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大后，陆阁晚去了趟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陆昭华还在开会，这一等就是两小时。
陆昭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陆阁晚抱臂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昭华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谁惹你了。”
“下次有点时间观念。”
陆昭华笑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啊，行，姐给你道个歉。”
陆阁晚站起身把茶几上的一沓资料递给她：“京大基金会的合同还有业务资料。”
陆昭华接了过来，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这么厚，都还顺利吧。”
“不是做慈善吗，还能不顺利，” 陆阁晚拿起自己的电脑，“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这就要走啊，见到杜伯伯了吧，他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
“礼物送了吗？”
“送了。”
“以后多去看看他，这几年咱们和杜家的联系淡了些。”陆昭华对着陆阁晚往外走的身影说道。
陆阁晚皱眉，没有回答就离开了办公室。
上车后，崔皓掌着方向盘问：“陆总，现在去哪儿？”
“回公寓。”
“您回来好几天了，不回家看看吗？”崔皓犹豫着问道。
“太晚了，回公寓吧。”疲惫感潮水一样涌来，陆阁晚抬手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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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校园内有一家文具店，开在一教旁边，除了常见的文具外，也售卖许多美术用品，非常便利。
林樨推门进去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多钟，店里零星有几个同学。老板坐在柜台后，带着银框眼镜，正低头读报纸。
林樨在里面逛了一圈，拿了罐白色颜料。
白色颜料总是用得最快，上次来买还没几天，就又见了底。
付完钱走出文具店，导师李静如的电话打了过来，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从文具店到院系楼的距离不算近，林樨一路赶过去，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李静如的办公室空调温度很低，林樨走进去，冷气扑面而来，她禁不住颤抖了下。
“老师好。”
挂了电话才十来分钟就到了，李静如不用想就知道林樨来得匆忙。
“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中午之前来一趟就行了，坐下凉凉。”李静如指了指沙发。
林樨坐下来，帆布包的带子从肩膀上滑落，她顺势拿下来放在了一边，乖巧地朝李静如笑：“我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下次不用这么着急，”李静如把椅子转向林樨，“今天把你叫来是有件事情。”
李静如拿起自己的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找到条信息，重新读了一遍后对林樨说道：“今天早上我接到的通知，这周日咱们学校有个主创见面会，是话剧《北城微梦》的主创团队。”
听到《北城微梦》，林樨睁大了眼睛。
京阳大学的校园活动向来很丰富，平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主创见面会，多以电影为主，没想到这次是话剧的团队。
只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像是看出了林樨的疑惑，李静如接着说道：“因为这次是《北城微梦》三十周年纪念活动，又是团队第一次来京大，学校比较重视，本来各项事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负责这项活动的领导觉得还应该设计一幅宣传海报。”
林樨大致听明白了，隐约猜到了李静如把自己喊过来的原因。
李静如放下手机，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纸，递给林樨：“这是主创团队自己的海报，你看一下。”
林樨接了过来。
海报前景是雾灰色的两个人影，在这之下大片铺陈水墨写意花朵，花瓣色彩极淡，像月光流动，旧时光逐渐远去。
“这幅海报很美。”林樨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水墨花朵。
“是很不错，但还不够，院长觉得我们美院应该再设计一幅，用来在校内进行宣传，”李静如看着林樨说，“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对这部话剧有了解吗？”
“我才看过。”林樨道。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等下再把剧本发给你，供你参考。见面会是这周六下午，你明天晚上之前把海报拿给我看看就行，”李静如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考着说，“只有今明两天时间，时间上确实不宽裕，院长也向我解释了，他昨天有个重要的会，忘记了这件事。”
美院的院长，就是京大的副校长杜晟。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林樨并不是特别惊讶，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
