靖安王还不快些接旨。”

    “臣,接旨……”

    段时珩刚接到圣旨,靖安王府瞬间就沸腾起来,管家喜极而泣,“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他天真的以为,皇帝对靖安王放下了戒心。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啊!”管家比段时珩还要激动,花白的胡子都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逢喜事的人是他。

    周围的下人也跟着恭喜段时珩,然而他本人却是怔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手中的圣旨。

    一旁的清风也是面色古怪,待周围的人都遣散了,两人回到厢房内才开始探讨起来。

    清风皱着眉头,悄声问道:“王爷最近是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跟宋二小姐扯上关系?”

    段时珩摇了摇头,如实说出:“只是上次去见皇后,恰巧在东宫碰到太子选妃,她求我保他一命。之后昏迷也是我让青衣将她扶起交给宫女,未曾有过任何肌肤之亲。”

    清风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难不成那宋二小姐是对您真的有意思?”

    想起那张厌恶的神情,段时珩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也是,毕竟她可是皇后钦点的太子妃,如今被赐婚,怕是其中有诈。”

    清风严肃地说道:“王爷,这赐婚一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段时珩点头,很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事十有八九是太子授意,但想要解除婚约也没那么简单。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宋宛白就醒了。

    她双眼低垂,朦胧无光,精神看似萎靡。

    “香桃,替我更衣。”

    平日,宋宛白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基本是一沾床就能睡过去,但如今闲暇时间多了,睡得倒是不好了。

    望着她眼角下的青黑,香桃一脸心疼道:“小姐再多睡一会儿吧,横竖也没什么事要做了。”

    “不睡了,我今日要去寺里上香。”

    香桃欲言又止,知晓自己再多说她也不会听,于是叹了一口气,让下人将姜茶端上来。

    “小姐喝姜茶暖暖身子。”

    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宋宛白便不用再禁足。

    白马寺是京中是一座不太起眼的寺庙,虽是皇家御赐但地处偏僻,也正是如此才清静,所以每月上山礼佛的时候,宋宛白都会选择这座庙宇。

    马车离开了街道,便行驶在尘土之中,车咕噜地转动,尘土飞扬。

    香桃将窗帘都关好,再给宋宛白披了一件袄子。

    “二小姐若是困了便睡一觉吧,到了奴婢再叫醒您。”

    宋宛白点了点头,正想小憇,不料外头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商贩在跟客人吵架。

    香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果然就见宋宛白吩咐车夫停下马车,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她无奈的跟在宋宛白身后。

    出门在外但凡是遇到不平之事,她家小姐总是会挺身而出。

    “你这婆娘就是死不承认,我都说了这茶水里有石头,要是不赔钱,看老子不把你的铺子给砸了!”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头顶缠着布将头发高高盘起,手里拿着一个碗,指着老妇骂道。

    卖茶水的婆子是一位老妇,虽然宋宛白不曾在这里喝过茶水,但也歇过脚,知道她是一位善良淳朴的妇人。

    宋宛白刚想替她出头,没想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让我看看。”

    来人的声音清脆好听,像是冬日的流水叮咚敲在翠竹上,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

    宋宛白的脚步不由得一顿,面色瞬间变得不好起来,怎么上哪都能遇到他?

    盘头男子大大方方地把碗递到他跟前:“看吧,好好看看!”

    “啧,是真的,店家也太不小心了。”

    “那可不是嘛!”有人附和,盘头男子音量变得更大,冲着歇脚的客人说道:“来,大伙儿都看看,这婆子在水里放了这么大一块石头,怕是想谋害人命!”

    老妇人哆哆嗦嗦的说道:“这……老身在这煮了二十年的茶,定不会做这种事砸了自己的招牌。”

    男人冷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这老婆子,眼昏花,不小心放进去的?今天敢放石子,明天就敢放毒药,不赔我十两银子一定要把你这个铺子给砸了!”

    老妇人哀嚎一声,“我这一碗茶水才一文钱,十两银子我一辈子都赚不到呀,这位公子就绕了老身吧,以后若是路过这里,我定都不收你的钱。”

    她上前抓着男人的手苦苦哀求,未料却被一把推开,一旁的段时珩手疾眼快的将人扶住。

    刚想要说些什么,触及到清风的目光,他冷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吧?”

    盘头男人半点没觉得自己有错,面色不悦道:“哼,你们都看到了,这么大一颗石头在我的碗里,要是我不小心吞下去我命都要没了!这人简直就是毒妇,想要谋害我!”

    他将那颗石头举在手中,“大家可都是看到了。

    “这婆子真是太粗心了……”

    “快看看我的茶壶里面有没有石头……”

    周围的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宋宛白眉头微皱,正要上前,却听段时珩轻笑一声,开口道:“这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石头啊。”

    盘头男子手中的石头在阳光下透着光,看起来类似玉石。

    人群中有个坡脚男人走上前,确认后他出声道:“这是矿石。”

    “意思是此地可有矿石?”

    男人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我就是做矿石生意的。”

    “这条官道四处都是沙尘,路上石子都没有几个,哪来的矿石?”

    段时珩笑了笑,应道:“是啊,这老妇哪里的矿石?”

    他目光缓缓看向盘头男人,“不过我看这位公子倒不像本地人,这副打扮怕是从墨山来的吧?”

    这么一说,坡脚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他突然激动地说道:“墨山盛产矿石,那里不管男女老少都是将头发盘起来包在里头,就是你这副模样!”

    这下子众人都明白过来,纷纷指责男人。

    盘头男人眼看事情败露,恶狠狠地盯着段时珩,“都是你多管闲事!”

    “放肆,怎么跟我们爷说话的?”清风一脸不满的走上来,然而男人体形壮硕,丝毫不把文生模样的清风看在眼里。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清风面色凝重,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弯刀刺向的不是清风,而是一旁的段时珩。

    “公子!”

    清风立刻扑了上去,然而却是迟了一步。

    段时珩瞳孔放大,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坚持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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