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游和欧率先反应过来，可他不敢打燕明月。朝堂的臣子大都是燕明月的裙下之臣，对燕明月宝贝的紧，若是他明面上有什么动作，定会被弹劾。游和欧跪在殿中，朝萧程锦一施礼，「陛下，您看这娼妇竟如此猖狂，丝毫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中！」

    燕明月还未说什么，萧云深先出席开了口。「陛下日理万机，臣的婚事为小事，不敢劳陛下费心。」他的说辞谦卑，语气却霸道，「臣若有心意的女子，臣会亲自登门求娶。」

    萧程锦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可燕南飞没有发话，他看起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猛地一把将兰妃推开，发火道，「混账！怎么侍侯的！酒水撒了朕一身！」

    兰妃是游家的人，此举无疑是狠狠打了游家的脸。游和欧脸上过不去，便开始嘲讽起燕明月，「燕小姐果然是万人嫌恶的命，哪怕此时“金盆洗手”，身份也遭人厌恶啊。本王倒要看看，整个雍和，还有谁敢娶你！」

    我皱了皱眉，正要斥责，身后修濡的声音传来，「我。」他向前几步，挡在燕明月身前。

    游和欧脸色发青。修濡是落枫铁骑的副将，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燕明月的手指有些颤抖，眼眶也略微发红。一旁的陈默看了一眼我的神色，小声叹道，「如此也好。」

    燕南飞终于开口了。他对着燕明月道，「未经通传擅闯皇宫，你回燕府领罚吧。」燕明月一向看不惯燕南飞，正想开口回怼几句，却被修濡拉住了手腕，难得乖巧的闭上了嘴。修濡带着燕明月离开，无忧也跟了回去，宫宴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道赐婚的圣旨已然是废了。我听到燕南飞的声音，「陛下，臣看了今日的折子，江南时疫严重，倒不如趁今日众臣聚在一起，指位大人前去治理。」

    我心中冷笑。燕南飞此举无疑会让萧程锦觉得燕南飞有意分他的势力，毕竟在时疫里死几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萧程锦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不满燕南飞的心腹，怎甘心他们去送死，必然会选我。果然，萧程锦嗫嚅着看向我，眸色中带着些乞求。既如此，倒不如我卖他个面子，让他相信我的真心。

    我未等他开口，给了陈默一个眼神，离席走向殿中冲上位行礼，「臣愿赴江南赈灾，万死不辞。」

    燕南飞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几分，我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他阴沉的目光似是要把我盯出个洞来。

    萧程锦见我为他搭好了台阶，立马顺阶而下，「准了！有殿帅出马，灾区百姓必可早日脱困！」他话锋一转，「待殿帅功成归京，朕便予卿后位。」

    「且慢。」燕南飞的声音传来，不止我，几乎在场之人全部脸色一僵。我与燕南飞向来不对付，他此时此刻出声，着实是引人遐想。况且，燕南飞前几天蹲在我身前看我的眼神让我着实有些心慌。

    燕南飞也走到殿中，没有像萧程锦行礼，一如既往的傲慢，「江南时疫严峻，此前拨去的赈灾银两不在少数，此灾怕不只是天灾那般简单。臣请命同殿帅一起下江南，查明赈灾银两去向。」

    我挑眉。老实说，虽然燕南飞在京城一手遮天，可他对雍和的忠心到是真的，这也是我能这么久忍住不动他的原因。

    萧程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似是考虑到燕南飞走了方便他行事，加之萧程锦相信我对他忠心耿耿会帮他牵制燕南飞，他略一沉吟就答应了。

    宫宴在略显诡异的氛围里结束了。第二日的早朝上，萧程锦拟了旨正式宣布了此事。下了朝，他把我宣进了御书房。

    「陛下。」我行了礼，假装恭敬的等着他的吩咐。

    「苓儿。」萧程锦从书桌前起身，拉住我的手，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你会帮朕，对吧？」

    我强忍着恶心没有抽出手，「顺应天意的事，臣万死不辞。」

    萧程锦看着我的眼睛，「苓儿冰雪聪明，想来朝中局势你也一清二楚。燕南飞对朕来说是个隐患。」他目光灼灼，眸中是殷切的欺盼，「此次下江南，苓儿可否帮我除掉他？」

    *22

    江南之行还是我和燕南飞一起。目前根据陈默的消息，官府并未怎么出力，只有陈家一家接济着百姓。我二人都算是武官出身，我为赶速度，燕南飞为打底下的蝇头蛀虫一个措手不及，选择了微服骑行。

    自逐鹿之战之后，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么平和的气氛。为了掩人耳目，随从并未与我们一处。我把修濡留在了京中护着燕明月，跟我的随从都是萧程锦安排的人。许是得了萧程锦的旨意，他们给足了我与燕南飞独处的时间。