李静如盯着她，问道：“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时间很紧的话周六早上拿给我看也可以。”
“没有，老师，”林樨摇了摇头，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这部话剧讲述的是民国的故事，你又是学国画的，和你风格很契合，老师相信你能画好。”李静如语气坚定。
林樨一瞬间很难过，那种神色很快过去，她依然温温柔柔地笑起来：“谢谢您，我会好好画的。”
走出办公室的门，林樨把门顺手关上。
上学期那一天，李静如也是这样把林樨喊到办公室，告诉她“华彩杯”美术大赛最终还是没有入围奖项。
其实是入围了的，比赛结果在官网上公布前，指导老师已经可以看到获奖名单，李静如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林樨。
只是真正公布后，却没有了林樨的名字。
并且，比赛组委会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问询。
李静如当时的语气很淡，因为怕林樨伤心，只轻描淡写地说：“就当是一场意外过去了。”
为了这场每隔两年才举行一次的比赛，林樨准备了整整三个月，提交作品后的评审时间也是三个月。
如果让她回忆过去的那半年时间，唯一让她放在心里的，就是这件事情。
等到这样的结果，似乎已经得到但又真切地失去，林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在李静如的注视下，她也只是笑笑说：“没事儿，我还有很多不足，以后慢慢改进就好了。”
她熟稔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就像没有人会知道比赛结果正式公布的那天，她在教学楼天台上哭到凌晨，起身的时候头疼到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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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林樨都窝在画室里画海报。
等她感到饿时，画室里也暗了下来。她放下笔，抬头往窗外看去。三层楼的窗户外，银杏树的枝丫伸了过来，背后是京阳的杳渺长天。
林樨收回目光，拿起手机看了下，是晚饭时间了。
她收拾好包包，先去给猫咪添了猫粮。
猫咪埋头吃得很香，林樨摸摸它的头，小声地说了句：“猫猫先吃。”
看着小动物吃东西，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时间都慢下来。
和猫咪玩了一会儿，林樨起身去买水果。
暑假期间校内的水果店打烊了，要买水果只能去小北门外的商业街。
虽是工作日的晚上，商业街仍热闹异常，行人如织。偌大的超市里挤满了顾客。
林樨没有推购物车，挎了个篮子在臂弯处，慢慢在货架间逛着。走过食品区时，她拿起一袋面包放在篮子里。
平时她忙着画画，没太多闲暇时间，吃得很简单，如果错过了食堂的营业时间，就经常是面包加牛奶的组合。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林樨？”带着点不确定。
林樨转身，对上一张不太熟悉的面孔。她懵了一下，才想起陈思霖的名字来。
陈思霖见真的是她，很惊喜，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我看背影有点像，没想到真是你呀。”
林樨嗯了一声。
说起来她和陈思霖并不算熟，毕竟昨天才认识。
“你也来买东西？”陈思霖指指林樨的购物篮。
林樨点点头。
“把篮子放我的车里吧？”陈思霖推着一辆购物车，说着伸出手去接她手中的篮子。
他的购物车里空间宽敞，林樨不好推辞，由着他拿走了篮子。
前面就是蔬果区，人相对少点，两人并排走着也不显拥挤。
林樨一直很安静，没什么话，一旁的陈思霖倒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来他是京阳本地人，开学就研二了，因为要做实验，暑期也回不了家。
林樨偶尔搭一两句话，问起研究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陈思霖的回答和王逸师姐描述的差不多，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很惨”。
和陈思霖相处起来很放松，人如其名，他年轻、有朝气，整个人就是个阳光大男孩。
相比之下，林樨觉得自己老气横秋的，尽管她的实际年龄更小。
经过水果柜台时，林樨拿了一盒葡萄和百香果。
后来二人去收银处结账，人很多，排了许久的队才轮到他们。
结账出来，陈思霖很自然地提出帮林樨拎着购物袋，林樨婉拒了，她并不习惯让别人做这些事情。
陈思霖倒也没往心里去，抓抓后脑勺，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样子。
回到学校，陈思霖扭头问林樨：“你住在哪个宿舍？”
“静园。”
“我陪你走过去吧。”
“不麻烦你了。”
“没事的，现在天都黑了，暑假期间人少，晚上在校园里也要注意安全。”
他说得真诚，林樨没法再拒绝。
回到宿舍后，林樨洗了点刚买的葡萄，盛到水晶碗里。
她端着葡萄，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眺望。
阳台正对着京阳中心商业区的方向，高楼林立成片，鳞次栉比，霓虹灯的亮光照得天上看不见星星。
还没放假的时候，林樨和室友们熄灯夜谈，聊起毕业后想留在哪里，室友瑶瑶说她的目标就是进入中心商务区的大厂。
轮到林樨，她笑说自己的专业就不适合进企业。
瑶瑶问，那你想做什么。
林樨不想扫兴，打趣说要当一名画家。
瑶瑶她们都很捧场，说期待看到林樨的个人画展。
林樨和她们一起笑，笑着笑着忧愁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谁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夜色温柔，林樨费力地盯着天空看，眼睛都酸了，却连一颗星星也找不出来。
当城市的灯光亮起来，星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