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哎呦这些黑粉没事干吗天天盯着广场刷一些莫须有的黑料。”

    小陈气急败坏地猛喝一大口茶水,她喜欢的爱豆因为和某个前辈撞衫了完了现在还在热搜上被人嘲个不停。

    “稍微淡定一点啦,被黑不是常有的事吗。”

    一边的同事聚精会神地打着糖豆人,抽空敷衍一下一同摸鱼的小姐妹。

    老板们今天都出去应酬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她们。

    “那能一样吗,他们又不是我爱豆……”小陈低头嘟囔道,编辑一下复制好的文案,但账号已经烂到发不上广场了。

    “啊啊啊你的账号借我用下!”

    “给。”

    小陈拿过来点开热搜一看,自家小糊豆已经不见身影了。

    取而代之的是#弱水抄袭实锤 ,后面还跟了一个猩红的爆字。

    弱水?没听过啊,哪家又塌房了?

    点进去一看,首页营销号赫然挂着的词条是被抄袭账号重新发声。

    下面刷啦啦跟了九宫格,转赞评蹭蹭上涨。

    小陈刷了会实时才看明白,这是漫画家被人曝抄袭了。

    “诶,你知道这人不?”她把手机面向同事。

    同事眯起眼,好半天才犹豫道:“……感觉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那就是不熟了。

    小陈正打算递回手机,对方没有接过反而一拍脑门,叫道:“这不那个谁吗!”

    “……谁?”

    同事扔下正要跳跃的糖豆人,凑近脑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那个我们大老板的另一个儿子。”

    小陈:!

    这什么不得了的企业密辛啊!

    看着刚进公司没多久的小姑娘吃到了大瓜的模样,老同事哼哼道:“这在我们公司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因为之前大老板带秘书出去应酬的时候,就撞见了他的另一个儿子,然后回来就都知道了。”

    她顿了顿,道:“但你们这些新来的不知道,这个儿子专注画漫画,无意来公司和小老板一较高下。”

    “一较高下?”

    都是兄弟怎么要……

    “笨!小老板是后来的,画漫画的亲妈早就没了。”

    小陈:!!

    她就说摸鱼是有好处的,不然哪能听到那么多内幕。

    果然是大企业啊总有些不得不遮盖的丑事,她感慨着,嘴上不住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不是说画漫画的不来公司吗?”

    “这主要是是因为大老板说漏嘴了,说‘就算你妈不在了,这里也还是你家’,然后画漫画的就给了他一拳。”同事讲得眉飞色舞的。

    小陈:“哦草!那么勇?”

    “哎呀都这样啦,当爹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二两子事儿,当儿子不得给点教训啊!”

    小陈咦了一声,“那他现在还抄袭,整的人家被抄袭的都跑出来指指点点了。”

    抄袭总不见得是件好事。

    “不知道,”同事顿了顿,语气里满含同情且了然,“可能没了妈,为人做事都出了点偏差也说不定。”

    —

    陈坞钰躲在暗处,看着后台飞速上涨的浏览量和热度,微笑起来,他拍了拍跟在一边的下属肩膀:“干得不错。”

    下属其实老早就破解账号了,今天被老板带来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会,然后假笑的时候接到了老板要求登录账号的要求。

    而现在,他所编辑好的消息发送出去已经成为热榜第一了。

    “老板,怎么这么突然要曝光?”

    原本说好等签下了IP再放点风言风语,播完了才实锤。

    “没有为什么。”陈坞钰回答道,脑海里又浮现出不久前陈逝黑沉下去的脸色,“突然想到了就发了。”

    好吧你是老板你乐意就好,下属只想保住自己的职位,于是殷勤道:“要不再找些大V内涵一下?”

    他看着屏幕好一会都没等到指令,抬头才发现老板完全没有听进去,而是转头望向大厅的某一处,神色莫名有些诡异的兴奋。

    下属打了个寒颤,又重新请示了一次。

    “哦,”陈坞钰这才回神,“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下属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领命转身要寻个清净地方来联系人。

    临走前耳尖微动听到了陈坞钰充满战意和兴奋的声音喃喃自语道:“真不知道你现在会是个什么表情。”

    陈坞钰的希望显然落空了,毕竟也没谁会穿着礼服还带着手机。

    陈逝还忙着更重要的事,他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甜点塔和花束叹了口气。

    就在五分钟前,他知道了刚刚还在出言阴阳怪气林绘的女人是她亲表姐。

    还是林绘被拉走前,带着一脸不忍告诉他的。

    “那是我亲表姐。”

    话音刚落,林殊意就冷哼一声,而陈逝眼珠转了转,在姐妹俩间游移不定,表情都空白了。

    他极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妄图让自己平静稳定下来。这可是林绘的娘家人,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瞬间沉默了。

    “哦呦,刚才不还对我皱眉想要指点吗,不还对林绘置若罔闻吗?”

    “……”

    林绘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为他辩解,看了眼林殊意杀气四溢的眼睛就作罢了。

    陈逝深吸气,想至少不能让自己形象变更差了。

    他挺直脊背,脸色严肃,郑重其事道:“表姐好。”

    “谁是你表姐?!”林殊意瞪眼,这种请求将您的表妹托付给我的表情是想怎么样!

    林绘疲惫地叹了口气,想要说些话缓解下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我说……”

    “你别说。”林殊意一把拉住林绘的手,“我站得累了,你陪我到那边坐坐。”

    然后就造成了他站在这里远远张望着那边沙发上的两人咬耳朵的局面。

    身边的池鸣幽嗷呜一口咬下一块苹果派,含糊不清道:“你想追她啊?”

