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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冰点和沸点的人

    天际淡橙,隐隐约约印着一轮落日,伴着朦胧云霭,俯瞰着被烈日晒了一下午的训练场。

    男生凌厉淡漠的眉眼,被额角顺流而下的汗意,衬出几分燥意,但神色却是惯常的平静与漠然,了无情绪,呼吸冷静地起伏着。

    汗珠自鼻梁滴落,沿着漂亮流畅的下颔线,径直落过微凸的喉结弧度,滑入锁骨,黑发微湿。

    一双深眸淡沉得厉害。

    男生抓起毛巾,随便擦了擦脖颈两侧的汗意,一扯被汗浸湿后贴在身上的训练服,透了透热气。才和喻琛打完招呼示意,就径直往宿舍走去。

    男生高个修长,自带焦点,是即便扔在北方人的人堆里,也极为显眼的那种存在。

    而喻琛接过了程祈递来的水,就一个人在原地大汗淋漓地半撑着身子,继续二哈式大喘气。

    也几乎提不起多余的力气,来让某人赶紧有多远,就爪巴多远。

    但看着兀自远去的某人,喻琛五官几乎皱成一团,一脸这孩子没救了的样子。

    哦,请假了不起。

    哦,还没毕业要上学了不起!

    哦,体能好了不起!

    哦,有白月光了不起!

    喻琛在心里骂骂咧咧,而正好一看教练走了,就干脆顺势坐到了地上,然后忿忿地拧开了水盖,狠灌了一口。

    算了,好像真的了不起。

    他在上午得知,程祈居然铁着头去找陈笑容请了假,就不死心地问道,怎么又有请假。

    程祈回的是,有人请。

    而他又问了一句,谁啊,不会是人家姑娘吧。

    程祈则回,一个脑子很聪明的人。

    但这答案,可就踏马太神奇了!

    毕竟程祈这人,喻琛知道,就算是不做运动员,那脑子也不至于让他养不活自己。

    因为这人高考是复读了一年没错,但人家是奔着不走体育生路子去的。虽然最后也不知道他如不如愿,但反正考进了京江的计算机专业。

    而这小子这几年,除了工资和奖金外,余下的钱,大多是靠那个吃饭的家伙什赚来的。

    所以,尽管喻琛一直听人说,程祈以前多穷多穷。但他确实很难想象得出来,穷小子时候的程祈,到底是个什么样。

    毕竟那小子一看脸,就很贵吧。

    呃,褒义的贵。

    综上,喻琛更很难想象出,能让程祈夸出脑子很聪明的人,到底得有多聪明?

    ……

    而给一群新旧崽子测完体能的陈笑容和刘冰,已经回到了教练办公室内。

    等陈笑容仔细看了一遍数据,才从抽屉里又取出了一叠数据,给刘冰递了过去。

    “老刘,你看看那小子的数据记录。”

    陈笑容说完便兀自打开了电脑,翻出了一个文件夹来,点开表格。

    而所谓“那小子”,在两人的统一认知里,就只有二队的程祈。

    也是本该早被提到一队的程祈。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把程祈提到一队,是陈笑容一手拦了下来。

