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刀

    从断剑山回来,之前那一百余坛神仙醉已经由官商卖到了上京。

    乔知鱼入账五百余两,外加102点积分。

    积分一到手,她还完贷款,赶紧买下《黄尘刀意》。

    上次她没买,差点把命都给丢了。这几个月,她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个世界对不会武的菜鸡那森森的恶意,以后一定得努力提高自己的武力值。

    手里的资金累积到了一千三百两左右,这些日子为自己那赔钱弟弟交了五十两的束脩,还了赵季三百两,又在城南买了套两进两出的院子,她手里便只剩六百余两。

    好在还有赵季他大哥给她的酬金两千两,可以先拿来应付周转,等以后有了钱,再还给赵季便是。

    开酒窖酿酒一事由吴伯操办。

    近日地里谷麦都已经收完,便有些庄稼汉出来做短工,吴伯招了二十四个壮劳力,每日包吃不包住,月酬二钱银子。除此以外,又聘了两个厨娘,以及一个年过半百,经验丰富的酒师傅。

    乔知鱼在《天香曲谱》所有曲方中挑出一支白堕曲。此曲主要以大麦、小麦、豌豆为原料,又添加肉桂、陈皮、当归、苍术等二十多味药材。她此前采到的月灵芝也被添了进去,用以增香。

    所有的原料都研磨成粉,按曲谱上记载的比例加入,再倒入山泉水搅拌均匀,最后捏成方砖状摆放在阴凉处,半月即可取用。

    白堕曲更加适合制作蒸馏酒,也就是烧酒。

    烧酒在大晟早已经出现,之前酿王给乔知鱼喝的“漠北雪”便是烧酒,不过当时听他说,似乎这烧酒也不是人人都欣赏得来。

    大晟如今流行的,是黄酒。

    黄酒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类之一,它与蒸馏酒最大的区别,就是缺少了一道“蒸馏”的工序,因此酒精含量较低。

    大晟流行的黄酒,在本就酒精含量低的黄酒之中,都属于是低度酒,因此味道常常偏甜偏涩,口感软绵,喝起来很像是酿过头的醪糟水,而且很难喝醉。

    “醉”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人摄入足量的酒精,随着血液中酒精含量的增高,大脑中枢神经便会受到刺激,进而兴奋起来,进入微醺。

    人在这种微醺的状态下,面色发红,如堕云中,平日里所有的烦恼、忧虑、悲伤、苦痛全都消失不见。在那微醺那半个时辰里,他可以躲过俗世,逃离所有束缚,在幻想之中,爱不敢爱的人,做做不成的事。他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万众爱戴,所向披靡!

    可惜这种状态顶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再后面,酒精无法及时被代谢排出,便会抑制神经中枢。人会思维迟钝、说话含糊、步伐不稳。在这个阶段,有的人倒头便睡,获得一场无梦长眠;有人因为平日的压抑,嚎啕大哭,发泄心中苦闷;有人痛骂领导;有人哀求旧爱;有人当街爬行……

    不管如何,一场酒醒,如同浮生大梦,像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人生,酣畅淋漓,余味悠长。

    人总是贪恋刺激,大晟人畏惧辣口的烧酒,又喝腻了甜歪歪的黄酒,在寻求一场大醉的路上,如果这两种酒能折中一下口感,想必会有很多酒鬼愿意一掷千金。

    乔知鱼从之前的神仙醉中尝到了配制酒的甜头,以烧酒为基酒,配制酒可以有很多种搭配与做法,还能控制酒精含量,这广阔的可操作空间足以让她发挥所长,大展拳脚。

    目前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把做基酒的烧酒给酿好。断剑山藏酒洞的酒,是不能再动了,否则乔母说不定得和她拼命。

    深秋,天刚蒙蒙亮,晨雾中带着肃杀寒意,但城东乔家酒窖却在腾腾地往窗外冒着白气。

    酒场里闷热异常。土灶上,三个巨大的蒸锅一刻不停地蒸着杂粮,一锅出锅,一锅便又续上。

    壮酒工们用竹筐挑着蒸得半熟的五谷,嘴里喊着号子,将那些谷物运到固定的位置,把它们倒在地上,再用竹耙子推开晾凉。随着耙子的推动,热腾腾的水汽夹着粮食的香味顷刻冒起来,直往人的头上,身上扑。

    被这热气一袭,人很快便大汗淋漓,从头到脚都浸湿透,所以所有人进入酒场都会挽起裤腿,脱掉上衣和鞋,赤膊赤脚上阵。

    乔知鱼除外。

    她脱了鞋,但仍穿着中衣,也没挽裤腿。

    “少爷,酒场热,你就痛快脱了罢,大家都是男人,没甚么好羞的。”留着络腮胡的酒师傅大大咧咧的挥挥手。

    乔知鱼只是摇头,“礼不可废。”

    “哎,忘了你是读书人,读书人都讲究。”酒师傅豪爽一笑,“要是我家小子能读书就好了!”

    “嗨呦……嗨呦……”

    酒工们担着热腾腾的杂粮经过,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精壮的上身黑得发亮,被汗水和水汽一染,更是添上一层油光。蓬勃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乔知鱼却无暇关注这些,她挖了把晾开的杂粮,在指尖一捻,“蒸得不够熟,记住,要蒸透。”

    “那边,拌曲一定要拌匀。”她指着一侧酒工,“拌得最好的,加钱。”

    “曲房的曲块可摆好了?”

    酒师傅回道,“摆好了,按少爷的吩咐,每块之间隔三公分,用竹篾隔着,垒了两层。”

    “每天翻几遍。”

    “这……一遍。”酒师傅睁大了眼睛,“这也有讲究?”

