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旧照片

    那是很好看的红色。

    当年最贵的口红品牌叫亚芳,买一支需要花上妈妈和那个人一个月的工资,算来是笔巨资。

    所以当妈妈收到作为结婚纪念日礼物的那枚小小胭脂红时,她自然是很欢喜的。纵使薄怒,也是欢天喜地中带着心疼的嗔怪。

    但她舍不得用。

    所以展眉手巧的妈妈就用自制的胭脂泥,混上两三星品牌的红,揉在一块,做成独一无二的展妈妈牌口脂,非常节省的用了很久。

    展眉永远记得,晨光暖阳中,妈妈对着镜子羞涩笑着,做实验一般用量精准地细抠出半克的脂红,然后再由那个人,缠绵眷恋地,帮自己的爱人点上。

    “小颜,快看,快看!我爱人漂亮不?漂亮不?你可要好好学习,听见没有,臭丫头!不然呀,你可没你娘这样的福气找到我这样好的男人做伴侣的呦~”

    曾经缠绵,似乎眷恋,终究是心狠。

    那个红色很微妙的。就像微微润湿的红丝绒上绣着暗银丝线,抹在玉兰样的唇上 ,是极为独特的美感。

    无论混在什么颜色里,无论过去多少年,展眉都能一眼认出。

    挂在诡异门上的照片中,那小女孩两颊冷冷的红色,只能出自他母亲自制的小小口脂。

    可徐梓晨车上吊坠里的照片,是黑白色的。

    ——

    “擦,拿咱妹搞恶作剧!”

    徐梓晨一句话先把这诡异惊悚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定义成闹剧。

    随即徐爷就开始疯狂碎碎念:“哪个王八蛋干的这缺德勾当,啊?啊?啊?要让小爷知道是哪个杂碎干的,小爷把他剁吧碎了喂猫!”

    八爪喵喵叫:“你不要吓喵!”

    徐梓晨嗷嗷叫:“小臭猫,小臭猫,你也觉得这是恶作剧是吧?哈哈哈!”

    八爪疯狂喵喵叫:“你才丑,你最丑!丑丑丑!”

    徐梓晨:“喵喵喵喵喵!汪汪汪汪汪!”

    徐疯兄弟剑走偏锋,从开始学八爪喵喵叫,到最后汪汪喵喵掺和着吼,不愧是名校毕业的牛人,他一个愣是嚎出猫狗满车的效果,疑似试图用装疯吓退这装惊悚的。

    猫嚎狗哭,喇叭吼。

    人疯猫癫。

    一脚急刹。

    满室噪音声里,极速行驶的轿车飞快后退,避开一左一右两个大丑门的夹击之后,又180度大转弯,车身几乎在雾气里飘了起来。

    落地、再转,后退、碾压!

    徐梓晨鬼哭狼嚎得非常带劲,小车疯狂走位得也是狗骑兔子,瞎颠着胡乱走,跟被吓疯了似的直接往丑门上撞,也不挑款式,逮着哪个是哪个,撞碎了徐爷付钱。

    可他就是撞不到。

    雾气更大了。

    浓稠如牛奶质地的水帘,层层叠叠,裹挟着冷漠的寒风,自四面八方击打着小小的车窗,徐梓晨的视线严重受阻。

    更要命的是,门在繁殖。

    不想用这个词,但展眉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方式。起初她和徐梓晨都以为,这扇门是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然后随着车瞬移,紧追着他们不放的。

    直到两扇门同时出现。

    然后是四扇。

    然后是六扇。

    密密麻麻,重重铁门紧锁住他们的出路,却在车撞过来的瞬间消失不见。

    是要逼他们下车吗?

    展眉着重观察门的款式。

    ……是妈妈工作单位里统一制式的那种猪肝红色铁门。

    不管是天上地下哪头的妖魔鬼怪,这架势就是冲着她来的。

    自从事发开始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的展眉,突然开口:“ta,你有办法解决吗?”

    啥?徐梓晨奇怪地看了眼自家发小,除了突然跑到他怀里的小黑猫之外,你说的他是指谁?

    不会是“她”吧……

    徐梓晨脑中顿时爆出中外无数鬼片,偏偏每部里都有个鲜血淋漓的好看姑娘在对着他笑。

    老徐一惊。

    正在此时,车灯前,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扇破门,在强直灯光中散着血红的寒光,像他们扑了过来。

    老徐一乍。

    方向盘顿时失控,可那门却再次右移,避开了车头。

    却没有躲开展眉手里的甩棍。

    无声无息之间,展眉那侧的车窗玻璃,降到最低。

    甩棍飞出,直接命中铁门中心,那张旧照霎那间消失不见,门上被凿出了个窟窿。

    车身倾斜,向左摇摆,却是徐梓晨刻意驾驶的结果。展眉借着重力加速度的作用,自车窗翻身而上,勾着车檐滚到徐梓晨那边,甩棍再出。

    上面有棍,中间有斧。

    徐梓晨恶狠狠地举着粉红色小斧头,我凿!