    尽管,程祈在两项世界杯的积分排位靠前。尽管,他几乎算是整个队里,除了老队员韩啸外,最有机会在明年冬奥赛上,可能拿个奖牌的人选了。

    对,只是可能拿个奖牌。至于最后能不能拿是两说,而拿了以后,是铜是银都无所谓。

    毕竟,华国的冬季两项实力,实在是和隔壁奖牌成堆的跳水乒乓没得比。基本一直在潜优势项目列表里,呆得很稳定。

    虽然近几年里,两项队倒是在世锦赛、锦标赛里,拿过几次金。

    但在冬奥会,华国队里的队员,至今只勉强有过三次的参赛资格。

    冬季两项起源于北欧挪威,两项由越野滑雪和射击组成,讲究静动、动静转换。

    越野滑雪部分,需要大量体能燃烧,负荷大。

    而托枪射击部分,则需要绝对的稳定性。

    枪,总重量需要大于等于3.5kg。

    靶位距离为50米。

    立射时,靶孔直径约115mm上下。卧射时,靶孔直径则约为45mm上下。

    至于感应区域,十环九环区,基本无感,类同脱靶。

    立射时,基本只有将子弹落在四环区以内,才有感应,即为射靶成功。

    而卧射时,则需落于八环以内区域,才为射靶成功。

    射靶成功后,白色挡板自动翻转而出,金属电子靶完成靶位重置。

    每轮射靶,五发子弹。

    至于期间立卧射的具体轮换顺序,则根据具体小项而定。

    而脱靶处罚和成绩判定,也根据具体小项而分。

    个人赛的脱靶处罚,为总时长加一分钟。因此最终成绩由总时长来判定名次。

    而竞速、追逐、集体出发和接力赛,脱靶处罚则为脱几次靶,就罚几次150米处罚圈。

    但竞速的成绩判定,和个人赛一样,由总用时来判定。

    而追逐、集体出发和接力赛,这几项的成绩,则是由选手到达终点的先后顺序判定。

    另外,只有竞速赛成绩的前60,才可以参加追逐赛。

    而集体出发项目,也只有三十位选手的名额——基本是由世界杯积分前15,和本次其他小项的奖牌获得者组成。

    如果最后还有剩余名额,才会按本次奥运积分递补规则,对其中的空缺,进行填补。

    而每个小项当中,又各自有需要注意的细节规则。

    因此,冬季两项的规则,确实堪称繁琐至极。

    也不怪极少有氛围观众和氛围体迷,愿意耐心观赛。

    而华国的两项实力,之所以只能排在潜优势里,有很多因素影响。

    项目发展起步晚是一个原因。

    还有硬性的体质和气候匹配度的问题。

    东北是够冷了,但冷季时长和北欧相比,是远远不够的。尽管华国历史上也有滑雪狩猎,但如今,那基本已经属于少有人问津的存在。

    最后就是专业人员,专业知识的欠缺。而如今的两项训练和管理,是已经越发走向科学化和系统化的正规训练管理。

    也聘请了更为专业的外籍教练员。

    但这就好比做菜,同样的配方,同样的火候,做出的菜不一定能一样。

    外籍教练的专业性和对队员身心能力和素质的本土性掌握,两者始终难以融合得恰如其分。

    而陈笑容和刘冰,即便四处挑苗子训练了多年,但他们关于明年的冬奥会成绩,依旧很难给出个相对靠谱的概率估计。

    只能说,此次有资格参赛的四个人里,程祈和韩啸,能摸到奖牌边缘的几率最大。

    但尽管如此,程祈也一直被陈笑容暂时压在了二队。

    “这小子不是只有进步,没有退步吗?”

    “我看,大概也算稳了。”

    刘冰笑呵呵地端着杯茶,举着资料走了过来。

    “即便明年摸不到奖牌,也不至于会发挥失常。”

    而陈笑容闻言却没说话,只静等着一旁打印机的工作。

    一沓A4纸,顺着打印机的工作,被推了出来。

    “那你再看看这个,老刘。”

    陈笑容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至极地叹了口气,就兀自抽出一份数据资料,递给了刘冰。

    刘冰顿了顿,接过资料,放下了茶杯。

    资料上,是上个月才给全体队员做过的心理状态测评。

    他上次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做了标注。

    “程祈那小子的?我瞧过啊,没什么问题吧,他心理素质一直很稳。”

    尤其相比同队队员,完全是不需要心象训练干预规范的存在。

    按其他几个教练的话,这完全就是个天生的射击好苗子,幸亏被挑中抢来了两项队,也遗憾他来了两项队。

    毕竟,几个教练都觉得,要当年把那小子放射击队,估计早就出成绩了。

    但一先来后到,二本人自愿,三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怎么看都是他们两项队更需要这株苗子。

    何况,两项因其项目的特殊性,所以即便是顶尖选手,脱靶也属正常。

    但这个从没拿过一次锦标赛和世界杯冠军的小子,脱靶率也低到可怕,这就很难不让人吃惊了。

    “对了,很稳。”陈笑容掀开茶杯盖,转身去接着热水。

    “但老刘,他的问题就是太稳了。”

