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华开始发疯始于一场车祸。

    发生车祸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总会被梦魇困扰。在梦中，她是一个不幸的人，从小到大，不是遭受孤立，就是得非所愿。周遭人嫌弃的眼神，充满鄙夷的话语，就连起哄造谣也是挑最不受欢迎的异性。长大之后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能绝望地选择与自己能力根本不匹配的工作。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直到结婚。

    结婚？书华从梦中惊醒，我的丈夫呢？我竟然在梦里结了婚？可她在现实中并没有结婚记录，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也好像并没有在现实出现过。

    “我到底是谁？”书华捂住脸，泪滴从指缝渗出。

    她不再赖床，穿好衣服后，她走出住处。她住的是一个古老的宅院，离街市有一段距离。

    意外就是在那时候发生，或者说，命运的齿轮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转动。当她出现在街口时，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撞上了一个人。

    书华惊恐地捂住眼睛，但随即，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手掌在离眼睛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全身僵硬。

    虚拟世界外，大卫博士的上司，也就是罗伯特先生正在为突然出现的系统bug忙得焦头烂额。

    “那个世界的人怎么办？”他的助手在旁边询问，“这已经可以算得上系统故障了。”

    罗伯特在尝试数次后直接选择删除被撞到的人，然后对在场所有人输入指令，让他们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

    书华发现自己可以活动手指了，她盯着自己的手，确定没有问题后看向四周。

    汽车驶离现场，其他人也都当作无事发生一样做起了各自的事情。

    “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那名被撞的人呢？”书华望着远去的汽车，她拉住不远处的女孩，“请问你看到刚才发生的车祸了吗？”

    “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孩摇摇头，“我刚才不在这里。”

    “我很肯定你就站在这里。”书华指着她手上的奶茶，“你当时还在喝奶茶。”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孩一边说一边离开。

    书华开始留意新闻，她发现更多的不对劲，网上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只有真善美和假大空。

    她不敢深想，万一梦里的才是现实世界，自己现在算什么生活？盗梦空间现实版？

    “如果你深陷梦境，自杀是一种办法。”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电影，“不对，自杀之前，我得把讨厌的人解决掉。”

    书华想起她最讨厌的人，一个油头肥耳，总是借工作的名义骚扰她。“我得好好给他选个死法。”

    第二天，她拿起最喜欢的背包，里面放着微型电锯。等进公司后，她趁其不备用电锯划开了他的脖子。

    没有想象中鲜血直流的场景，那个男人的头就那样断了下来，他的头还可以对着她讲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恶狠狠地盯着她，“我只是想要亲近你，你却砍掉了我的头！”

    书华尖叫着跑向天台，她宁愿现在自杀。跑上天台后，她没有犹豫，直接跳了下去。身体着地后，剧烈的疼痛让她昏死过去。

    “我竟然没死。”醒来后的书华被医生用担架抬到了精神病院，她怀疑精神病院是为自己一个人建的，惨白的墙面再加上白漆的味道，她爬下担架，想要离开。

    “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为什么不枪毙我？！”她抓住企图想把她按回去的手，“我不要留在这里！”

    “这里没有警察，也没有监狱。”也许是医生，也许是护士回答了她的问题，“至于你刚才一直嚷嚷的死亡，我们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话，它是什么意思？”

    “死亡就是不再活下去。”书华放弃挣扎，她躺回担架，“我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可能是永远，也可能是明天。”两个男人把她抬进一间宽阔的病房，里面只有一张床。

    书华叫住他们，“被我砍掉头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接回去了。”其中一个人回答，“他流血了。”

    书华在他们走之后用床单绑成绳子，准备吊死。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要做无用功了，你死不了的。”

    书华看向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她不再理会从声音来自哪里，将绳子套在头上。

    在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后，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了。更恐怖的是，她的梦魇不再是孤立的片段，梦里的她，也许是真实的她开始经历最艰难的时光。她成为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人，她总能在工作中听到其他人对她窃窃私语，指手画脚。她的组长也总是故意为难她，让她做不必要的工作。渐渐的，梦里的她开始滑向现实，她们都开始不自觉胡言乱语，企图让可能并不存在的恶意和威胁消失。

    虚拟世界里的书华已经接连几天几乎不再进食，她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嘴里不断说着没有逻辑的话语。屏幕外，罗伯特有些着急，作为唯一可用的实验体，书华要是真在虚拟世界里成了精神病，他可能就要不得不放弃实验了。

    书华已经接近崩溃，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能在意识清醒中精神分裂。在梦境中的她和现实中的她准备再一次从楼上跳下去时，世界突然一片漆黑。

    “我终于可以死了。”这是她离开虚拟世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