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

    顾琴芝有时候会想自己如果没遇到陈佑宁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不是搞艺术的,不是心思那么敏感的,也许也会比现在好过活得多。

    但这世上如果有那么多“要是”和“如果”,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于是她握着私家侦探刚刚发给她的照片,看着摇床上出生不久的儿子想,无论再难还是要把日子过下去,她现在有了新的人生支点。

    把孩子交给陈佑宁那样一个畜生抚养,她做不到。

    她给他取名陈逝,逝就是过去,陈逝的存在既提醒她要告别过去,也让她有勇气面对未来。

    而出于孩子的成长考虑,她也没法直接和他撕破脸。

    日复一日地,只能把自己的绝望和对陈逝的爱倾注在画作里。

    “你没事也别老待在画室,多出去走走看看。”

    陈佑宁一边站在镜子前打领结一边说教,“现在公司很忙,我没空陪你的话你就和小姐妹出去逛街买东西什么的全刷我卡。”

    床上的顾琴芝没说话,只翻了个身。

    如果她不是知道自己枕边人的公司是她爸给他的话,也许心里还会有丝雁过无痕的感动。

    而如今,她已经无话可说。

    这么想着,忧郁把她的身体压得动弹不得,直到小陈逝推门而进,小心翼翼地脱鞋然后踮着脚想上来,顾琴芝没理他,故意装睡,感受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压,感受到儿子把被子轻轻地拉到她的肩头。

    顾琴芝突然就忍不住情绪了,酸意直冲鼻腔,搅得她心疼,她一把抱住小陈逝,在孩子紧张无措地摸摸头里,溃不成军。

    她想她错了,错得离谱。

    如果大学开学没遇见陈佑宁就好了,当初听爸爸的话不嫁就好了,甚至如果不知道陈佑宁出轨就好了,什么都忘记,当作看不见。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还在乎什么道德底线。

    她只是不想自己对着漫漫长夜细数过去,流泪到眼角酸涩。

    可她要是真能做到放低乃至放弃心里的那根准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麻木。

    她还有孩子,孩子的父亲已然如此,而她决计不能放弃。

    因为是她把这个孩子带上这个世上来的。

    从那以后,顾琴芝变本加厉地投入创作,时间精力健康,她几乎全都奉献给了颜料和画笔。

    每次吃过饭匆匆一抓头发就旋风似的卷进画室里,小陈逝坐在儿童餐椅上拿着勺子,迷茫地问阿姨妈妈去干什么了,怎么和爸爸一样忙。

    阿姨给他擦嘴角米粒的手一顿,她只是个佣人,对于主人家的事讳莫如深,但孩童何其天真,她也只能笑笑道:“妈妈要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啦。”

    顾琴芝早起早睡,定时吃药,按时见医生,极遵医嘱,医生让她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就和孩子去海边去公园,落日余晖的时候总能看到她和孩子坐在街边的椅子上,看人来人往。

    她每天除了画画就是陪小陈逝玩耍,非常健康的生活,只有她自己看得到,一颗心在日益荒芜惨败。

    长大后的陈逝也看得到,从她的画作里。

    陈佑宁管教着儿子不让他吃垃圾食品,而顾琴芝带他出去散步的时候总会给他买点稀奇古怪的好吃的,口红啦跳跳糖啦辣条啦,小陈逝最喜欢吃的是烤串。

    大大的冷藏展示柜里有年糕里脊肉王中王……随便他挑选,小陈逝看不到全貌的时候会张开双臂,蹦蹦跳跳地让妈妈抱他起来看,顾琴芝不抱,他就哼哼唧唧。

    “儿子记住了,你所能接触的就是你能看到的世界。”

    顾琴芝蹲下身,义正言辞,振振有词,小陈逝眼里冒出星星,虽然年纪小,但不妨碍他对未知事理有着天然的崇拜。

    他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拿了几串素菜素丸子。

    而坐在露天椅子上各自撸串的时候,顾琴芝就会掏出手机来跟他分享今天画了什么。

    如果动物都是外星人、鲜花公园里的小精灵们、在一个名叫衣柜的世界的大家都是怎么生活的呢……顾琴芝会给每一幅画编一个小故事。

    她不想把她眼中的世界给孩子看,所以总要创造出一个新世界给小陈逝。

    小陈逝一边吃一边听,听得津津有味的。

    后来他想自己能走上漫画这条路是离不开他妈妈的耳濡目染的。

    孩子虽小但心思细腻,身边是谁陪着他的自然一清二楚。

    在他尚且浅薄的记忆里,父亲这个形象给他留下的印象是逢年过节才会落到头上的大手和大手旁边总在嘀嘀响的手机。

    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了。爸爸身边永远萦绕着刺鼻的气味,哪像妈妈身上香香的,又温柔,还会讲故事。