    “想啊。”陈逝眼睛都不带错一瞬的,就这么看着林绘和她表姐聊得火热,回答的散漫又坚定。

    池鸣幽只是随口一调侃,闻言停了咀嚼的动作,鼓着半边腮帮子不可置信地侧身看着陈逝。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吞下食物,道:“您老终于有人的感觉了,我可是记得你当年毫不留情拒绝女孩的样子啊!”

    陈逝眼睛一眨,转头面对着旧友相当困惑:“有吗?”

    池鸣幽瞪大双眼,指指点点:“你居然不记得了,人家小姑娘抱着手写信和亲手做的点心来后台找你,你当时在干什么,嗯?”

    陈逝陷入了回忆,良久慢慢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池鸣幽啧啧称奇,时隔多年还在为那伤透心的女孩摇头叹气:“你当时一边画签绘板,头也不抬地说‘你想要哪个人物的签绘’,我在一边看着人家脸色从通红变得苍白。”

    “谁知道她是哪个意思啊,来后台找我的不都是要签绘的吗。”陈逝为自己辩驳,“我后来也给她画了她喜欢的人物啊!”

    “……你绝对追不到林绘。”池鸣幽肯定道。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呢,不为兄弟两肋插刀就算了怎么还带泼冷水的。”

    池鸣幽嘿呦一声:“你还让我怎么为你两肋插刀?”

    “你不是和她表姐认识吗?”

    池鸣幽一听就懂,冷酷无情道:“别动歪心思。”

    “什么叫歪心思!”陈逝差点被气出脏话,觉得这老弟比自己还幼稚,“是让你挽救我的形象。”

    迎着池鸣幽嗤笑的眼神,陈逝不得不强调:“形象,懂吗?”

    “你也不看看她把自家表妹当成掌上明珠的样子,我说能有用?”他说,“我一说说不定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人,我的新漫画还没和他们签约呢。”

    “……能指望你些什么?”

    池鸣幽翻了个白眼,“不能指望,谁都比不上你还没开始连载就有人上赶着签版权,话说你的那个新作签了哪家啊?”

    涉及专业问题,陈逝神情突然淡下来了,仰头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你不会,还没签约吧?”

    陈逝眉毛一挑,像是在说没签约又怎么了。

    没签约当然不能怎么,只是引得池鸣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而来的一连串的低笑。

    “喂,”陈逝无语了,“至于吗?”

    池鸣幽摆摆手,忍住笑意:“只是觉得你这个曾经卖版权狂魔居然都没人来找上门了,有点爽。”

    “……要不要这么直接。”

    陈逝低头晃了晃酒杯,光线随着左右摇晃的酒液变化出深浅不一的红色。

    “也有人来找,但我不想给他们做。”

    上次特地出门应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编审权和尽可能尊重原作,但从那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个合作方能给出确定的消息。

    这让陈逝感觉像是被人耍了,很是不爽,签约的事也跟着一拖再拖。

    “不是吧,你从前不是完全不在意改编的那些东西,只要能赚到钱就好了?”

    “你都说了,那是从前。”

    陈逝有段疯狂卖版权疯狂找合作者,宁愿比市场价低一点也要卖出去的经历。

    他回想了下,随即沉下面色。

    那段时间他想要报复陈佑宁就是要把他倾注心血的公司抢过来,所以需要钱,要很多很多钱。

    于是把顾琴芝曾教给他的“要把作品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全都抛诸脑后,什么题材流行就画什么,什么容易受人欢迎就画什么,两部漫画同时连载,一天要画十几个小时也没关系,银行卡里逐渐积累起来的可观的数字就是他的动力。

    随着而来的是声名鹊起名声大噪,接受访谈和出席活动都只是为了赚更多的本钱。

    “我还记得你那段时间有人夸你就有人骂你是个商人完全没有点搞创作的样子。”

    池鸣幽是和他同期的漫画家,头上压着座大山的压力非同小可,但这位天才感觉是无心创作,专注搞钱。

    创作的样子?

    陈逝无声一晒,创作的样子大概就是每天对着母亲的遗作拼命想剧情画分镜,暗无天日。

    “有那么夸张吗,”陈逝笑起来,装傻充愣,“我后来都不怎么画漫画了吧。”

    “是啊,莫名其妙地就销声匿迹了。”

    “哪里莫名其妙,我那时是为了做手术。”陈逝忍不住反驳,这可是众所周知的消息。

    “你做什么手术恢复期要五年之久啊!”

    “……”

    陈逝不说话了,池鸣幽愈发起劲:“五年,整整五年,你知道我这五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这还演上了,陈逝摇摇头:“不知道。”

    池鸣幽一梗,又是一口苹果派。

    两个人靠在桌边,老友间谈起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是在光鲜亮丽的宴会而是烟熏火燎的路边摊。

    良久,池鸣幽放松了肩膀,一副认输的姿态:“算了我也不知道你当初做完手术跑出来画了一部短篇就又重归平静了,但你现在还能提起画笔就觉得还不错。”

    陈逝看向满目释然的池鸣幽,任谁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心底都不免触动几分。

    “你……”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啦。”

    陈逝:?

    池鸣幽笑起来,脸上的肉挤着眼睛,挤出一条缝:“要不是你隐退那么久,我这块璞玉都还不一定能被人发现呢。”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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