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声热闹，下午夕阳昏黄，中考结束后大批返校的学生，球场上喧闹的欢呼，还有把校道占满的小车。

    班主任和沈爸已经结束对话，又过来给沈胤晓吩咐几句，班主任拉着沈胤晓，越看越舍不得，满满的心疼，她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这么小心翼翼。

    拉着沈胤晓聊了几句，看了一眼沈爸，然后对沈胤晓说：“以后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你也可以打电话给老师，老师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你要好好读书，读书真的用处非常大。”

    沈胤晓郑重点头：“好的老师。”

    小脸严肃，看得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班主任忍不住笑出声，捏了捏沈胤晓的脸颊，班主任和沈爸打声招呼就走了。

    送走了这届学生，她还有一些文件需要进行整理上交。

    沈胤晓跟着沈爸进入到宿舍，宿舍十六人间，是个大宿舍。十六个人，已经有十几人已经全部收拾离开，还有几个人和家长在收拾被子和行李箱。

    几个女生在宿舍里不舍道别，约定好假期出门一起约着玩耍，又都写好各自的同学录。

    他们相互道别，又各自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分半点眼神给沈胤晓。

    她人缘其实说不上差，但算不上好，边缘透明人物，如果不是年级第一的头衔瞩目，她就真的无人问津。

    她没有玩的最好的伙伴，到了最后两个学期，一个上厕所和去食堂的人也没有。

    沈胤晓也习惯了，毕竟没有人能够一直配合另一个人的时间表，最后两个学期过的格外漫长煎熬，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

    甚至于，她这几次模拟测试都是全县第一。

    看着那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离开的背影，沈胤晓依稀听见几个字眼，似乎是关于向风的。

    向风，向风，又是向风。

    这个名字已经贯穿了沈胤晓整个三年。

    学生时代，引人注目的无外乎两点，皮相和家世。

    向风两点皆占。

    第一年，沈胤晓在普通班，而他在尖子班，每晚晚自习下课，沈胤晓都能看见班上的女生成群结队想要去看看向风长什么样。

    他们说向风很冷，又有些酷，吊儿郎当的姿态放在他身上只显得不羁。

    沈胤晓没见过他，只是从人们口中听着他，听着他今天逃课去网吧，明晚聚众校外斗殴，连续一周没来学校。

    他这么狂妄是有底气的，他家有钱，自己骑的车都是昂贵部件自己改装，经常带人混迹酒吧包场，ktv喝酒。听说产业不在这县城一亩三分地，至于为什么偏偏来这里读书，无人可知。

    有人说他家长辈早年是县里的人，出了县城经商发家的，送他来这里随便念念培养心性。

    谁知道呢？

    具体的事，沈胤晓也没有再知晓。

    第二年，在她的坚持不懈下，分班考入特尖班，而向风理所当然地去到普通班，他看起来并不在乎成绩。

    第二年周日下午收假回校，沈胤晓第一次正面见到向风。

    在去往巴士站的路上，田野间上的水泥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黑金色车身，比沈胤晓的腰间还高。

    田野底下传来几道闷哼声响，拳拳到肉的打架声。

    沈胤晓偏头看了一眼，和人群里少年对视。

    冷冽的眼眸看过去，眉头紧皱，他已经把人打趴下，身边站着相互搀扶的兄弟。

    对着路边上的沈胤晓出声：“滚。”

    只一个照面，沈胤晓就明白这是向风。

    没来得及想去想为什么向风会出现在村子附近，趋利避害的本能就让她迈开步子离开现场。

    之后，沈胤晓听着班里人传消息，说向风这周似乎又打架了，请假一周不来上课。

    最后，第二次见面，就是上次清明时节。

    中考结束的当晚，早有宿舍的人等不及，提前和班主任请假离开了。

    宿舍里，十六人还剩下十三个人。

    半夜，所有人都拿着自己手机，没人睡觉，一起聊天八卦。

    有人说：“诶你们知道吗？今晚向风包了环城那边的ktv，免费请他那些朋友来玩，因为杨悦悦在我们班，还放话说我们班的人都可以去ktv呢。”

    “要不是我爸妈不给请假，我也跟着去了，悦悦他们今晚肯定都在ktv。”

    “好羡慕啊。”

    几人玩着手机，宿舍关着灯，手机屏幕照映着他们的脸。

    “诶你们快看空间，悦悦他们发说说了，还有ktv水果和吃的照片，看起来好好吃。”

    “悦悦好美啊。”

    “我找找有没有向风照片。”

    “他一直不喜欢拍照，感觉找不到。”

    “找到了！他和杨悦悦的合照！wc他们什么关系？”

    ......