    但他忘记了降车窗。

    斧头砍在了他自己的车玻璃上。

    玻璃没事。

    斧头折了,断成两截。

    徐梓晨百密一疏,忘了这斧头是他给孤儿院的小姑娘买的礼物,过家家用的。既然给小孩玩的,那斧头就连刃都没有,光好看了,别说凿门,凿老徐自己的大脑门都凿不出个印来。

    他这也算出师未捷先破财,只有碎斧上面沾着的小碎钻,像星星的眼泪一样散了他一身,那是徐梓晨无声的哀伤。

    展眉也不说话,闷不吭声地滚出去给了两扇门一门一暗棍,又飞身滚回来,想了又想,最后只好安慰小徐道:“娜娜会理解的,咳,我给她重新买一个好了。”

    徐梓晨:……

    展眉叹气:“我自己掏钱,不走孤儿院的账。”

    小徐笑笑:“好。诶,小颜,咱们这招还算漂亮吧?我就说,汽车配甩棍,不惧流氓与小偷!让我看看,咱那棍上沾上点什么铁屑了没?我就不信了这门还能是金刚钻做的不成?还装神弄鬼的,小爷一斧头……一棍子凿碎了它!回头就拿这破门回去给咱家孩儿们做秋千玩。”

    徐梓晨这一路上的吱哇乱叫唤,究其主因,自然是因为他个性放飞,逮着什么事都喜欢玩玩看,配着这么个鬼片环境当然要装见鬼。

    其实也是配合着展眉准备武器。

    他这车里有甩棍两个,现在他和展眉一人一个。

    塑胶玩具刀一把,车尾工具箱里,拿不出来,有跟没有都一样。

    斧头一把,不如没有。

    猫两个,……徐梓晨琢磨着总不能把猫扔去御敌吧,那能有什么用,挺犯愁的。

    以他和展眉的交情,两人根本不用交谈,只需几个眼神之间,分工就已明确。

    脑子好使身手蠢的制定计划,徐梓晨开车跟铁门玩了这么久躲猫猫,已经熟悉了门的变动规律,因此选择动手地点的事交给他。

    脑子……同样好使身手还特别好的展总,就负责敲门的具体活了。

    事实证明,手脚太笨的人,容易耽误事。

    既然徐梓晨怂了吧唧地转移话题,展眉也照顾他的厚脸皮,沉默地将甩棍展示给自家发小。

    击碎铁门的那一端上,有血迹。

    那门是活的。

    展眉面上毫无血色,眼角眉梢被汗水浸湿,更显决绝。

    小乌云濯那边,应该还需要点时间。

    徐梓晨也凝重思考。

    车速放慢了。

    半晌之后,徐梓晨木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眼神怼着自家老妹,哑着嗓子小声讲:“小颜啊……”

    展眉顿时放心,开始起作用了。梓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无力的徐梓晨无力地继续碎碎念:

    “这门神可够丑的呀……丫他妈既然是活的,那怎么着也能给丫再弄死啊!靠,胜利必须站在我们这边!”

    展眉:……

    她刚才决绝半天,打算破釜沉舟的计划是啥来着?

    徐梓晨在旁边嘎嘎嘎地笑。

    在成千上万的诡异锈门构成的包围圈之内,小徐停下了车。

    他还是在笑的。

    徐梓晨笑着对自己发小讲:“小颜,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一起面对吧。”

    随即他就把自己的胳膊从小乌云的嘴里抢出来,拎着小黑猫的脖领子把她丢还给展眉。

    “切!跟我玩这套?展总,我可是打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你的,你想撒什么色的尿,别人不知道,咱还能不清楚?”

    徐梓晨冷哼,“你这猫嘴上是涂了麻药还是什么玩意?我可告诉你,人用药可不能给猫用,这小猫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小心我让我爹训你!”

    小乌云眨巴着水汪汪的蛋黄色眼睛,蹭着展眉的脸,喵喵叫:“本怪物真的用力咬这个人类了。”

    在这里本喵喵没办法发挥神力,没能搞定这个讨厌鬼,是这地方的错,与喵无关!

    徐梓晨持续得瑟。

    展眉只好捂着脸不说话。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事交给一只猫去办?

    铁门开始集结。

    一扇一扇的门并列站齐,如同古代打战时候的盾,垒在一块,缓慢前行,不留一丝空隙。

    展眉说:“这些怪物是冲着我来的。”

    徐梓晨看了看油表:“油不多了,顶多再开一个小时。”

    展眉又说:“你只要躲在车里,这些怪门不会把你怎么样。”

    徐梓晨笑笑:“你连英语都说不过我,你还懂门说话?”

    展眉无奈,继续讲道理:“想想伯父,想想咱们的孤儿院,听我的,好不好。”

    徐梓晨刚想说话,展眉打断了他:“当年的事……”

    徐梓晨脸色变了。

    展眉并不看自己的朋友,却把这么多年她日夜想的,筹谋的,挂念的,全部倾诉了出来:“当年的事,不管是乱力鬼神,还是人为阴谋,总之,事情没有结束。我一直在等当年犯案的人或者其他什么都好,我等他们来找我。”

    他们已经来了。

    展眉看了看那两只小怪猫,他不相信这俩小毛球所说的每一个字。

    “就算为了展云,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可梓晨,你不一样,你跟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展眉再次阻止了徐梓晨未说出口的话,她开始对着自己的朋友怒吼:“你当年才7岁!7岁!你没必要觉得欠我什么!”

    “徐梓晨,你他妈就是个小屁孩子,你能救得了谁??!!你付出的够了,足够了!安心去过自己的人生,好不好?”展眉恶狠狠抹去自己的眼泪,恨不得直接拿绳子把徐梓晨捆了塞进后备箱里去躲灾,

    “想想你爹!你他妈别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你管的着我的事吗?!你丫管的着吗!”

    两人之间的僵持,终结于一个人的退让。

    徐梓晨说:“好。”

    然后他一拳头凿在展混球的大脑袋上,抱着小八爪就踹开了车门,抢先走出出去。

    我听他妈你这通废话呢?姓展的,先干完这关,我得跟你这女的好好谈谈!

    徐梓晨找了扇自己看着顺眼的破门,一脚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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