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条小胡同前。秦刚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一栋小楼藏在深处，大门紧闭，从墙上斑驳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房子年龄不小了。
破败的楼房溢满了浓浓的灵力，余淼淼不自觉地向前靠近，用力吸了一大口，五脏六腑被灵气洗涤，浑身舒畅。
秦刚推开门，隔绝的声音传了出来。
楼里热闹非凡，节假日到了，积压的工作必须得在节前完成。办事处保留着和本地其他机构相同的手续，只能来业务台亲自办理各种补办业务，所以，越到放假的时候办事处越是忙到飞起。
几十只老妖不约而同掐点到，再加上繁杂的手续，硬生生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手下的动作快到出现残影，两个妖进来的时候，大家见怪不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余淼淼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妖！
秦刚拽着余淼淼挤过大厅里过来办事的妖，成功抵达二楼新人接待处。
余淼淼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已经喝了不下三杯水，转了八个圈，接待处有小人唱戏的黑箱子她都捣鼓明白了，演来演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刚说是去找工作人员，把她自己丢在接待处，结果一去不复返，她的耐心快要磨没了。
余淼淼打了个哈欠，忍耐不住亮出爪子。
关键时刻，余淼淼余光扫到门口一团毛茸茸的大尾巴，顿时心虚地收回爪子，一本正经地端起已经空掉的水杯。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涂山立毫不掩饰妖身，九条尾巴大大咧咧地敞在外边。
支棱起来的长尾成功吸引住余淼淼所有视线，眼睛恨不得黏在上面。
好漂亮的尾巴啊……好想扑上去。
涂山立呵呵笑了几声，从柜子里拿出平板。
余淼淼矜持地收回视线，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
竟然有九条尾巴的狐狸，余淼淼心里嘀咕，白苍肯定知道狐狸精的来历。
“你需要办个身份证明，先给你拍张照。”涂山立点了几下屏幕，直截了当切入正题。
不知道拍张照是何物的涂淼淼不动如山，一脸莫名。
涂山立换了个口吻，“你坐好往前看。”
咔嚓——
平板屏幕上出现了两张照片，证件照旁边是一张小白猫端坐在沙发上的图片。
小白猫圆头圆脑，身子胖嘟嘟的像个球，雪白的绒毛柔顺光亮，没有一丝杂色，尾巴悠闲地在身后摇摆。
“好可爱的小猫咪呀！”涂山立凑过去笑得意味深长，“咱们说不定还是属于同宗呢。”
“我叫涂山立，是华夏特殊办事处的处长，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就行。”狐妖吐气如兰，气息扑到余淼淼的脸颊上。
余淼淼害羞地伸手挠了挠耳边，像狐狸精一样毛茸茸又漂亮的男妖她从来没见过，在他面前，她都不好意思现出原形。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宽大的衣袖顺着小臂滑落，露出了一条昏睡的小白蛇。
涂山立眼尖地看到小蛇，笑道：“原来还有个可怜的小家伙。”
小家伙……小家伙？
这三个字犹如魔音灌耳，简直要把余淼淼吓晕。
或许是瞟到余淼淼一言难尽的表情，涂山立开口解释：“我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了，你们在我跟前可不是小家伙吗？”
余淼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和白苍加起来都赶不上一半，她两眼发光地看向这条可以抱的大粗腿,语气急迫：“老大！求你帮忙！”说着动作粗暴地薅下小白蛇，献宝一样举过头顶。
办完事进来的秦刚就瞅见灵动可爱的小姑娘一脸狗腿样，捂住眼不忍直视。
单说这表情，他可不信是猫妖。
涂山立轻笑，一眼看出小蛇的症结。
他随意捏了个术法，纤纤玉手一指，小白蛇腾空而起，周身浮动着点点红光，转眼间红光汇聚到小蛇身上，形成了一道有力的屏障。
余淼淼和秦刚一齐目不转睛地盯着。
余淼淼只当是一个小法术，秦刚则不然，来到华国三十多年，他见过使用灵力的人寥寥无几，从随手施法也可以看出处长的妖力强大。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这些自然精怪修炼难上加难，开启灵智就耗费数十年，修出人形的所剩无几。华国建国前战乱频发，妖兽还未成型就被战火波及，丧命于此。
可以说，华国本土的妖怪没几个活到现在的。
秦刚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起先他控制不住妖性，频繁现出原形。幸亏三十年前网络不发达，没有传到大江南北。
不过几个村民被吓得屁滚尿流后逢人就说，当地吓唬小孩的话也变成了熊瞎子半夜吃小孩。
越传越邪乎，还演变成了诡怪杂谈，熊瞎子会吃人穿人皮，秦刚委屈的不敢踏出深山老林。没多久，涂山立以生意人的身份出现在小村子里，教给他华国的生存法则。
时间一长，他也弄清了涂山立的来历，华国土生土长的千年大妖。在众妖灵力受束缚的现代，涂山立依旧运用自如。
光芒渐渐消失。
白苍双臂低垂，如同提线木偶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缓缓放置在办公桌上。
余淼淼靠近。
躺在桌子上的人唇色苍白，睫毛如羽扇，藏住了眉宇间的锋芒。白苍就算闭着眼也和往常一样冷漠疏离，不近人情刻在骨子里。
余淼淼盯得入迷，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又被抓包了，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余淼淼做了个鬼脸摆脱尴尬：“臭蛇，还不快感谢我救你蛇命。”
白苍用胳膊撑起身子，双腿还放在办公桌上，别扭地坐在桌子上，对她的话未作反映。
涂山立：“嗨。”
大妖的灵气在房间内波动，白苍动作敏捷地翻下桌子，伸手便是狠毒的招式，向涂山立身上招呼。
涂山立微微后撤，无奈地摇了摇头。
