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陆羽明被这出乎意料的答案吓傻了，也没想到早上起来就懵懵的像个新世界里面的小动物的绮容，会忽然把童话似的氛围撕碎——毕竟刚才一起在厨房里面做了早餐哎，那是他想象的情侣生活必做事项中的一个。
“我开玩笑。”绮容说，收起笑容放下刀叉。
“那你刚才真的伤到了学长的心。说实话，我都有点忘记喜欢上绮容又被拒绝之前是怎么过的了。”
这用词也太大胆。陆羽明没有感情方面的羞耻心，可表达爱意或者被拒绝在绮容那儿是好大的事。不能输不能输……绮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抓紧了裙摆又松开，“我那也不是拒绝，我只是希望能和学长保持现状而已。”
现状？哪一部分现状？“你是说让我一直不确定该不该对你好，还是你能随便在我家过夜……”
“停。”绮容抬手打住他。越说越离谱，她终于决定用一点自己平时很少用的、很感情相关联的词来给陆羽明一次性解释清楚，“我觉得——跟你暧昧比跟你恋爱要更好，就是这样。你看起来不是那种会承担责任的人，我也不想受到伤害，明白了吗？”
绮容说的足够清晰，陆羽明一下子直观地感受到了悲喜交加：原来绮容是喜欢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但她字里行间都是“你不够好”，字里行间都是“我很缺爱但是更怕受伤”。
小可怜。他想现在就站起来去抱抱绮容然后宣誓自己才不会不负责，但是那不是一个暧昧对象应该做的——说了都要听绮容的话了。
“……好吧。”
“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绮容说。
“有一半高兴吧，但是我会做好，以免有人觉得我自我中心不负责任——原来学妹是喜欢玩暧昧的人。”他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用这个称呼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语。
原来自己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原点……他在意的绮容最喜欢的状态正是自己“没那么喜欢”她的时候。陆羽明感觉自己可真是陷入了奇妙的悖论，他说不清楚应该给绮容提供怎么样的情绪价值，好像自己只能以她的喜好为导向行动。
把话都摆在台面上了，绮容也不甘示弱，朝前坐了一点说道：“学长不也是？彼此彼此吧。”不知道是谁最爱在开会或者自己做报告的时候发来一两条调情的短信。
“那是以前。我要回到以前那个状态还要费一番功夫呢。”陆羽明眼神复杂地看着绮容，发觉他可以用的那些招数此时使用出来都变成了不够真心的象征，“那我还有升级的机会吗？”
忽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那个游戏中可以被选择或者被抛弃的角色，他想掌控的那个人好似云端之上的造物主俯视于他，微笑间将他生杀予夺。
原来自己早就被她潜移默化地改了性子……能完全操控他，这才是真正的玩家。
玩家的声音很好听很婉转，又是催魂儿的一句：“啊——那要看你表现。”
吃完饭，陆羽明把所有的碗碟都丢到水池，想起刚才正是在这儿收到月蕊的短信，便问绮容一句月蕊没有什么事情吧。
“你还惦记月蕊呢。”
陆羽明怕绮容误会就解释道：“你有那个傻朋友，我怕连你也栽进去。”
“月蕊最近很好呀，她处理完前男友那边的关系，最近又认识了自己的好多同学，天天忙着做作业呢。”
“那就好。难怪最近你总自己一个人来社团。”陆羽明想起了之前不清不楚的一件小事，有必要提吗？楼上又是一声响，陆羽明听得出来是吸尘器被放回位置了，然后拖鞋声音啪嗒啪嗒地从楼梯上下来，是他家的家政结束了楼上的清洁工作。
绮容仍旧在看那个通往他房间和客房的楼梯，问了一句：“你不会害怕摔下来吗？”
“为什么会怕呢？”只有恐高的小朋友会怕吧。
“在楼梯上摔一跤什么的，没有隔档感觉会滚下来。”想到自己昨晚是被陆羽明抱上楼，绮容自己都有些后怕。
“那就走稳一点。”他看到绮容在看戴在手腕内侧的表，“到回家的时间了吗？”
“嗯，早该回去了，还以为昨天晚上能回家看点书呢。”
“行啦，你就算这个月都不努力，你同学也赶不上你。等我穿件外套，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车就行了。”绮容打算直接走。
“我顺路正好要去一下你家那栋楼，去见我朋友。”话语间，陆羽明已经套上一件外套，从另外一间房间走出来，“反正都是去一个地方，就环保点吧。”
好吧。既然这样，绮容也觉得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到了绮容住的那栋公寓楼下，陆羽明要得到访客允许才能去他想去的那一层楼，便在绮容面前按下了她住处楼下几层的按钮。
“谁啊？”那边传来一个凶巴巴但是很好听的慵懒女声。
“我。”陆羽明没说名字，那边就按下开门按钮给他开了电梯。陆羽明本想告诉一下绮容他找的是谁，但绮容紧跟着在摄像头前刷了脸，另外一扇电梯门也打开了。
两人走进不同的电梯门，“再见。”
“拜拜。”
站在门前，陆羽明按下了门铃。
上次来的时候，在电梯间里面偶遇了抱着贝果的绮容呢。陆羽明看着电梯门前的空间思考着，回想着自认为甜蜜得要命的记忆。回忆被面前的开门声打断，开门的是个高挑漂亮的美人，浅金色的中长发乱糟糟的，身后的房间里比陆羽明昨天开过派对的房间还乱。
