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一晃过了多日,手腕上的绳索某处愈发纤细,我用衣服宽大的袖子遮着,并未被什么人瞧出来。这些天我见到的人仍是那哑巴婢女,许是我学乖了些,老老实实吃饭,她有些惊讶,却似乎没有禀告给其他的人。

    马车越走越偏,所经之地越来越荒凉,我手上的绳索也越来越纤细。我心中很焦急,是谁暗害了我我暂且不论,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境地。他们准备在边境动手,若我逃跑时落到大凉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我虽久居深闺,却也有那些家国情怀,知道爹爹和兄长正与大凉开战,若我被捉去威胁他们,定是要给战局添些焦灼。

    平日里我虽娇纵,却也有楚家人的风骨,可我毕竟一直在京中,对边境的骚乱自然是闻所未闻。那天夜里,我逃走了。

    绳索挣开的那一刻,我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我定了定神,磕磕绊绊的解开了脚上的绳索,趁着夜深人静撩开了马车的窗帘。车外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我却不敢从正口下车,便给自己打了打气,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从窗口翻了出去,并抹去了痕迹。荒郊野岭并没有什么藏身之所,因为怕被找到,我不敢跑远,只是钻到了马车底,牢牢抱住了横梁,一动也不敢动,咬紧牙关紧紧的抱着。

    不出一会儿,查夜的人便发现了异常:「来人啊!车里那丫头跑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手上更加用力,也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周身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却似乎无人发现我就在马车底下紧紧扒着。我此刻却早已累的虚脱了,平日里伴我的皆是琴棋书画,我哪里练得出什么力气。所幸的是,我听到了一人发号施令:

    「荒郊野外的,大伙儿分头找找,那臭丫头跑不远!我们一会儿到马车处汇合,好好治治那臭娘们儿!」

    我不敢想象若我再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只知道眼下是我逃走的唯一机会。待四周没了动静,我从马车底下小心翼翼的钻出来,一转眼便见到了平日里那个为我送饭的哑巴少女。

    她见了我只是睁大了眼睛,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我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应对,却见她伸手指向了南方。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捡起一块石头砸向自己的头,顶着鲜血倒在地上。

    「她在救我。」我纵然再愚钝,也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我未曾见过那么多血,心中对她除了感激还有数不尽的担忧。我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略略放下了心,冲她行了个大礼,随即撒丫子向南边跑去。

    现在在琉云边境,我虽不认识路,却也知道爹爹的军队驻扎在雍和北边,一路向南越过边境线定能与爹爹汇合,再回到京都与太子哥哥重逢的!

    我躲开了路上的追兵,靠野果充饥,靠雨水解渴。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在一处小山丘上见到了驻扎的军队和落枫铁骑的旗帜,不禁热泪盈眶。索性结果是好的,有了见爹爹兄长和回京的希望,似乎过程也不那么苦了。

    可命运弄人,事与愿违。我本欲冲向军营,却在那短短的途中被一群人包围。为首的男人一脸戏谑地看着我:“陌苓小姐,别来无恙啊。”

    我垂下眼眸:我是认得他的。

    此人是大凉的三军统帅,名叫风齐,那年代表大凉岁贡进京,除夕宴上我见过他,还因他言语冲撞了太子哥哥与他有了些争执,让他丢了面子。我暗暗祈祷他莫要与我算什么旧账,他却笑着,从嘴里吐出了我噩梦的开始:

    「来人,请楚小姐去我帐中坐坐。」

    落枫铁骑的营帐离我不算远,我本欲呼喊,却被人一掌劈在脖颈处,没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似乎落了几滴泪……

    *4

    我睁开眼睛时,正躺在一张塌上,身旁坐着个人。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我一骨碌爬起来,撤过一旁的锦被罩在自己胸前,颤巍巍的发问:「风齐……你想做什么?」

    风齐冲我笑了,那笑中带了些嘲讽:「听闻花家小姐与雍和太子成亲,楚家小姐伤透了心应下了去琉云的和亲,如今我在此处见到楚小姐,楚小姐是反悔了要逃命吗?」

    「你胡说什么!太子哥哥要娶的明明是我!」我不甘心的反驳,却一下子呆住了:「你这套说辞是从哪里听来的?!」

    风齐笑的漫不经心,眼神里却夹杂着些玩味:「自然是从雍和的皇城听来的。怎么,瞧你这反应,楚陌苓,你是被人坑了还不知道啊?」

    那一刻所有的事件在我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也不见皇族的人来接我这□□混的花轿,怪不得花絮清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得意,怪不得押送我的人说是「上面的人」,怪不得我成婚时那么那么多人不开心……我仿佛失了心智,只觉得心里那盏好不容易亮起的灯又噗一下熄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

    风齐掐住了我的下巴:「看你这样子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啊。」他愉悦的笑着,「本帅依稀记得那年在雍和京城你为那个太子与本帅生了龌龊,在宫宴上怼的本帅一句话也说不出,如今人家忙着洞房花烛新婚燕尔,似乎无暇顾及你呢?」他

    我心头闪过从前与萧程锦的点点滴滴,一股凉意从脚底升到心间。或许萧程锦对我确实是喜欢的,可这些情意在姑父和姑母那里,难道只是用来牵制爹爹的棋子吗?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朝堂上那些牛鼻子老官口中的外戚专权,知晓了世人口中皇家并无真情可言,心脏便顿顿的痛,什么都不会想,只能默默的流眼泪了。

    风齐为我擦了眼泪:「这些年本帅在想,为何皇家的人都能有你那般炙热的情感,本帅便得不到。那时本帅便想抢了你回大凉了,奈何他们看你看的紧……可你竟只有这样的命……」恍惚间,我已被他压在塌上,「倒不如你跟了本帅,本帅绝不像皇族那些人狼心狗肺……」

    我反应过来时,早已动弹不得。我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叫了,喊了,挣扎了,抵抗了,却无济于事。一个文弱的女子如何抵抗得了常在沙场上征战的将军呢。他进来前,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会杀了你。」声音不大,但我确定他听到了。

    风齐笑了,「我这人争强好胜,想要的东西都会去争一争,想要的人自然也会去抢一抢。」他要吻我的唇,我偏头躲开,他便吻在了我面颊上,口中喃喃:「可我自然也知道何为规避风险。你放心,我玩腻了你,会把你放到那群军妓里,想来我的手下也未曾尝过镇北候嫡女的滋味,定然会感激……」

    鲜血顺着腿根晕染在塌上那一刻,我心里是滔天的恨意。若恨有形,恐怕早把我叫做姑姑姑父的人、我曾心悦过的人、我想祝福的人以及面前这个匍匐在我身上的人捅了个千疮百孔。可我亦痛恨我自己,为何从前如此单纯如此不长脑子,且并无能力,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

    结束后风齐抱我去清洗,我没有睁眼。我曾在京中听闻过他的脾性,知道我此时不过是他的玩具,待他玩腻了才是我最惨烈的日子。我该是落了此生最后一滴泪。

    风齐说的对吧,这就是我的命……

    对不住爹爹,对不住娘亲,对不住兄长,我亦对不住楚家。如今我落在敌营,便有可能成了楚家的掣肘。我好不甘心,可我不该活了,也不愿活了。

    我很懦弱,我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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