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午后,榕桑一身脏污从礼厅返回姑洗阁,在回程半路恰好遇到了李时年。

    “师……将军。”榕桑左右观望,纵使身侧无人,依旧改了口。

    “榕桑公子。”李时年熟练答,眼光打量他上下,不解问道:“衣服怎么脏成这样?”

    榕桑一脸无奈,只答了两个字:“樱儿。”

    李时年浅笑,拍了拍他肩膀:“既为人夫,便多应承些吧。”

    榕桑点头,表情虽是几分无奈,心情却是万般甘愿。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榕桑打量着李时年身后的方向,那边是姑洗阁,李时年若是从那边来,便只有一个可能,榕桑道:“是去找我?”

    李时年点头:“无事,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

    “现在同我回阁内说可好?”榕桑请道。

    李时年点头,二人并肩同行至阁中。

    姑洗阁偏厅内,小厮斟了两杯热茶,茶盏被热水熏透,些微烫手,榕桑将茶盏向外推了推,想着凉却些后再饮,却见李时年已经用手指捏着茶杯,不知疼般揉搓起边沿。

    “将军想同我说的,究竟是何事?”榕桑问道。

    李时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

    “是襄王之事?”榕桑推测,能让李时年如此犹豫徘徊的,当下唯此一事已。

    李时年抬眼,微微点头,算做应答。

    “有解了?”榕桑追问。

    李时年手指些微发红,痛意渐渐真切,他方才察觉,思绪也因此被拉扯回来,他轻声回道:“算是。”

    榕桑不解:“那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看着并无喜色?”

    李时年微微摇头答:“不算是上上解。”

    “此事本就难缠,能寻得解法已经不易,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处处圆满,你……也别太过在意了。”榕桑劝解道。

    “也是。”李时年似是在他这轻便的几句中得了慰藉,话锋一转,询问道:“你和孟姑娘如何?”

    榕桑应道:“樱儿还是想要回神医谷,我同山主请示过了,他说让我随自己心意。”

    “你要去吗?”

    “嗯。”榕桑点头。

    李时年本不想再开口,可身份使然,又不由多问一句:“山主对你颇为器重,你当真舍得?”

    以榕桑的品行修为,日后多加修炼,假以时日必可接过姑洗峰峰主衣钵,甚至数十年后,便是山主衣钵亦不无可能,可他今日若随孟樱儿去了神医谷,怕是就没有这机会了。

    榕桑应道:“樱儿在这里并不开心,我只想她开心,别的不重要。”

    “你想清楚便好。”李时年答。

    榕桑低敛着眸子:“只是有愧师父教导,也愧对山主的寄托,师兄,若是你还在,便无需……”

    “榕桑。”李时年出声提醒,他一时心急嘴上漏了词,全然忘记“师兄”二字现在叫不得了。

    榕桑将视线转向一边:“是我失言了。”

    “榕桑,这次多谢你相助。明日我便会启程回若水城,日后如若需要我,你知道如何联系。”李时年交代。

    “嗯。”榕桑后知后觉道,“所以你今日,是来同我道别的?”

    “算是,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听着小厮的问安,李时年停住了话音,转头望去。

    果然,下一秒,孟樱儿焦急推门而入,连人都没看清便先开口询道:“表哥,东西可找到了?”

    她定睛再瞧,才看明白房内坐着两个人,她先前的举动多少有些失礼,意识到自己唐突后,孟樱儿急忙对着李时年福了福身:“见过李将军。”

    李时年顺势问道:“在找什么?”

    孟樱儿同榕桑默契地都没开口。

    “没什么。”孟樱儿含糊答,说罢走到榕桑身边,递了个眼神。

    榕桑略带愧疚地轻轻摇了摇头,算做对这眼神的回应。

    李时年自然看懂小两口的无声交谈,也明白自己再待下去有些多余,便道:“你二人既然有话要说,那我便先走了。”

    榕桑还想开口留人,却见李时年一脸“不急”,视线瞥过孟樱儿,要他以“夫责”为先。

    李时年这厢前脚才走,孟樱儿即刻没了方才的稳重,急切问道:“当真找不着了?”

