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9 榕桑

    不日,七月初七,郡尉上书请示,说是动荡了半年多的清郡百姓都盼着能大行操办此节,毕竟五月节时战事吃紧,待到九月节时怕战事又来,这夹在中间本是女儿家求姻缘的节日,也被百姓当成个吉庆,巴不得赶紧庆祝起来。

    北王爷许了准。

    清郡本是西戎故地,平西之战后划给了南疆,这地名叫清郡,实则是浊地。

    死人死,活人醉生梦死。

    屯兵的地方,百姓难得安生。兵将出征,全都是有命去没命回的,于是清郡的产业只有这几样特别繁盛:驿站镖局、酒肆花楼。

    恰逢清郡土地不适合耕种,因此,这清郡南北城以中线分界,两边各成一派,北城肃穆,军营内全是汉子喊号的萧萧声。南城轻佻,街巷走的不是褴褛的百姓,便是花哨的娇娘。

    “如意妹妹喜不喜欢?”穆乾挑了个胭脂摊上最富贵的瓷盒。

    乞巧节日,王如意想出去逛逛,北王爷便许了她出军营,只是周围左左右右十几个侍卫陪同着,要不是穆乾这声讯问,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来参加活动的女明星,还是被押解游街的死刑犯。

    王如意:“口脂这东西我见过极好的,这样的货色我才看不上。”

    点绛居的大春红当真是极品,就连迪奥也没研究出来能留香半个多月的化妆品,北洲府的点绛居却做出来了。

    穆乾又去旁边摊上选了支玉簪子,勉强能和北洲府的手艺媲美,问道:“这个总能入妹妹眼了吧?”

    “与其给我买胭脂簪子,你倒不如聊些我感兴趣的。”王如意回。

    “妹妹不是对这些最感兴趣了吗?”穆乾反问。

    王如意耸了耸肩膀:“你还是跟我聊聊军防吧,先生给你出了什么好计谋?”

    “这等事情不用妹妹操心。”

    王如意想到他那日口中的“自有高招”,继续打探道:“那便是有了。”

    穆乾也不认,也不驳:“妹妹当真不想要这簪子?”

    王如意知他不上套,没好气地上前接过了簪子,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帮妹妹戴上。”他也不客气,亲昵地将簪子斜插入王如意发间,“我听人说妹妹近日在府上学骑马?府里的场地还是小了些,不如到校场我亲自教你?”

    王如意瞎话张口就来:“你听谁说的?我近日忙着和先生学习,压根没功夫做别的。”

    “哦?那便是我听错了?”

    “八成是。”王如意假装无意地反问道:“倒是今日你有些奇怪,平白的怎么就要陪我逛街了呢?父王不是要在府上同众将军共同庆贺吗?你不去?”

    “哪有比陪妹妹更重要的事?”穆乾还是嘴上带蜜眼里泛毒的样子,“乞巧节是求姻缘的日子,我怎能让妹妹独身一人。”

    王如意:“我有阿潭。”

    阿潭在旁一脸苦涩,心道:大公主你不要害我。

    “这么说来,妹妹身边总是跟着个小厮,实在不方便,改天我还是送个丫鬟来给你使唤吧。”

    王如意一口拒绝:“不用了,我挺方便的。”

    穆乾道:“他毕竟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要为声誉考虑。自然,若是你打定主意嫁我,我是不介意这些小事。”

    “我介意。”王如意看他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想起来就要过来贴自己一下。

    “惹妹妹烦了?”穆乾看了看日头,已是夕阳西下,远远天际染着一层血红,“也是该回府的时辰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再逛逛。”王如意只想甩掉他。听说晚上郡中十里巷有庆祝,她一心想去凑个热闹,今日这明媚招摇的妆就是特地为这活动准备的。

    “也好。”穆乾破天荒地同意了。

    王如意乐开了花:“你真走啊?”

    穆乾脸色黑了下来:“你就这么高兴?”

    王如意一脸灿烂回道:“没有啊,可难过了。”

    穆乾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装也装得像点。”

    王如意贱兮兮地对他摆手告别,打算欢欢喜喜送瘟神,却没成想穆乾才迈出去两步,随行的侍卫长抬起了手中的剑,拦住了他。

    穆乾面色阴沉:“你敢拦我?”

    “世子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你也配问?”穆乾只一个眼神,副将汝统横刀放在了侍卫长的脖子上。

    那侍卫长还欲开口,王如意上前拉住了他:“世子殿下的事你也配打听,退下!”

    说罢一把将他拉向了一边。

    见他放行,汝统也收了剑,穆乾回头递给王如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同随行消失在长街的人群中。

    王如意:“知不知道我刚才救你一命?那种阎王你也敢得罪?”

    但她话音未落,只听侍卫长一声号令,周围一干侍卫整齐有序地分几个方向撤离,像是一眨眼间,这一群保镖就原地蒸发了一样。

    只留下侍卫长和他旁边一位看起来不太禁揍的瘦弱侍卫。

    “他们……干嘛去了?”王如意问。

    侍卫长:“维持治安。”

    王如意想到了方才穆乾的话:装也装得像点。

    “那……你俩不去?”她又问。

    “我二人负责保护公主。”侍卫长一本正经答。

    “行,”王如意点了点头,“那你离我近点。”

    “是。”

    阿潭凑上前小声道:“公主,什么情况?”

