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

    “不用扶我,我还能喝。”走到门口的贾赦挥退了几个小童,将门推开后,又扭头看着几个小童“记得回去跟你们老子娘说,再乱嚼舌根我可要拔了她们的舌头,以后去倒夜香。”

    小童们诺诺称是着退开了。

    贾赦抬脚进门,屋里三个丫鬟早在门内候着,一个上前伸手将他外袍取下,一个在桌上倒好一杯新茶,更有伶俐的铃铛拿了一旁的喜秤跟在主子们身旁不前不后地准备着。

    见屋里是两张新面孔的铃铛和白鹭,贾赦特地扬着眼神打量了一番,接着嗤笑一声“你两个可是不常来我这院子,如今来侍奉,可别委屈后又回去告状。”

    铃铛白鹭忙跪下“不敢。”

    贾赦不理她们,取了铃铛举着的喜秤,扯过手边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朝坐在床上的新娘子道“素来听闻邢家出美人,如果你们不是家道中落,邢大姑娘也不会留到二十才出嫁。”话半留不留却是放着不说了,只半眯着眼望着邢柯的红盖头,眼里看不清神色。

    盖头下的邢柯摸不准这人话音,不好轻举妄动,又等了片刻,见对方依旧没再发出声响,邢柯想了想,索性爽朗一笑“新婚之夜,说这些旧事做什么?老爷吃醉了酒,要拿我来醒脾不成?”

    贾赦哼哼一声“倒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丢下喜秤,放下腿,自顾自吃起桌上茶点来。

    邢柯便不说话了。

    讨厌的人果然话不投机。

    贾赦悉悉索索吃了茶点后,将筷子一扔,起身撂下一句“我外头还有事,你先睡吧。”抬脚便外门外走去。

    听脚步声稳健有力,哪有半分喝醉了的样子。

    邢柯撩开盖头,瞅着已经跨出门外五六步的人影,轻轻吐出一句“竟然走了?”

    见一旁的铃铛和白鹭还跪着,邢柯忙挥手让人起身,并指了指自己的头冠,“你们谁手稳当,赶紧帮我把这新娘的头冠去了,沉得很压得我脖子都酸了。”

    几个丫头搭档着,将邢柯收拾妥当后,邢柯长舒一口气,穿着里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问三个丫头“今日里都累坏了吧,咱们晚上怎么睡?”

    这婚房里除了主床,一旁还有软榻,墨葡萄屏风外还有一个副床,看起来像是平日里当作用餐的小炕桌使用。单一个炕床地方倒大,两个姑娘睡也足够了。

    按说陪嫁丫鬟跟主子睡一床也是使得的,不过邢柯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带陪嫁,婚房里一直没出现,想必是应当没有的。

    让刚认识的小丫头们跟自己睡一个床,刑柯有些不适应。至于怎么分配床铺,索性先问问她们自己的想法。

    房屋两侧是有下人房的,铃铛想了想提议道“今日留下我跟竹桃轮换着守夜,明天一早白鹭再伺候太太梳妆,这样可好?”

    竹桃和白鹭都点头同意。

    邢柯便随她们了。

    “守夜也只管去睡,你俩一个睡软榻,一个睡外头小炕床,赶快铺床吧。”

    “这不合规矩,我还应当给太太打扇,待太太入睡后,我再睡。”

    邢柯此时已经困得不行了,打着哈欠摇头“不用,不用,我不习惯,你们快去睡,早点休息明天还不知什么情况呢,都要养足精神。”说罢,邢柯已经把自己摆进被窝,以标准龙虎卧睡的姿势开始沉沉酣睡。

    一夜无话。

    此日,天刚蒙蒙亮,竹桃就轻声在邢柯床前发出响声“太太,起床洗漱了,今日里还要拜见老太太呢。”

    “起,就起了,再睡五分钟。”邢柯嘟囔一声,翻个身面朝里头继续睡。

    竹桃捂着嘴轻笑,转身同身后的铃铛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笑意,轻声轻脚地往外走。待转出屏风后,铃铛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也罢,再等半刻钟也无妨,瞧太太不像是繁复的人,想必妆发上也喜好简单。”

    又等半刻,白鹭已经端着铜盆装了新的温水过来,放在脸盆架子上,紧接着蹙眉示意竹桃。

    竹桃会意,这下没有刻意压着脚步,直直走到邢柯床前,低声道“太太,必须得起了,不能让老太太等新妇啊。”

    邢柯睡得鬼迷日眼,闻言撇嘴小脸皱成一团,嘟囔着“怎么都穿了,还是睡不成一个好觉。”吐槽归吐槽,瞧见丫头们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也不舍得惹众人焦急。

    翻身一骨碌起身,不等丫头开口,邢柯直接了当“怎么简单怎么来。”

    “果真如此,太太的心思我们早就猜着了。”竹桃服侍刑柯洗完脸,又擦上什么膏,七七八八弄得刑十分舒服。

    跟美容院手法有得一比。

    白鹭开始帮邢柯绾发,铃铛才刚出门外将洗脸水倒掉,返回门后一脸喜意“太太猜猜我看着什么了?大清早有两只小燕子在咱们院子里飞呢。”

