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回到酒店,应辞得把照片发给此时应该在荷兰度假的妈妈,推他先去洗澡。

    她不是没听见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原本不关心,但想着如果是国坤的事情还是最好别耽误,凑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看到屏幕上赫然挂着一行“妈妈”,她想了想,还是默默退开,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回到落地窗边继续跟自己妈妈唠嗑。

    等他洗澡出来,应辞正好和妈妈聊完白天在马特洪峰的所见所闻,留下一句“你妈妈好像刚刚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哦”,放下手机就准备去拿衣服洗澡。

    孟宴臣也不知道付闻樱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做什么,拦住应辞,在她鼻尖轻吻一下,这才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心情大好,走到落地窗边给妈妈回了个电话。

    苏黎世目前是冬令时,比国内迟七个小时,这么算算,国内现在应该刚过五点。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他真想不到妈妈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让他颇有些意外的是,妈妈的第一句话便是指责。

    “孟宴臣,你现在真是够放肆的!”

    他更是茫然,问了句“怎么了”。

    付闻樱气得从四点一直坐到现在,被儿子这完全状况外的一句反问气得更是头晕目眩,连连拍着身上的抱枕。

    “我之前问你圣诞节假期回不回国,为的是久别之后多看看你,更为了你能回国坤总部帮衬一些,我知道圣诞节假期短,你能帮一时是一时。你作为掌权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股东都盯着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桃色新闻会给你带去多少负面影响?你想过你这么放纵的后果吗?”

    孟宴臣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妈妈这番话的另一层含义,握着手机的力气更大了些:“妈妈,什么桃色新闻?”

    “你现在在瑞士是不是?”

    他彻底懂了:“有人拍到我在瑞士度假,正好发现我身边有异性,甚至拍到了我们之前有什么亲密举动,然后把素材发回国内,写了一些半真半假的桃色新闻,对吗?妈妈,这就是你想跟我表达的‘平安夜快乐’吗?”

    付闻樱明显被噎了几秒,叹了口气:“宴臣,当初害得你差点留下案底的亏,你还没吃够吗?你想结婚,想真正培养一段健康的感情,妈妈当然支持你,但是你现在可是在股东眼皮子底下做事,怎么也该收敛一点吧。国坤海外项目推进节奏加快,当前的工作还没出结果,领头人就先出去度假了,你把大家的努力当成什么了?你把股东对你的评价当成什么了?”

    他漠然地盯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当时“害他差点留下案底”那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相当大,除了股价波动之外,舆论也给公司运营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妈妈在派出所里指责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划在他心尖上的利刃,让他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

    有公关部死保和之后的官方通报,他才被从泥潭拽了出来,但整件事还是让他在股东面前栽了不小的跟头。

    尽管之后不久他就在股东大会上以微小票差成功升任董事并接管国坤,但股东们对他依然虎视眈眈。

    也是在这事差不多平息后,他终于选择和过去做个了断,妈妈也终于把“自由”还给了他。

    他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和孟家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割裂,所谓得到“自由”,也无非是父母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然而现在,妈妈再度提起那件事,却只说它是一个“亏”。

    他都怀疑妈妈忘了这“亏”差点让他彻底失去自己。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妈妈分明知道,只是在她眼里不重要。

    他的声音渐轻:“股东说什么了?”

    “股东在我之前就看到了那些桃色新闻,现在都在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说你消息不回邮件不看,摆明了是不在乎。虽然还没造成实质性影响,但股东们很生气,已经把这件事和当初那件事联系起来了。”

    付闻樱也是无奈,叹着气掐了掐眉心。

    “宴臣,妈妈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真的会不知道股东对你的态度吗?你当初请缨出国掌管海外部门,会不知道你要承担什么责任吗?会不知道股东要怎么针对你吗?你现在可是董事会成员,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你需要尽的义务,你都做到了吗?”

    孟宴臣没说话,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让自己再次因为桃色新闻而陷入被股东怀疑……甚至影响整个企业的境地,孟宴臣,那妈妈不得不怀疑,我给你的自由,好像被你利用得过头了。如果现在这局面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后面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妈妈帮不到你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一时间,电话两头都没人说话,室内也只听得见卫生间不时传来的水声。

    孟宴臣慢慢转身,拿着手机回到客厅,慢吞吞地走到壁炉边,坐在沙发上,面色灰白。

    太阳穴久违地再次泛起刺痛,脑袋里也频繁冒出让他有些窒息的想法甚至冲动,心底传来的巨大压迫感极快地挤压了他的理智和清醒,让他一下子有些动弹不得。

    他眼前是壁炉里的火光,内里却是什么东西一点点破碎的声音,清晰得让他耳鸣。

    “宴臣,你在听吗?”

    孟宴臣就这么两眼无神地盯着壁炉,听见这话之后,又沉默一阵,还是缓缓打破沉默:“妈妈,你在乎过我吗?”

    付闻樱有些莫名其妙:“宴臣,你说的什么话?我要是不在乎你,怎么会给你打这通电话?怎么会帮你分析当下情形的利弊?”

    “不,妈妈,不。你在乎的是孟家和国坤的脸面,你在乎的是股东的态度和想法。我想问问,妈妈,你在乎过作为你儿子……不,作为一个人的我的感受吗?其实没有,对吧?你在乎的我,是那个作为孟家长子的我,是作为国坤掌权人的我,是作为你儿子的我,偏偏不是作为我自己的我,对吗?”

    电话那头的付闻樱沉默了。

    “妈妈,我出国前的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你知道吗?我在海外工作生活的时候,找回了作为活生生的人的感受,这你知道吗?离开是因为圣诞节放假,供应商、合作商、小组成员、部门员工全部放假了,与其逼着大家在假期加班,为什么不能让大家好好过节呢?我现在是海外项目总负责人,国内的项目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孟宴臣。”

    “你在乎的,到底是我回去管理国坤总部,还是我在股东面前的表现,亦或者是我为你们维护的孟家和国坤的面子呢?”

    长久地等不到应答,孟宴臣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连扯起嘴角都做不到了。

    最后付闻樱抛下那句惯有的“孟宴臣,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主动挂了电话。

    孟宴臣垂下手,就这么瘫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只知道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关节疼、肌肉疼、骨头疼、穴位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室内明明没有声音,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鸣。

    下一秒,他的脑袋被带进一个怀抱。

    应辞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原以为他已经睡了或者在卧室忙自己的,却没料到他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打电话。

    她不好打扰,也不喜欢偷听别人电话,但转身的瞬间,她听见孟宴臣对电话那头的人一字一句地质问。

    哪怕情绪已经全盘崩溃,他还是在尽可能冷静地表达,没有嘶吼,没有丧失礼教,没有高高在上。而他表现出来的平静,其实恰恰就是把他束缚得最牢的东西。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落泪,灼热的泪珠一滴一滴不受控地落在她手背上。

    孟宴臣闭上眼睛,试图在空白的思绪中找回原本的清醒:“要怎么才能不在意那些事情呢?”

    应辞的声音轻轻的,还在不停地小心揉着他的脑袋,试图让他好受一些:“孟宴臣,其实你本来就不在意,是家人的在意迫使你不得不关心那些事情的走向,不是吗?”

    那些负面的冲动如洪水猛兽,正嘶吼着吞没他的理智,他知道应辞说的是对的,但他现在没办法回应她。

    半晌,他轻轻抓住了应辞的手:“去睡吧。”

    她还是担心:“孟……”

    他已经脱力到只剩下气声:“我没关系的,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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