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的间隙，俩人沉默不语，常曦想要开口打破宁静，“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宁烨知道她指的是摩托车，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晃了晃，“介意吗？”
常曦本来很惊讶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抽烟的样子，但转念一想飙车他都会。
她摇摇头。
宁烨点着烟，淡淡的烟草味便从他的鼻腔中释出。
“十几岁吧。”
“你喜欢这个吗？”她追问
“不喜欢。”
“不喜欢，以后就别再骑了，好吗？”她小心翼翼地说
一声笑从他的嘴角溢出，“开始管我了啊？”
“才没有……”她赶忙摇着头否认，“只是，太危险了，不好。”
宁烨转身面向她，烟味更浓了，他伸出手扇了扇，立时散了很多。
她明眸皓齿，眼睫上还带着刚才的泪，眼尾通红，脸颊一侧被头盔压出来的红痕还在。
她一定是从小生活在关爱下，被娇养长大的，没见过这么多混乱和不堪。
他定定的看了看她，“好。”他轻声说。
他答应了？
常曦看着他，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直到被送回了学校，进了寝室门，常曦才突然想起来：忘记给爸妈买礼物了！
看了看时间，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下次吧。
今天她真的身心俱疲，只想赶快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个踏实觉。
脱衣服的时候，“叮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来在地上捡起一个黑色圆形纽扣，男装款式的。
该不会是宁烨的吧？
难道是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自己因为太紧张了把他扣子抓掉了……她用一张纸仔细地包好，放在一个小小透明的袋子里。
还是要放好，改天还给他。
收拾完洗完澡，她终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暖暖的踏实的感觉让她觉得格外舒心。
她不知不觉脑海中又想到今天宁烨将她从车上抱下来的场景，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像是皂荚的香味，舒心又有安全感。
宁烨没回宿舍，他直接回了家。
出租车驶向城北，也是这个城市的经济洼地，直到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
他下车，走进去。
“小烨放假回来了啊。”一位拎着菜包的阿姨，从他面前走过
“是，回来了。”
“哎呦，你外婆可想你了。快回去看看。”
他走上三楼，老旧的楼房外观已经斑驳，楼梯间的塑料把手也都掉的掉破的破。三楼的楼层对年轻人来说不算高，但对于外婆来讲，是需要走一段停一段的距离。
他拿出钥匙，房门还是老式的铁质保险门，钥匙插进去的时候会发出异常的金属碰撞的响声。
“外婆，我回来了。”
家里虽然只有四十多平，勉强算是个两室一厅，空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
“外婆，你自己在家，不要做太多活。”他知道外婆肯定在家闲不住，总是洗洗涮涮的想把家收拾干净。
宁烨的外婆从厨房走进来，她的膝关节一直不好，走路慢且一瘸一瘸的。但她做得一手好饭菜，只要宁烨进家门，就有香喷喷的饭菜吃。
“来，小烨。这是外婆中午特意给你留的，快来吃点。”
她的皮肤松了，手皱巴巴，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掌心有温度有力量。
桌上摆着一碗色泽光亮的红烧肉和一碟上海青。
宁烨边扒拉饭边跟外婆聊天，“以后晚了就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说罢又叮嘱道：“记得按时吃药，天气冷了要开电热毯。”
“知道知道。”外婆笑着说
宁烨的妈妈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外婆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供他吃穿有暖，保他成长平安。
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做裁缝的，有一个小摊，就靠这样一针一线的熬了许多个日日夜夜。
宁烨从小学习好，话少，但很孝顺懂事，知道心疼外婆。从上初中开始就打零工，捡瓶子，上了高中学习成绩优异，开始做家教，渐渐补贴家用，也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但前几年，外婆的膝盖状况愈来愈差，甚至到了站不起身走不了路的状况。他无奈之下跟别人借了钱，做了手术。
这几年其实钱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只是对方不停的加利息，想要多敲竹杠，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想到这，他又想到那个虽然不太熟但愿意完全信任他的女孩。