    王如意:“不知道,反正不是要护他就是要害他,哪个都和咱们没关系。”

    阿潭点头:“那咱们现在去哪?”

    王如意本是百无聊赖地环视一圈,却在看到最近处酒肆内一抹白影时,眼睛突然一亮:“咱们去蹭吃蹭喝。”

    “啥?”阿潭不解。

    王如意指了指对面酒肆,感叹道:“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

    阿潭见那人兴奋道:“巧极了,苍梧公子竟然也在。只是他好像不是一个人,我们这样过去不好吧?”

    王如意从这个方向只能看清那人的背影,像是个披着纱蒙着面的娇娘子,她一脸混不吝:“有什么不好,能给他添堵那是老天赐给咱们的好事,走,瞧瞧去。”

    夕阳垂垂,光这般眷恋地流连在人间时,映出来的人最是温柔。王如意一身红衣,衬着乌发雪肤,周身似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公子?”执卿小声提醒着愣神的苍梧。

    苍梧回神。

    “榕桑公子在问公子这法子可不可行。”执卿道。

    苍梧:“呃,未尝不可。”

    他话音未落,王如意调侃的声音响起:“先生好巧,这是在会佳人呢?”

    对面蒙纱戴笠的男人侧抬了头。

    这人远着看身形窈窕如娇娘,凑近了,虽是蒙着纱,但亦能看出是个男子。

    苍梧:“你这簪子很是别致。”

    王如意摸了摸,不在意道:“世子哥哥刚给我买的,怎么,你喜欢?送你?”

    苍梧:“……”

    执卿:“怎的没见到世子殿下人?”

    王如意:“他走了。”

    苍梧:“去哪了?”

    王如意:“我又不是他妈我怎么知道。”

    苍梧:“……”

    王如意侧头点了点对面的榕桑:“你朋友啊?”

    “师弟。”苍梧介绍道:“榕桑,这位是北王爷的掌上明珠,公主,这位是我的师弟榕桑。”

    哦,原来是凤雏啊。

    王如意伸出手:“你好啊,先生的师弟,我叫王如意。”

    榕桑没有接,只是起身行了抱拳礼。

    王如意看着这一身打扮记忆逐渐涌了上来,她急忙凑身上前,对榕桑道:“是你!”

    榕桑向后躲了一下。

    “你不记得我了?”她觉得是因为纱笠挡着所以他看不清楚,便想要上前揭他开的面纱。

    没成想这一举动却被苍梧伸手制止:“不可。”

    王如意不解:“干嘛?”

    “不可。”苍梧态度严肃地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不能看吗?”王如意故意地用手指假意要拨弄那白纱,“看一下又不掉块肉。”

    苍梧用眼神警告着她:“他的纱笠不能碰。”

    王如意手欠地打了一下:“碰了怎么了……”

    苍梧直接拉过了她的手,语气严肃,一字一顿,像是训斥孩童:“不、可。”

    王如意暗觉在人前被他这般调教有些下不来面子,但又不敢忤逆这位小心眼儿,只嫌弃地将手收回,以表达不满。

    苍梧见她闹了脾气,皱眉解释道:“榕桑祖上有规制,他不可卸下纱笠。”

    “为什么?”

    “守贞。”

    王如意:“噗——”

    她这举动引得众人面露尴尬,只得清清了嗓子,装作正经问道:“给谁啊?”

    “未婚妻。”

    “噗——”王如意又是一下:“那你不该叫榕桑,你该叫穆罕穆德桑。”

    二人疑惑地看着她。

    苍梧道:“莫要胡闹,榕桑是西戎圣祖先民的后人,这是他们的规矩。”

    王如意在榕桑面前摆了摆手,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榕桑摇了摇头。

    “醉仙楼?”王如意提醒道。

    榕桑仍旧摇头。

    王如意:怎么这人还属雷锋的?做好事不肯留名?但眼下人家不承认,也没有自己上赶着要认救命恩人的道理。她左右看了看,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苍梧:“我二人是同门师兄弟,在一起有何奇怪?”

    “不是,我是说,你们二个人凑到了一起,莫非南疆要……”王如意瞪大了眼睛。

    苍梧的折扇再次敲上了王如意的脑门儿:“慎言。”

    王如意才要发作,只听得酒楼外一阵喧嚣,人潮涌来,百姓中有人喊道:“蕈娘子要放花灯了!”

    愈来愈多的人朝着这个方向拥挤推搡,争抢着要看那位蕈娘子放灯,本来就热闹的马路一时间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周围有人不熟悉情况,询问道:“这蕈娘子是谁?”

    “春月楼的花魁。”

    “她放花灯又是为何?”

    “自然是选良人!”

    王如意在旁不屑道:“花魁选的叫什么良人,还挺会给自己贴金,不就是嫖客。”

    侍卫长和瘦侍卫尴尬地别开了头,阿潭也拉了拉王如意的衣角。

    苍梧折扇挡脸,非礼勿听。

    倒是纱笠下的榕桑被这话逗笑,难得地出了一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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