    每次妈妈来接自己的时候,隔壁中班的小燕子总盯着妈妈看,一脸艳羡的模样,让他倍有面子。

    有时候妈妈也会变得很奇怪,会问他一些听不懂的问题。

    比如爸爸妈妈分开了要跟谁。

    分开?

    小陈逝不理解这个概念不意味着他没经历过。

    分开就是妈妈一头扎进画室闭门不出,是自己和心爱的布偶娃娃没法睡在一起,是每天早上要和家里分开,下午又要和幼儿园分开。

    爸爸妈妈分开……

    他奶声奶气地说:“那我要和妈妈一起。”

    小陈逝拿着玉米棒,晃荡着小腿,看着妈妈美丽的脸变得很奇怪,他说不上来。

    妈妈的嘴唇好像在笑,但她的眼睛又在哭。

    小陈逝皱起眉,他理解不了的东西太多,只觉得被这样的妈妈看着,他也种想哭的冲动。

    他可不会像大人一样控制情绪,想哭就哭了。

    顿时,嚎啕大哭,鼻涕横飞,小陈逝就握着几根签子坐在冷饮椅上哭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顾琴芝懵了,她什么都没干,自己儿子未免也太敏感了。

    行人客人接连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有点慌,把人抱进怀里,拿餐巾纸擦擦眼泪,哄道:“没事没事,妈妈就是问问,不和爸爸分开,不分开嗷。”

    小陈逝还是哭,泪珠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顾琴芝平日里只陪着他玩耍,几乎不曾见过小陈逝这幅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差点给这小祖宗跪下了。

    “妈妈发誓,我发誓,绝对、绝对不和我的小王子分开!”

    听到这话,小陈逝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眼里满是红血丝,看得顾琴芝好不心疼。

    他大喘气几个回合,抽泣着确认:“真、真的?”

    顾琴芝见孩子平息下来,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忙四指并拢发誓:“绝对不分开!”

    小陈逝得到保证,乖乖地自己抽纸巾擦眼泪。

    顾琴芝想了一会,字斟句酌地问道:“那你是为什么哭呀,你很喜欢爸爸吗?”

    小陈逝想不出词语去形容刚才的感觉,而且他冥冥之中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妈妈也会哭,他只能瞅一眼妈妈,小小声道:“我不喜欢爸爸,我就是觉得烤串太好吃了。”

    顾琴芝哑然失笑,夏风和煦,吹得女人长发飘扬,也吹得烤串摊的烟火气缭绕在半空,久久不散。

    后来顾琴芝不知道从哪听说烤串摊的东西容易致癌,再没带小陈逝去吃过。

    她不知道长大后的陈逝最喜欢在烤串摊呆着,炭烤气混合着香料,刺得人眼眶酸涩。

    对于陈逝而言,父亲这个词与背后的释义都难以理解——无论是童年还是长大后。

    但陈佑宁却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而他最近完成了一单收购,回到家中时发现很少见到儿子。

    问了阿姨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跑去跟着她妈学画了。

    他站在画室门口,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母子,忍不住出言嘲讽:“别画了,别让我儿子以后和你一样。”

    整天活在象牙塔,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顾琴芝正在调色的手一顿,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和这个男人说话了。

    所以也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注自己的画。

    陈佑宁感受到了无视的眼神,像是被人踩了痛脚,大步迈进自己之前不愿踏入的画室,站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男人高大的阴影覆盖在女人身上,而她岿然不动。

    “你刚才那眼神什么意思?”

    顾琴芝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给他一点,“没什么意思。”

    “和我没什么话好说了是吧,整天涂涂画画,没有我你爸的公司破产了,你就只会在这洗笔画画!”

    这句话正中雷区,顾琴芝豁然起身,写生椅划出刺耳声音,两个人互望着对峙着,一方冰冷一方阴毒。

    无声的硝烟在沉默中弥漫开来,最先出声并不是大人们,旁边的小陈逝忍不住抽泣一声,两个人俱是一怔。

    顾琴芝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抱着小陈逝就要出门,临走前回首冷冰冰道:“你说的是没错,但我也记得公司有我30%的股份,如果你还想担任下届董事长就离这个房子远点,好好地去找你的情人。”

    陈佑宁瞳孔放大,声音气急不稳道:……你在说什么!”