    榕桑摇头,一脸做错事的赔罪表情:“叫人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真的找不着。”

    孟樱儿有些气馁,思虑后道:“那,我便去同公主请罪好了。”

    “我去,”榕桑制止,双手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以作安慰:“本就该是我去的。”

    “可……”

    “樱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二人本就是一体。”榕桑态度坚定,“这事是昆仑山行事不周,我去请罪即可。”

    他自然知道,以孟樱儿的性子,这样的场合对她怕是窘迫异常。她幼时便遭遇家庭变故,算是小小年纪便尝尽人间苦楚,打从当年神医谷再次与她相认后,榕桑便暗自发誓,此生不再让她受半丝委屈。今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碍着孟樱儿的体面,他仍不想让她于友人面前失信失言。

    “我同你一起去。”孟樱儿反握住了他的手。

    门外听墙角的李时年云里雾里听了半天,却仍是没听明白这二人说得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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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前来观礼的贵客早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昆仑山安静得让人心乱。

    王如意在屋内来回踱步,知道自己再找不着由头,没准明后天就会被强制送出山了。本着贼不跑空的心态,她想着就算是走也不能空手走,最好能趁小神仙们休息后,偷偷跑到游山亭,摘点那个慕蝶花再走才好。没想到计划才刚在脑中露个苗头,门口便响起了“咚咚”敲门声。

    人在琢磨坏事的时候,最怕突然有动静。王如意心内一惊,手上一抖,手中茶杯清脆地摔了个响儿,茶水瞬间洒了她一身。

    王如意:这昆仑山也太正了吧,我这才刚动个歪念头就遭报应?

    来人正是榕桑和孟樱儿。

    “公主,可否里屋细谈?”榕桑问道。

    王如意点头,战战兢兢地请她二人进了屋。“刚才不小心,把茶杯摔碎了。不过碎碎平安,说明要有好事,有好事。”王如意看着这一地狼藉,硬解释道。

    二人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坐了下。

    半晌,榕桑面上的难色难得王如意都快看不下去了,他方才开口道:“公主,是这样,你的那枚钗子……被山人弄丢了,我找遍了礼厅也没找到。”

    “什么?!”王如意听到这消息,嘴巴眼睛一起挑战肌肉极限,夸张地睁开,要不是刚才茶杯已经碎完了,高低她得再碎一个烘托下气氛。

    “真的很抱歉,我差弟子们找遍了,自己方才也去翻了个遍,可就是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不如这样,昆仑山的东西,你随便选一样你喜欢的,当作是我的赔罪。”

    王如意:“你知不知道那个钗子对我很重要?那是我穆乾送给我的定情物,怎么能随便就代替了?”

    榕桑:“昆仑山的宝物万千,必定能有一样入公主的眼……”

    “那我要是找你讨孟姑娘,你也给吗?”王如意反问。

    “这人和物怎能相提并论?”

    “便是因为我无法见着人,所以这物件才会无比珍贵。”王如意答。

    榕桑只道:“公主,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榕桑,两年前,你和你师兄在南疆演了出好戏,最后你们所有人都如愿以偿,今日,你抱得美人归,你师兄做了平西将军,南疆归降天祈,似是所有人都得了善终,唯独他,他听信了你二人的话,视你们为挚友,待你们如贵宾,可最后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他也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国家,他有什么错?拜你们所赐,现在他什么都没了,连命都快保不住了。”王如意道,“强人所难?我今日不过是找你要回一枚钗子而已,我原本该要的债更多。”

    “公主……当日之事,你我立场不同,我是为了百姓太平才如此行动,我问心无愧。”榕桑口气又弱了许多,继续道:“木已成舟,我虽不后悔当日所为,但欺瞒之事,我愧对公主。若是有何能为公主做的,我也愿意为公主效劳,以报……”

    王如意没等他说话,抬眸道:“你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那你愿不愿意帮帮穆乾?”

    “如何帮他?”

    “你带我去见山主,只要昆仑山主肯救他,他便能有一线生机。”

    榕桑摇头拒绝:“别的事都可以,唯独这件,我做不到。”

    “好啊,那你就把钗子还给我。”王如意一点也不勉强。

    “公主……”榕桑被她几句话,逼得进退两难。

    王如意软了下语气:“就算是我求你行不行?求你救救他。”

    榕桑欲言又止。

    “如果有人想伤害孟姑娘,你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的对不对?以己之心,度人之意,你当真不能理解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吗?”王如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双手抱拳行礼道:“拜托你了,救救他。”

    榕桑下意识上前意欲搀扶,可才走到她身侧,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举动碍着礼数,尴尬在旁,进退不得。

    孟樱儿便上前替夫君扶起了她的双臂。

    王如意道:“我无意难为你,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体面,可是我现在别无他法。”

    孟樱儿侧头,轻声附和道:“表哥,是我们有错在先,你就帮帮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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