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郑总那件事在前，孟宴臣这些天都在思考下一步计划。

    临近跨年，国坤总部要做年终审核，孟宴臣自然也忙，白天陪应辞到处逛，晚上回来之后或许还得处理工作。

    应辞也知道他忙，悄悄缩减了行程，争取每天都早点回酒店，给他匀出更多的时间来。

    那天，孟宴臣回酒店之后先去洗了澡，还陪应辞看了两集动画片，这才起身去书房开线上会议，还不忘叮嘱她早点休息。

    然而应辞自打初中住校以来就没早睡过，除非特别累，不然不过零点睡不着。

    今天白天的行程可以说是相当悠闲，他们坐小火车到处逛了一圈，在雪地里牵手散步，在小镇上淘了些不错的手工艺品，坐了林间小过山车，最后还真的去市政厅看了看房屋公告。

    所以这会儿她完全不困。

    看完两集刑侦英剧之后，她扫了眼时间，还是关了电视，懒洋洋地起身。

    书房的门没完全关上，她本意也不是偷听他开会，只是单纯好奇。

    让她觉得有点搞笑的是，为了平衡时差开这个线上会议，孟宴臣甚至换上了西服。

    “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是两个点，相信各位能在并购这件事上做出最理智的决断。国坤作为业内龙头企业，一直走在创新发展的前列，正是因为我们需要保持自身的发展节奏，才应该吸纳先进技术，扩大市场，提升地位。安行这家新能源车企的核心技术在他们的智能化与自动化部门，直接关系到当下业内火热的无人驾驶技术。国坤的子品牌畅游在自动定速巡航这块取得的专利已经为企业创造了相当大的利润，市场份额也在逐步上升，如果我们能拿到安行的核心技术，这将会是强强结合的效果。”

    尽管孟宴臣的语气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字字掷地有声，每件细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们的出发点和根本目的都是推进企业全球化战略布局，积极开拓国坤的海外市场，推动集团发展和规模的壮大，并有效获取长期的、有保障的利润。我相信，在这一点上，我和各位股东的心是一致的。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安行的过半股东愿意参与股权转让，我也提出了对应的分红条件。安行这么多年还没有将自身的优势和潜能发展壮大，证明企业内部的领导决策、项目执行和资源分配都存在相当大的问题漏洞。国坤是一家成熟的大企业，在这件事上，我们能给到安行最好的领导力和执行力，也能给到公平的资源分配。至于后续带来的利润，既然是强强结合的结果，那么必然不会让大家失望。”

    应辞大概听懂了些，但还是晕晕乎乎，本身也对这样的商业事务不感兴趣，皱皱鼻子，继续靠在门框上放空。

    孟宴臣自然发现了她的存在，但此时几个大股东都在盯着——甚至他爸妈都在线上，他不好乱来。

    股东正在挨个发言，针对孟宴臣的收购提案给出自己的意见。

    大概是听见了非常离谱的意见，孟宴臣突然笑出了声。

    “张董，您这滑坡谬误滑得确实够远。‘自动巡航技术的不完全成熟’和‘无人驾驶技术无法被市场接受’这二者之间，并不存在完整的因果关系链。我给出的数据报告已经清楚地表明，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智能化和自动化是必然的发展方向，这是市场的选择，是客户的需要。另外，自动巡航和无人驾驶不完全挂钩，甚至可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技术。”

    他稍微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您这比喻，用大家熟悉的话术来说，就好比把‘孩子玩了一天手机’和‘孩子人生完蛋了’直接挂钩。没记错的话，您确实经常在股东会上占用大家的时间来聊您的家长里短，尤其是您在夫妻关系问题上的滑坡谬误。”

    此话一出，连靠在门框上的应辞都差点笑喷，但她及时收住了，立刻捂住嘴，笑眼弯弯。

    “刘董，能把您养这么大，应该挺费叉烧的。”