    沈胤晓没有手机，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他们说话。

    算了，都过去了。

    沈胤晓和沈爸用蛇皮袋装好被子，卷好席子，带着桶盆，大包小包拖上车。

    “砰”

    大包放上去，和车铁板碰撞，车身明显往下压。

    沈胤晓坐在鼓囊囊的三轮敞篷车上，用手艰难扒拉着包裹，车上拥挤，她既担心包会在中途掉落，也担心车子压根启动不了。

    周围同学拖着行李箱，家长开着小车，沈胤晓和红艳艳的三轮敞篷车在这里有些突兀。

    她左顾右盼，等待着沈爸从楼上下来，将最后一个冬季棉被拿过来。

    等到沈爸放好，坐在车上，转动车钥匙，启动车子。

    三轮车刚开始启动有点抖，屁股颠了颠，车上蛇皮袋摇摇欲坠。

    车子驶出宿舍楼，校道拥堵，中途停车。

    三轮敞篷刹车很急，蛇皮袋不负众望骨碌碌滚下车。

    蛇皮袋差点砸到旁边少年的腿。

    少年还穿着那身球服，毛巾搭在脖颈之间，手上拿着一瓶冰水。

    水瓶浸着水珠，悠悠往下落，搭在少年手上。

    少年周围还站着几个男生女生。

    看到蛇皮袋掉落，不知谁说：“现在谁还用蛇皮袋？为什么不用行李箱？行李箱不是更方便吗？”

    沈胤晓皱了皱眉，沈爸没理会他们，准备下车拿蛇皮袋。

    向风仰头喝了一口水，看了那人一眼，主动上前和沈爸将蛇皮袋拿起来，放回三轮敞篷车上，点头应过沈爸的感谢，扭头带着人走了。

    沈胤晓甚至没来得及说话，接收到那群男女生莫名的目光，之后就看着他们离开。

    人还怪好的。

    沈胤晓和沈爸最后回到家。

    期间成绩出来了。

    沈胤晓在县里第二好的中学，取得了全县第一的成绩，被省会的华中录取。

    全县唯一一个名额，被她收入囊中。

    随之而来的就是学校的各种奖学金，奖学金被沈爸存起来，打算留着去华中交学费，考虑到沈胤晓要去外面远住，沈爸还给了沈胤晓一部分钱去买手机，方便联系。

    一千元，沈爸觉得足够了，沈胤晓也觉得足够了。

    最后也没进入手机厅，而是在一个手机维修店买了个二手手机。

    至于是什么牌子，沈胤晓也不知道，手机壳是白色的，很好看，16G内存，足够用了。

    刚拿到手很流畅。

    沈胤晓终于下载了q，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q号。

    这个时候她也才知道，宿舍里的那些人说的空间，照片，都是怎么来的。

    那个假期，沈胤晓就帮着奶奶编竹篓，看点书，又或者在田野间拿着新手机拍风景。

    至于杨悦悦，向风，还有学校里的人，没再相遇。

    时间来到开学当天。

    一大早，沈爸就带着沈胤晓前往大巴车站。

    沈胤晓拿着自己奖学金一部分钱买的行李箱，觉得有些新奇。

    的确行李箱很方便，但是也确实很贵，一百多元，比她全身衣服加起来都贵。

    她和沈爸上了巴士，坐在最后面，巴士里的味道杂七杂八，汗渍味，烟味，臭脚味，狐臭味，冲得令人发晕。

    摇摇晃晃的巴士载着一行东西南北人上路了。

    沈胤晓和沈爸坐在最后面，她怎么也坐不好，怎么也睡不着，难受得小脸蜡黄。

    沈爸早已习惯，已经睡昏过去。

    整个巴士的人都安安静静，沈胤晓扒着窗口回望故乡。

    县城里的小楼，身后层层叠叠的远山，公路周围的田野和山林，视野慢慢变大。

    山峦起伏在澄澈的天空图上像一副山水墨画，诗情画意。

    沈胤晓突然想到山丘上那个望着山野出神的少年，似乎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望山了。

    原来那些山水，真的很好看，只是沈胤晓早已忘记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