    顾琴芝并不解释,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满是尖锐的嘲讽,扎得陈佑宁不得不转过头,撇开视线。

    “……至少别在孩子面前。”

    顾琴芝垂眸想了下,他的意思大概是至少别在孩子说这个。

    何其可笑,她是不是还要夸他是一个体谅家庭的好父亲。

    再掀眼时,她还想出言攻击几句时,突然发现自己连站在这里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男人的默认于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多说无益。

    —

    “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陈佑宁了。”陈逝讲起来很是心平气和,看上去也心如止水。

    林绘低着头,故事至此脉络足够清晰,联系前因后果,接下来的事任凭谁都能想出来。

    但她还是没有出声打断,就这么听着。

    看似平坦无波的水面也会因为一颗小石子掀起万丈波澜。

    “后来,我也很少见到我妈进那个画室,估计对她来说是被玷污了吧。”

    —

    顾琴芝最近确实很忙,忙着和各种专业金融人才打交道。

    那天回去之后,她抱着小陈逝,想了很多,自己不该安于现状。

    哪怕自己可以沉沦于过去的后悔里,陈逝也不可以。

    陈佑宁说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他现在手上的公司是她爸的,她现在握着的股份是她爸给她的最后底气,这份底牌,顾琴芝也要给陈逝。

    在这之前,这些股份的运作和分红,她几乎没管过。

    现在不一样,这些都是要留给孩子的,那就必须保证来路清晰,去向了明。

    30%的股份在一个数亿资产的公司前也是一个不小的数了,要查起来简直错综复杂。

    她也不再去画室了,每天泡在书房里查账就足够劳心伤神了。

    这方画室自然而然地成了小陈逝的乐园。

    他可以在里面随意创作,可以把纸张画满也可以撕下绘本来拼贴。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笔尖在肆意生长。

    直到有一天晚上,忙完了的顾琴芝久违地去看了看熟睡的儿子,从他手上拿下那一本绘本,又给他掖掖被角。

    本着了解一下儿子最近在干嘛的心情,她借着床头细弱的灯光,翻开了被小陈逝当作宝贝的绘本。

    一页两页,顾琴芝越看越惊讶,嘴圆张着。

    在小陈逝笔下,家后院成了生态王国。

    他画蟋蟀是睡美人,要沉睡三年才会被阳光王子亲吻着醒来。

    他画池塘生活着的是被流放的反叛军,荷叶是他们的屏障,他们总是不死心妄图回到地面上。

    他画王城里的房东就是青草,每根青草都拥有独属于他们的租户,或居住或开店,打理好自己的家是他们的责任。

    顾琴芝越看越有意思,不知不觉间在孩子床前坐了一个小时,翻到空白页时还意犹未尽。

    她抬眼看向酣然入梦的小陈逝,着实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天赋点全点在故事上了。

    第二天,她把小陈逝叫到跟前,问道:“你喜欢用画笔讲故事吗?”

    “什么讲故事?”

    “你画画的本子,我看到了。”

    “啊,”小陈逝有些羞涩,“我是拿来玩的。”

    顾琴芝捏捏他的小脸,非常不赞同他的态度。

    她说:“就算是你拿来玩玩的,你不也获得了快乐了,那就是有意义的!”

    面对着小陈逝双眼放光的神情,她思索了一会,郑重其事道:“你喜欢用画画讲故事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画画的本子变得更成熟一些哦。”

    “什么办法?”

    小陈逝顿时兴奋了,他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那么奇奇怪怪会用画画来讲事情,因为他看妈妈画的都是一张一张没什么关系的画。

    “你有没有听说过‘漫画’?”

    ……

    “所以这就是你走上漫画家的道路的起因?”