余淼淼：我愚蠢的伙伴得罪了他的救命恩人！谁来救救我！
余淼淼加入战局，用身体拦住频频出招的白苍。
白苍硬生生收手，澄澈明亮的双眼对视余淼淼，面色不解。
余淼淼摁住他，“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哪？”
白苍乖乖地瞪大眼睛，听余淼淼指挥看了一圈周围。
这太不正常了。
白苍的脾气，不张嘴刺她两句就不错了。
涂山立解惑：“恢复人身并不代表恢复记忆。”
白苍对涂山立的讨厌表现得非常明显，听到他的声音脸色接着黑了下来，身子向余淼淼靠过去。
余淼淼扶住额头，屋漏偏逢连夜雨。
白苍开口：“此地只有你妖气外露。”余淼淼秒懂，他是在解释他的行为。
妖虽然用人形行走在世间，可一些天性还是和原形保持一致。在他们动物界，随意标记气味儿可是要宣战的预告。
在涂山立和秦刚看来，白苍眉梢间的冷意带着攻击。
白苍长身玉立，站在娇小的余淼淼身旁，正好将她拢住。
他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思绪纠缠在一起无法理清，灵府中空荡荡的，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他垂眸看向身旁的余淼淼，直觉告诉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眼前人。
余淼淼抬起头，“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白苍。”
余淼淼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傻到忘了自己名字。
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
白苍安安静静地坐在余淼淼身旁，余淼淼羞愧得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秦刚如法炮制，录入了白苍的信息。
涂山立大手一挥，递给他们两张硬卡片，“喏，身份证明，丢了你在这儿基本混不下去。”
涂山立像是看自家傻孩子一样，任劳任怨上课，“华国具体情况我就不多说了，生活方面我相信你们两个肯定可以迅速适应。”
余淼淼:……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涂山立拉开抽屉，拿出两个手机。
特殊办事处有心但不多，手机是十年前协助国安局破解重大案的奖励，由于近几年新妖数量骤减，手机一直没有发完。
又省下一笔支出，涂山立脸不红心不跳地拆开包装，特殊办事处资费紧张，身为处长他也只能略微抠搜。
白苍撇了一眼，收回目光。
余淼淼眼馋，巴巴地看着涂山立演示。
一狐一猫对坐，一分钟过去了，屏幕上还在转圈。
白苍嗤笑，声音传到涂山立耳朵里。
涂山立面不改色，抠开后面的壳重新摆弄了一遍电池，顺便把手机卡插入。
有惊无险，手机还是可以用的。
涂山立下了几个常用软件，聊天的付钱的浪费时间的……
余淼淼头都要伸进他怀里，涂山立点开微信注册好账号，“加上我的微信，以后有事就和我发消息。”
余淼淼：耶！自己也是现代人了。
余淼淼年少，心性不稳，有了好玩儿的早就把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
涂山立对她的大惊小怪并不惊讶，余淼淼年纪不大，一看就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白苍倒是有几分沉稳，虽然失忆却不惊不慌，灵力缺失都敢对他动手。
时针指向六点，下班时间到。
楼下人声鼎沸，和上班时间的紧迫不同，大家摩拳擦掌，讨论起小长假的计划。
年纪大的乌龟慢悠悠道：“一把老骨头了，还不如在家睡一觉。”
21世纪妖怪老龄化严重，在这工作的妖大部分都是快要归天的年纪。特殊办事处人员紧缺，事多钱少也就忽悠忽悠老一辈。
人参精扶了扶眼镜，“刚才秦刚带了个新人，你们看到了吗？”
“是熟悉的味道。”
“十多年没见过新妖了，时空裂缝还没修好啊？”几个妖话题跑偏，开始讨论起时空裂缝维修进度。
楼上，涂山立在传授最重要的生存技能——打工赚钱。
余淼淼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手上的手机都不香了。
她以前偷溜去人界玩儿的时候见识过凡人赚钱的不易，辛辛苦苦一天，赚到的钱也就够填饱肚子。
“你们每个月的补助金是500，一年后就会停发，”涂山立推过去两张银行卡，接着说道，“所里的房子只允许暂住一周。”
余淼淼垂头丧气，“那我们还能回家吗？”
白苍默默看了她一眼。
“几乎没有可能，时空裂缝非常不稳定，给维修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涂山立等不及要走，冲站在一旁当迎客松的秦刚摆了摆手。
“秦刚，你再辛苦一下，带他们两个回去吧，”说完又加了一句，“报销车费。”
秦刚：加班的总是我。
三个人下来的时候格外显眼，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余淼淼和白苍身上。
“原来是两个小妖。”
“年轻就是好啊。”
“鲜嫩水灵的小脸蛋。”树灵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皮肤，赞叹道。
“秦刚人龄最小的记录被打破了吧。”
余淼淼&白苍：……
一点不在乎他们两个能听到吗？
白苍风姿绰约，身材挺拔，走起来大步流星，毫不在意跟随在他身上的视线。余淼淼大摇大摆强作镇定，友好的和其他妖点头示意。
秦刚应和：“各位哥哥姐姐，假期回来再见！我还要加班，不多聊了。”
听到加班这两个字，还再八卦的妖们齐齐打哈哈，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好不容易盼来长假，他们可不想被逮住加班。
胡同口，滴滴到了。
余淼淼掌握了开车门的方法，神气十足地为白苍打开车门。
“唉，你以后可都要靠我了。”余淼淼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终于可以拿捏小小蛇妖了。
白苍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是失忆，又不是痴傻。不过看到她窃喜的样子，白苍闭上嘴顺从地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