    陈笑容吹了吹面上浮着的茶叶,话外有话地提醒道。

    刘冰闻言眉心微顿,神情也凝了下来。

    他知道陈笑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一柄还未真正出鞘过的利剑,如果能一击即中,自然最好。

    但若一击未中,那半路被阻的利剑,会不会中途而折,谁也说不清。

    绷紧的弦,不会一直绷紧,总有要弹箭而出的那一瞬。

    一直绷着,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松颓,要么崩断。

    而若要论那种半途而折的痛,至少在两项里,不会有人比陈笑容更能体会了。

    刘冰嘴唇微动,却只拧了眉,没再接话。

    “那小子可不是我。”陈笑容一看老友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没想通到那点去。

    刘冰闻言神情不解。

    “我是真心喜欢两项,所以当年会那样挫败。”

    再谈起往事,记忆重现的同时,陈笑容也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但他对两项,可谈不上喜欢或者爱。”陈笑容端起茶杯,拂了一口茶入喉。

    不爱?

    刘冰闻言,一双浓眉更是拧得厉害。

    那小子就差扎根在两项里了,结果老友说他压根不爱两项,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记得,当年你招那小子入队时,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陈笑容放下茶杯,坐了下来。

    程祈是十五岁入的国家队,刘冰自然记得。因此,经陈笑容这么一提醒,他也想起来,大概是有这么回事。

    只听陈笑容继续道:“毕竟,咱们的项目,可都是要真枪实弹地摸枪上膛的。”

    “而那小子,眼神又冷又漠视。”

    “咱们要练的,是拼搏竞赛的运动员。”

    “不是要见血的杀手。”

    刘冰也顺势寻了个椅子,在陈笑容对面坐了下去。

    “所以,当时我是不同意的。”

    陈笑容依旧是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接着开口道:“尽管后来我同意了他入队,但到底还是想着一确实是个好苗子,二他的性子需要压一压。”

    “而且你也知道,那小子天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但却是一副看上去有些瞧不起人的好相貌。”陈笑容拿着资料示意。

    “所以刚来队里时,即便有纪律在,也免不了大孩小孩之间有些摩擦矛盾。”

    “但我从没见他动过手,动过怒。”

    “你说,这样一个找不准冰点和沸点的人,适合做运动员吗?”

    “咱们哪队练哪个项目的孩子,没有使不完气性的时候。”

    刘冰眉心微蹙,接过陈笑容的话:“但程祈真没有。”

    陈笑容闻言点头,最后才照旧肃容下了结论:“所以他不是绷太紧了,他是根本没绷过。”

    “因这点,我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他放进一队。”

    “没有冰点和沸点的人,就像他们年轻人说的那个盲盒。”

    “你不开,就不知道里面是金子还是炸弹。”

    刘冰闻言点点头,但还是不解:“可这出了场地,他也没法拿枪啊。”

    陈笑容闻言,面瘫严脸上终于有了点类似裂缝的东西,眉梢一滞。

    他知道了,永远不要指望刘冰动脑子,能动脑子,能有效动脑子。

    陈笑容想端茶润下嗓子,却还是觉得气堵得慌,又放了下去。

    “咱们这儿限枪管枪,他拿个屁。”陈笑容语气不咸不淡,斜睨着。

    一张国字脸,更是端肃得厉害。

    他是不知道,在明年,就把二十一岁的程祈放出去,对两项队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把程祈,放进具有更大关注度的赛事里。

    或许能让其他人,以为在两项里看到了虚幻的灿烂光影。

    但程祈,只有一个。

    陈笑容眼看着一群小崽子,终于跟着更科学更系统的训练方式,有了些大起色。

    所以他不能想象,如果明年两项队运气不错,那程祈给他们带来的究竟是压迫打击,还是激励信念。

    这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两项队,会不会又沉寂下去?

    而且,一想起那小子的那张脸,还有队里好几个崽子的脸,陈笑容更觉得,自己快要被闷得撅过气去。

    又不知道得被多少眼尖的氛围观众,给淘出来吹。

    氛围关注度过多过高,对运动员来说,至少对如今的两项队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跑都还没会,就得被一群热心过头的观众按着翅膀飞,那还怎么乖顺练习?

    陈笑容望着窗外最后一丝余晖,颇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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