他复又摇了摇头，提醒自己。
宁烨将碗筷洗干净，收拾好厨房，把外婆扶进房间，准备洗澡休息。
脱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外套上少了一个扣子，他皱皱眉。
清晨的阳光带着冬日的薄雾，温暖中带着凌冽。
外婆已经做好了早餐。
“外婆，早。”他穿着居家服，白色的薄毛衣和灰色的裤子，头发还有些凌乱。
他抬眼一看，沙发上摆放着他的外套，被叠放的整整齐齐。
“我看你扣子掉了，外婆找了个相似的纽扣给你缝上了。”外婆笑意盈盈的望向他说
“哦，好。”
十一假期正式开始，常曦已经到了家。
“宝贝，十点了，该起床了。”妈妈在门口轻声喊
家里的床太舒服了，被褥好软好暖，她头发凌乱的陷在绵软的枕头里，只露出鼻尖和刚刚睁开的还带着困意的双眼。
“好，来了。”她音调拉的很长，像个小猫儿一般。
“曦曦，今天我跟汪阿姨约了去逛街，你呢？”
常曦撕着面包，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我还没计划。”，她复又想到了什么，“凡凡呢？他也跟你们一起去逛街？”
“他不去，他在家补课呢。”妈妈随意的回答道
常曦转动着眼睛，不经意的开口，“那我去帮忙看着凡凡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上次他还找我玩来着。”
“随你。”
看妈妈并没有什么疑心，她松了口气。
正好可以把纽扣还给他。
看着床上放着的一堆衣服，常曦犯了难。
裙子会不会太小公主了？阔腿裤感觉又很职业风……
最后她拿出了一条复古蓝牛仔裤，搭配一件墨绿色U领打底毛衫，再配一双黑色直筒靴，扎一个简单干净的丸子头。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又有些心机时尚感。
又拿出一个喜欢的颜色，准备描口红的时候却微微愣住了。只是去还个纽扣，没必要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表吧……常曦！醒醒！
她放下了手中的口红，换了一只唇膏。
嗯，这样就感觉正常多了。
到了的时候，常曦正好遇到要出门的汪阿姨。
“曦曦来了，快进去。”打完招呼后，汪阿姨上了常曦妈妈的车，两人就先走了。
常曦站在门口，等他们走远后，才推门进去。
家里没人，她轻车熟路的在客厅坐下，做饭阿姨也过来帮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
她没有贸然上去，只是静静的坐在这。
他们应该已经在上面开始上课了，影影约约能听到宁烨教读英语的声音。
他说话的声音磁性温柔，显得稳重，读英文单词的时候像是有种重力的吸引，让人不自觉的就听了进去。
大概三十分钟后，地板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凡凡从楼梯上跑跳下来。
“曦曦姐姐，你来了！”他冲过来拉住她
“走，我们上去，玩游戏。”他年纪虽然小，但男孩子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还没等常曦答应，已经被他拉着走了。
“老师，我姐姐也来了。”
她站在门口，宁烨抬头望向她，眼神中虽然没有了往日的疏离，但还自持冷静。
他朝她点点头。
“嗨，我妈和汪阿姨一起去逛街，我，” 不知怎么，她慌忙想要解释，但是想不到理由。
这时宁烨开口：“过来一起玩吧。他闹着玩游戏。”
常曦赶忙点点头，朝里面走去，还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他们一起玩了两把，凡凡觉得自己技艺精进了，他申请自己单独玩一把。得到许可后，立马兴致冲冲的投入了进去。
宁烨放下手柄，上半身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
两人都没说话。
常曦手里握着那只纽扣，她不经意的看过去，发现他还穿着上次的衣服，并没有缺失纽扣，但其中一个纽扣样式跟其他的并不搭配。
宁烨感受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似是询问。
“不好意思，这个，应该是你的。”她伸出手，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颗黑色的纽扣，和她细嫩白润的掌心形成对比。
他笑了笑，没伸手拿，“公主，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
常曦面色微窘，看了他一眼，“也有可能是这个纽扣本身就不牢固。”
“给，你到底要不要。”她把手又往前伸了伸，掌心离他很近，都能嗅到护手霜的香气。
宁烨伸手，食指和拇指放在她手掌上方，轻捏住扣子但并没有拿走，只是用手指缓缓摩挲，过了一会，又把纽扣放在她手心上。
宁烨把手拿回来的时候指尖仿佛沾染了她手心的温润，纽扣都被她握的似乎更光滑了。
“既然你拿着了，那就给你了。”
常曦眨巴着眼看着他，他把他胸口的第二颗扣子，给我吗？
宁烨似乎知道她的脑瓜里在想什么，轻笑着开口：“已经缝好了，你可别想太多。”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子前倾，靠近她，耳边还留着他的轻笑声。
常曦收回胳膊，心想，一只扣子而已，我才不要。但手心却悄悄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