    我与燕南飞并辔而行，他偏过头问我，「萧程锦同你说了什么？」

    我瞥他一眼，「也没什么，让我路上杀了你而已。」随后我加快速度，纵马向前。

    燕南飞跟上我，清冷的眸中带着些笑意和矜贵，「你会吗？」

    「或许吧。」我应付着他。老实说，杀了燕南飞对我没什么坏处，可他活着还能让萧程锦有些忌惮的东西，况且……燕南飞似乎并未做过什么对雍和有害的事，只是我们道不同而已，所以他晚些死、在萧程锦后面死才是好的。那时的我，还没发现自己正在给燕南飞开脱，也分不清自己对燕南飞迷迷糊糊的情感，究竟是恨，还是别的什么。

    燕南飞又恢复那副倨傲的样子，没再问什么了，对曾经说过的话只字不提，仿佛那天蹲在我身前的人不是他一般。

    一路上，我二人快马加鞭，早早赶到了江南。因为我与燕南飞要下江南的消息在宫宴上惊骇众人，此消息早就如插了翅膀般传到了江南，江南巡抚早早就开始张罗接待我们，顺便想法子遮掩了些他对灾民们不管不顾的证据。为了方便调查，我和燕南飞先让随从去了州府，只身去了陈家了解情况。

    据陈家家主所言，江南巡抚徐广义怕是要把我当傻子，许是怕我怪罪，徐广义派人将城中染了时疫的人与灾民一个个赶到了城外，给城中营造一个安静祥和的氛围，实质上城中早已人心惶惶。凡是有一点染上时疫的症状此人就要被送到城外自生自灭，而所谓的诊所只是个几根木头搭起的棚子，百姓对此当然颇有怨言，几次反抗都被镇压，倘若我和燕南飞代表朝廷若没有给他们满意的答复，事情只怕是棘手。

    我从京中动身来江南时便给易绮罗去了信，想必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心中略微有了些把握，看了燕南飞一眼，「我要出城。」

    燕南飞瞥了我一眼，神色淡漠，「你现在出去，无疑是找死。」

    我当然知道。徐广义的举动早就引起灾民的不满，我和燕南飞一旦以朝廷派的赈灾官员的身份出现就免不了会被围住，而被徐广义赶到一起的灾民或多或少染上了时疫，我和燕南飞自然避不了被感染的风险。

    而我等的就是燕南飞的反对。「那便去府衙看看徐广义吧。」我看向燕南飞，扬声道，「想来燕太师也好奇，那位徐大人是怎么把江南这个富饶的鱼米水乡搞成这副鬼样子的吧。」

    燕南飞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我和他到徐府就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徐广义几眼，发现这位巡抚不像是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反倒是他那位夫人聂氏，似乎是个厉害的角儿。

    我给燕南飞递了个眼色，他显然和我想到了一处。燕南飞在朝中“恶名昭著”，徐广义似乎在他面前腿都软了，头上冷汗涔涔，陪着笑脸和燕南飞套近乎。我看了眼他打颤的双腿，寻思着燕南飞的阎王爷名号真是好用，仅仅听到他的名字这些官员就怕的要晕过去了。

    反倒是徐广义那位妹妹，徐文月，不慌不忙，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个简单人物。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冲我莞尔一笑，「素闻殿帅虽为女子却不输男儿，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文月今日一见，心中敬佩。」

    我虚扶她一把，冲她一笑，和燕南飞开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徐姑娘不必谦虚。徐大人公务繁忙，徐姑娘一人将徐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想来徐姑娘也不是等闲之辈，这点本帅还要向徐姑娘多学习。」

    燕南飞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徐文月捂嘴轻笑，「早就听闻殿帅即将入主中宫，此番陛下派殿帅同燕太师一起下江南，想来是对殿帅极为信任呢。」

    好厉害的一张嘴。我笑着与她寒暄几句，心中却冷笑。徐文月三两句话就挑明了我是萧程锦的人，无疑是想要激化我们之间的矛盾，让我们来一场窝里斗的戏码。我与燕南飞不合整个雍和都知晓，若我们之间没有那些千丝万缕的经历和联系，只怕是要斗个头破血流了。

    燕南飞始终面无表情，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徐文月一面同我说话，一面带我们去了她在府中准备的房间。

    徐府的环境还是不错的。徐广义和徐文月安顿好我们后，又说了些舟车劳顿早些休息的客套话，便下去忙碌了。我看出他们只是想将我们糊弄过去，心中并未与他们有过多的纠缠。

    徐府的人离开后，燕南飞找了近身的侍卫去城外协助陈默父母派出去偷偷施粥的人，我看了他一眼，回了徐文月给我安排的房间。

    笑话。谁会和燕南飞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