    林绘终于忍不住开始接话。

    “是啊,我妈那个时候给我买了好多漫画书,国内外的都有,国外的看不懂,她每天晚上就帮我翻译。”

    母子俩靠在床头,两颗头凑在一起,大人的手上拿着小小一本漫画书,旁边还有个小小脑袋,秉烛夜谈,某一时刻大人还会叫小孩离远点,小心伤眼睛。

    林绘想象了下,感慨道:“那是很温馨的场景啊。”

    陈逝点点头,“是很温馨,我妈还说等她自学日语成功就带我去日本淘漫画。”

    对于已知结果来说,等待是一个不美妙的词。

    “不过我没等到那时候。”

    林绘顿时沉默下来,静谧隔在两人之间,除去叙事者的声音,她还能听到空气里有根弦无声无息,却在越绷越紧。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大概是我上了高中吧,陈佑宁不让我学画画,我就没法走艺术生的道路。”

    “但是画画还是要继续画下去的,还好我脑子比较聪明,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家还有时间再摸鱼个一两张。有次陈佑宁发现了,就把我的画全撕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第二天晚上我又看到那些画被人拼好放在我桌上。”

    “打那之后,我和我妈就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我每天晚上画完的画都直接团成团放进干净的垃圾桶,我妈第二天就会帮我收好。”

    林绘吐槽道:“你画个画怎么跟打游击战一样。”

    陈逝笑了,肯定地点点头,“就是打游击战啊!”

    说着,他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个厚度——“我高中三年画了这么多。”

    林绘瞧着那不菲的厚度,心生感叹,骨子里爱的东西任谁都没法磨灭。

    她递眼望着徒然沉静的陈逝心想他拥有和母爱一样珍贵的东西,那是热爱。

    “不过战争嘛,总有结束的那一天。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偷偷改了志愿,靠着文化分上艺校。你真应该看看陈佑宁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的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真他妈的丑,我妈怎么会瞧上他。”

    “他气红了脸,让我去复读,我拒绝之后又说‘你这样子我怎么可能把公司交给你’,我原本还打算再呛他几句——气死了最好——但我妈冲上来说‘有没有他的支持都不重要’。”

    陈逝说到这里,突然笑得很夸张很得瑟,第一次转头看着林绘,炫耀道:“我妈多帅啊。”

    林绘凝视着他赤红的眼眶,和脸上滚落的泪珠,慢慢道:“……阿姨是很帅。”

    “是吧,”陈逝嗓子里糊着哭音,酸涩粘稠,像摆不脱的噩梦,“她多骄傲,说出的话……一定做到。”

    陈逝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突如其来,或者说早有预料的悲伤冲垮了脑子,撕裂了声带,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像一头失去了庇佑被人围猎的小兽。

    林绘转头看着,终于明白为什么夏时霖说他像个孩子。

    他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她尝试性地抬起胳膊,缓慢地抱住了这头困兽,被死亡杀死在时间里的困兽挣脱了筑基多年的心墙。

    陈逝伏在女孩的肩膀,泣不成音,最柔软的布料都能割破他的皮肤,刺伤他的心。

    “可是、可是,她答应……答应我的,从…从来……没有做到!”

    最后一声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陈逝使劲摇头,他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说好的冤有头债有主,他没有债主,他是自己的债主。

    他闭起眼还是能回忆起七年前的那一幕。

    隆冬白雪,好冷好冷啊,雪花钻进后脖子瞬间消融,他却不动分毫。

    鲜血铺地,好热好热啊,他看见顾琴芝躺在雪地里,侧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然。

    白雪衬着乌发,黑与白的极致交锋也比不上那一滩血迹来得夺目刺眼。

    陈逝什么都感觉不到,眼前和脑海只有妈妈的脸和红交叉着闪现。

    “我的小王子开始正式学画画了,我得帮你记录下来。”

    他以后还会画,谁来帮他记录呢?

    “你爸的话别放心上,公司还有你的股份,我都帮你搞好了。”

    骗子,你只教给我画画,没教我怎么打理公司。

    “哎呀,被退稿了也别气馁嘛,至少我会看啊。”

    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的废稿再没有人会认真对比我进步在哪了。

    回忆与现在交叠,色彩冲击,冷热刺激,陈逝竟直直地晕过去。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丝清明是顾琴芝刚刚拿到他的漫画单行本的场景。

    女人摸着封面,巧笑嫣然,眼含赞赏。

    她说:“你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那我也可以去找我的目的地啦!”

    ……

    后来,他的处女作被腰斩,他带着仅有的三本单行本去了顾琴芝墓前,点燃打火机,一页一页地烧给她。

    途中突遇大雨,他撑起衣服护着火光。

    那火烧着,越来越小,随着灰烬而熄灭。

    陈逝脑中空荡荡,只觉得自己也和这灰烬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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