“陆羽辰，你搞什么啊？”
“别一进门就对我大呼小叫的！”羽辰转头在沙发上坐下，食指对着房间晃了几下，“你自己找个位置，站着干什么啊？！”
“我叫人来给你收拾房间！”陆羽明才不想找个地方坐下，说：“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隔壁住的是老人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羽辰拿起身边的杂志看了起来。
让你死在外面得了，陆羽明无语，看看凌乱的客厅实在是没有想进去的欲望，“我出去转转，等下阿姨来了你记得开门。”他打算在这里收拾干净之前都不回来。
早知道就问问绮容能不能去她们家坐会儿了。本来今天早晨好好的心情，被陆羽辰一下子搅黄。
陆羽辰是陆羽明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和自己没有一分相像，只有身材身高相似，都是高鼻梁。
前几年羽辰走关系进了桥联大学，却只读到大三就停学了许久。她当时停学还有个追求自己模特事业的理由，可一停就是五六年，那个所谓的模特事业也早就停滞在了停学那一年。她已经许久没有参加工作或者上学，每天不是窝在房间里面浪费自己的青春，要不就是出门逛街玩乐。
自己的父亲每个月打给她的钱也不算少，但是要负担起她高额的消费和房租还是不够的。陆羽明内心觉得自己父亲对不起羽辰和她母亲，便拿自己的钱补贴着羽辰的消费。
说到消费……陆羽明想起今天为什么要来了。等家政打扫完房间，陆羽明又回到了羽辰的房子，羽辰又一次没好气地给他开了门，然后又一次躺回沙发上面。
“我收到你信用卡账单了，你干什么了花了那么多？”
“买了点生活用品呗。”羽辰对着灯光，欣赏着自己刚做好的长指甲。
生活用品……需要在境外花上万镑吗？陆羽明懒得戳穿她的谎话，一句话就把羽辰炸起来了，“下个月开始我不会给你那么多钱了。”
“陆羽明！你……”
“爸不是说过你毕业就给你金卡吗？桥联的延期毕业时间就八年，你就剩几年时间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陆羽明打断了羽辰的话。
“我就是想休息一段时间！我又不是以后都当米虫了！”
你也知道你自己是米虫啊？陆羽明仍旧坚持，“你自己在学校里惹事怪得了谁？当年那些人都毕业了，学校里也没谁知道你的破事，你回去把学上完，以后去哪都行没人管得了你。”
“得了吧，你爸挣那么多钱真在乎我有没有在上学？还有你，你也配管我？”
“你跟爸的问题别怪到我身上来，”陆羽明重新申明：“我给你的钱太多了，家里也会觉得奇怪，下个月开始我不会再给你多余的钱。”
虽然自己是姐姐能吼他，但陆羽明毕竟是给钱的人……想到自己弟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羽辰把手里的杂志一丢，“好弟弟！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工作，哪来的钱生活呀？！”
“把你这些包和鞋子卖了，换个小一点的房子住。”陆羽明没有什么感情，说道。
“我不想搬！多麻烦啊……而且这里离学校近，你和爸爸不是也想我回去上学吗？”羽辰挤出一点笑容，上前抓住陆羽明的胳膊手腕，“而且搬家换房子又是一大笔钱啊……”
“你还想住在这儿？”
“嗯！”
陆羽明一步一步引着羽辰慢慢走入陷阱，“你确定？”
“确定，我不想搬啊，这里方便。”其实是这地段好景观好，羽辰住在这里偶尔拍点照片或者开个派对，还能给自己的社会朋友营造出她是陆家大小姐的样子——其实羽辰从小随母姓，在父母离婚后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在她的母亲去世后，她为了再和自己亲生父亲相认把姓氏改成了陆。她和陆羽明的母亲戴毓无论如何都没法相处，因此也没做过一天名正言顺的陆家大小姐。
让陆羽明想方法管这自己这个姐姐其实是陆稷的意思。虽然亲生女儿不知何处沾染上各种坏的习性但终归是亲生骨肉，给她钱不让她乱跑鬼混是在保护她的安全也是在保全家里的颜面——毕竟她妈妈就够疯的。
“那好，过段时间给你安排个经理的工作，收益全归你，你待着帮我一个小忙就行了。以后你要找模特的工作还是要钱，我都帮你搞定。”
“哟，我还以为弟弟不能参与家里的事情呢，怎么忽然就能给我安排工作了？”
“因为不是家里的工作。”
“啊，你是怕我惹你妈妈不高兴吧。”
“少废话，干不干？”
“好吧，好吧，我就当帮我弟弟的忙，你可要记住我这份恩情呐。”羽辰笑着，拍拍陆羽明的肩膀，狂笑着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我帮你什么。”
陆羽明瞥了她一眼，真恨自己学不会像绮容那样朝她翻个白眼。
他要做的事情当然是为了绮容。开车在街上转了两圈才清楚自己在为什么不舒服：不是羽辰的事情，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居然还不是绮容心目中第一位。
暧昧关系？那和自己第一次遇到她和她搭讪以后的境况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陆羽明锤了一下喇叭。陆羽明确实会听绮容的话，但他也不是一个安分人，他默默思考着绮容喜欢的东西、会做的事情，有哪些地方可以加大自己存在感的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