    孟宴臣直接不装了，开始毫不留情地嘲讽。

    “我没有否认国坤自有品牌和子公司的能力，只是在强调国坤与有潜力、有能力、有技术的企业相结合的重要性，以及虚心吸纳优秀技术来发展自身的必要性。您一味强调国坤自身能力强，这是事实没错，但这个行为本身相当自负。企业要发展，谦卑心和上进心很重要。企业能走多远，取决于决策者是想当有脑子的富翁，还是没脑子的富翁，亦或者是没脑子的穷人，还是没脑子的穷人。归根结底，看你愿不愿意做块叉烧。”

    应辞憋笑憋得直挠墙。

    趁股东投票表决的功夫，孟宴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还靠在门框上偷笑的应辞注意到他杯子空了，悄摸进去，小心翼翼地拿走他的杯子，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我去给你续杯哦”给他看，随后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

    孟宴臣被她耸着肩膀、踮着脚离开书房的背影可爱得不行，连带着被叉烧们气得头疼的心情都重新好了起来。

    只是......

    应辞确实给他重新倒了半杯威士忌，但在准备进门的时候，看他又在发言，想着这会儿不好进去打扰，就又停在了门口。

    她的注意力本就不在他说了什么上，这回，她开始对孟宴臣喜欢喝的酒好奇了。

    孟宴臣发言完毕，一抬头就看到应辞在喝酒，顿时头疼。

    他知道应辞的酒量是什么程度，更知道她喝高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她之前喝的都还只是红酒。

    眼看她已经小半杯下肚，孟宴臣更是无奈。

    画面里的股东正在进行最后一轮投票表决，票差其实已经很明朗了，但大家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提出议案的孟宴臣本人表情有点难看——甚至还有越变越严肃的迹象，一下子很是疑惑。

    好在这一轮表决进行得很快，只三五分钟，负责会议记录的助理就把最终表决结果记上了。

    孟宴臣确实是好些股东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他的能力确实卓尔不凡，属于是股东又爱又恨的存在：既不想让“有污点的孟家人”继续掌管国坤，又找不出第二个有他这样执行能力和市场嗅觉的工作机器。

    这次并购，是他请缨出国之后迈出的巨大一步，也是两家新能源车企之间的并购重组。当然，也不乏他的私心在。

    而他恰恰拿捏住了股东的心思，也看到了市场前景，在能力与野心相匹配的基础上，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讨论一结束，孟宴臣就退出了线上会议室，还难免带了点情绪地拍上笔记本屏幕，随后起身过去。

    应辞已经把那大半杯威士忌喝完了，要不是看到孟宴臣黑着一张脸过来，她还想再去倒点。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了。

    虽然刚进嘴的时候确实味道不怎样，但下肚的感觉很好，后面还会有点辛辣的回甘，口感相当奇妙。再加上肉桂的香气，嗅觉上也能得到适量的满足。

    孟宴臣看她这张已经红扑扑的脸蛋就知道她喝高了，又无奈又好笑，直接把她端去了客厅，抱着她在沙发边坐下。

    应辞酒品很好，就算喝到断片也只是乖乖待着，绝不属于会发酒疯或者出现其他情绪失控的行为的类型。

    他还是没忍住，把她杯子抢了下来，亲亲她的鼻尖：“说说吧，应女士听了这么久，有何高见？”

    “什么什么高见？”应辞理智还没下线，但依然没听懂他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啊，我对你们那点事压根不感兴趣。而且……说实话吧，你说的那些，真的很难理解，我一向听不来又长又复杂还咬文嚼字的东西。”

    “简而言之，就是我欺负了那个跟踪我们还偷拍的人，但是用的是合法合规的手段。”孟宴臣故意凑近她的耳朵，声音也一下子压得极低。“我把他的项目搞黄了，变成国坤的了。”

    应辞瞬间震惊得张大嘴。

    “不瞒你说，之前的三派股东，现在两派同意了我这个做法，至于剩下的那一派……他们内讧了，有人还是给我投了赞成票。”

    她瞬间高举双手，还差点打到他：“你证明了自己！”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证明什么？”

    “你向股东证明你这次出国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

    “而是？”

    “而是大炮轰蚊子！”

    孟宴臣顿时笑喷。

    他真不知道喝高了的应辞能有这么可爱，简直就是在他心尖上挠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