    “一遍不够,三遍。”乔知鱼道,“这能调节温湿,加速空气流动,提高曲霉繁殖率。”

    酒师傅不懂就问,“敢问少爷,何为曲霉,什么又是繁殖率啊?”

    乔知鱼下意识解释:“曲霉是微生物,可以把淀粉糖化,然后酵母菌再把这糖给酒化,繁殖率就是……我跟你说这干嘛。”

    她问道:“蒸馏锅会用了吗?”

    提到蒸馏锅,这位年过半百的酒师傅顿时眼中异彩连连,“那馏锅太神奇了!浊酒进去,能蒸成清酒,甜酒进去,能蒸出辣酒。我以前听过北方蛮子做烧酒用这馏锅,却从没亲眼见过,如今可算是大开眼界啦!”

    那是!这蒸馏锅可不是从北方流来的,而是她蹲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好几日,才用木桶和土灶,按着蒸馏的原理把这锅给复原出来。说不准她的这个馏锅比北方做烧酒的锅好用多了!

    骄傲了一会儿,乔知鱼继续交代。

    “蒸馏出来的酒,头酒和尾酒不能用,倒了。”

    “为啥?”酒师傅目瞪口呆,“都是清清亮亮的好酒,多少粮食才能出那一坛啊!”

    “有甲醛。”

    “何为甲醛?”酒师傅睁着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再度虚心发问。

    乔知鱼扶额,又来。

    吴伯请的这个酒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喜欢刨根问底,问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一种,慢性毒药。”她言简意赅。

    酒师傅纳闷道:“好好的粮食蒸出来的酒,又怎会有毒?”

    “我下的。”

    她干脆撂下一句,终结了所有话题,随后扬长而去。

    巡完酒场,还得去一趟城外。

    三日前,乔知鱼赶往暮崖县,将埋在狼山悬崖边上的乔父和乔临的尸骨带回了江阳,埋在城外。

    云川风俗,迁坟后要连烧七天纸钱,因此,这两天,她都得往这儿赶。

    烧着纸,她又想起这迁坟途中的一些烦心事。

    去往狼山那天,天壹分明说好与她同行,她以为他是想给她搭把手,结果这大哥一下马车就没了影子。

    那时大雨倾盆,她挖完了坟,灰头土脸的去找人,却在转过一处长满青苔的山石后,看到让她大为震撼的一幕。

    雨幕下,山坳中,乱石里,密密麻麻斜插着上百把武器。

    有刀,有剑,有长枪,有短刺。

    它们沉默地伫立在雨中,有的锈迹斑驳,有的光洁如新。

    缠着剑柄的布条,裹住刀把的细绳,被风雨打得翩飞,昭示了这些武器曾经有过活生生的主人。

    天壹一袭黑衣,戴着斗笠,站在一棵巨木下,看着雨幕,不知在想什么,那神情竟沉静到让她感到陌生。

    山石湿滑,她一步三跌的爬到天壹身边,冒着雨大声问:“这些是什么?”

    “墓碑。”天壹的声音很轻,里面没有笑意,也没有悲伤。

    乔知鱼不解的皱眉,“什么人的?”

    “朋友。”

    他亮出手中黑刀,交代道,“如果我死了,代我将这把刀插在树下。”

    “让它回到它该回的地方。”

    大雨倾盆,刀剑无言。

    那瞬间,乔知鱼突然嗅到了一丝江湖的气息——

    那是血与泥的味道。

    城郊烧完纸,乔知鱼便驾车回城南的新房子,准时掐中饭点。

    城南新院里雇的厨娘姓孙,是个手脚麻利的大婶,最拿手的是云川菜,她的麻婆豆腐和油泼肉片做得是一绝。

    小院里总共就四个人,孙大娘要回家吃饭,就剩下乔知鱼,天壹和阿哑三个。

    阿哑自从从断剑山脉回来,脾气见长,对天壹横竖看不惯,和他在饭桌上抢菜抢得是有来有回。天壹也是寸步不让,三十多岁的大哥,还跟个傻子一般计较。

    乔知鱼很怀疑,要不是顾着她要吃饭,两人能站在饭桌上打起来。

    吃完午饭,小睡片刻,乔知鱼就会钻进酒斗空间,操控酿酒模拟器,按着《魁斗酒经》的酒方,一个一个试过去,锤炼酒技。

    下午酉时,练刀时间到。

    乔知鱼举着赵季不要的那把“五百两”长刀,对着《黄尘刀意》,在院子里依葫芦画瓢起来。

    《黄尘刀意》是很朴实的刀法,朴实到入门第一层只有四招,分别叫做:劈、砍、撩、剁。

    课后作业是每招每天练五百遍,一个月以后,每天再叠加两百遍。

    动作没做到位,系统便会电她,身体哪里用错力,哪里就被电得越狠。

    两天练下来,乔知鱼怀疑自己身上已经自带香味——电烤脆皮鸭的焦香。

    落日熔金,枫叶绯红。

    小院里,瘦削的少年人满头大汗,颤颤巍巍,挥出一刀又一刀。

    高挑的傻子冷着一张俊脸,抱着手站在假山上,身如山松笔挺,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自己的主人。

    圆脸的小姑娘坐在屋檐下,咬断绣绷的最后一根线后,对光举起它。绣面上,一个叶下舞刀的少年栩栩如生。

    “三脚猫功夫。”

    走廊上,不羁的壮年男子坐倚廊柱,摇晃着酒碗,余光瞥了眼院里晃晃悠悠的少爷,摇头笑叹:“真是慈悲剑,菩萨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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