    “是么?看来燕子也要起这么早,何况你我?”邢柯有气无力应道,面上仍旧半眯着眼试图睡回笼觉。

    “一会儿厨房就将饭送来了,早晨的例菜简单,太太先适应一下,以后我们还可以单点。”铃铛轻声嘱咐。

    邢柯根本不想吃,不过看着丫头们个个一脸怜惜的表情对着她,只好随便垫点,喝了一盅百合莲子汤。

    然后由白鹭,铃铛搀扶着出了二门后,乘坐软轿往贾母院子里去。

    坐着软轿不知绕了多少回廊,才到荣庆堂里。

    下了轿子,一个俏生生的丫头领着几个小丫头早在一旁候着了,铃铛熟悉忙半伏了身朝人笑道“朱雀姐姐晨安。”

    朱雀朝她笑了下,仍旧看向邢柯欠身道“大太太来的早,老太太原还想着让小丫头们去交代一声,无须起的太早,一家人没那么多礼数,昨日里忙乱的很,今日正要好好休息呢。不过倒是让我给阻了,我说老太太是关心则乱了,专门跑一趟,若是让大太太想岔了,还以为我们在说反话呢。”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在老太太面前很能说的上话的模样,邢柯猜测,此人眼下应该是跟文中鸳鸯的角色相同。

    因此,也笑道“老太太疼我们小辈,我们却不能不知礼,再说夏日里夜晚好眠,晨起早些也是应当,倒是劳烦你在这侯我了。”

    “太太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底下人的分内事,请随我来。”朱雀引着邢柯朝主厅里去。

    甫一进门,还未看清众人神色,就听一个不急不缓地声音突兀道“老太太,可见我说的对吧,大哥果然没同新大嫂一起来。”

    邢柯闻声看去,见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暗自揣测此人应该就是王夫人。不予多理,邢柯又抬眼朝堂上主位的人看去,年逾五十的贾母比红楼梦文里的出场年轻许多,但仍旧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此刻她抿了抿嘴,显然并不愿理会王夫人的话。

    见刑柯望过来,贾母脸上绽开笑意“快近前来,让我瞧瞧。”

    “果然生的出挑,早饭可还吃得惯?”

    邢柯笑出憨憨的声音“劳烦老太太挂心,早饭吃得惯,就是我这些丫头们一直服侍我,到现在还没吃上呢。”

    说完,王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罢又硬生生止住,接着去看贾母神色。

    果然见贾母缓缓收了笑意。

    王夫人又转眼看着堂上的邢柯“大太太不知道,咱们贾家的规矩多,若是不熟悉也不要混说出来惹人笑话,以后这些话放心里就好。”

    邢柯待人将话说完,才姗姗对上王夫人视线“你是?”

    此言一出,贾母扑哧一声笑出来,紧接着众丫鬟都笑了。

    “哈哈哈,也罢也罢。”贾母摆手“可怜见的,想她们邢家在她小时候也曾有过大家儿的排场,可怜她爹娘去的早,也因此日渐艰难起来,如今小门小户,不懂这些也是有的。”

    “快别站着了,赶紧坐下,也让你弟妹见过你一下。”眼底带笑,竟是一眼没看王夫人。

    王夫人脸色都变了,一旁朱雀看着,特意从后头绕到她身侧,笑道“二太太茶凉了吧,我让人换新的来。“

    王夫人被提点了一句,立马反应过来,朝贾母道“老太太说笑了,新嫂嫂还没给您老敬茶呢,我怎么好越过。”

    早有人端托盘过来,铃铛取了茶碗递给邢柯,刑柯平平端着俯身端给贾母。

    贾母身旁早有人接了,服侍着贾母抿了一口。继而贾母笑道“好,以后有你照看着老大,我也放心了。”

    邢柯听见这话心内好笑,贾赦的性子怕是贾母也无法,棘手的事倒推给她了。

    如今娶了“自己”这个低门小户的,新婚夜不见丈夫也不敢吱声,贾母作为婆婆连句安抚也无,可见轻视之意。若是换了寻常古人,怕是此刻心里都要呕死了吧。

    婆婆这样也就罢了,毕竟长辈,有些话可说可不说。

    更气人的还是那难相处的二房妯娌。

    提起王夫人此人,邢柯其实挺无语的。

    想书里黛玉初进贾府,一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林妹妹身上,长辈陪同悲苦身世也好,同辈嬉笑玩闹也好,都是围着黛玉转的。

    偏偏王夫人冷不丁朝凤姐来一句“这个月的月钱放了没有?”

    破坏气氛不说,还有一种轻狂劲头,实在不是一个管家长辈应该说出的话,更不用说后头上来就跟黛玉下“命令”不许同宝玉玩乐的事了。

    所以今日自己这个新妇敬茶,王夫人的举动她虽不能完全猜着,也大差不差。

    这就像一个无能之人处处充能耐,殊不知越是如此越让人看不上。

    不过倒是苦了贾珠,元春这些孩子,邢柯心里默默叹息。

    “拜见大太太。”突然一声特青春期男孩特有清脆的声音响起,刑柯收回思绪,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几个孩子。

    只见一个十二三的少年牵着了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走进来,又一同朝邢柯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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