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关乎宋衍，按道理她合该顺势追问清楚。但她们纷纷避开和她对视，估摸也问不出什么。
普通人眼里她现在就是妥妥的资本家，和小老百姓有天壤之别。
纵然冷烟不合群，可却和她们是同类人。
同类人心心相惜是定理。
回到办公室。
姜南枝喂着狗，问：“公司什么情况下才会雪藏一个艺人？”
罗秘书答：“犯错。”
“比如？”
“背刺公司，言行举止损害公司利益，以及危害社会安全，并且屡教不改等等。这些基本都是签约合同里告知的条例。如果不在合同内的话，像得罪公司高层，比如陈昕，他在明日六年，下令雪藏的艺人少说有一只手的数。”
而且，遭受雪藏的艺人大部分都非常年轻。
他们多数是刚出道，有的签约五年十年，雪藏后无法进行艺人的相关工作，白白浪费青春。
这是对一个艺人最残忍的惩罚。
“如果不是犯下非常严重的错误，老板是不许雪藏艺人的。”罗秘书解释。
宋衍慢条斯理地咀嚼食物。
「你这话说得不全对，毕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底下人胡作非为的情况也不少。」
否则就不会有怀孕的几个女人为了复出上门演戏闹事的情况了。
姜南枝问：“你老板有被这种人得罪过吗？”
罗秘书想了想：“有是有，好像是四年前公司新签的一个艺人，想被老板潜规则…”
“证据。”
姜南枝打断，不喜欢先入为主贬低女性的言论。
“有。”罗秘书斩钉截铁，“我记得有录像。”
很快，姜南枝看到了那份录像。
是一个试镜厅里，宋衍一个人坐在评委席看剧本。
一个女人进来，穿异域服装，金纱遮面，跳起脱衣舞。舞姿平平，动作不流畅，显然临时抱佛脚，没有什么舞蹈功底。
宋衍不动如山观看两分钟，对袒胸露腿无动于衷。
直到女人靠近他，准备进行下一步过分举动的时候，试镜厅里有更多的照明灯光亮起，七八个人陆续走进。
女人捂住胸口，惊慌失措穿衣服，好像听见什么话，跌坐在宋衍面前，抓住宋衍西装裤脚，看着是求饶。
旁边的瓶子不知是受令还是自发行为，握住女人纤细的胳膊直接拖走。
这一幕挺刺眼的。视频也就到此结束，不知后续如何。
不过，女人应该就是冷烟。
姜南枝：“雪藏几年？”
“老板没有明确说，但应该是等合约到期。”罗秘书回忆，“我记得那年新签的艺人都是十年，因为时间越长资源越好，她本该得到公司的精心培养，前途光明，万不该心术不正。”
姜南枝好奇：“她任由你们单方面断定，没做解释？”
“有解释。”罗秘书本人当时就在现场，“她拉了很多人下水，印象中有同期四个艺人。”
“你老板没听？”
宋衍挑眉斜了眼罗安全。
「小心点说话。」
罗秘书斟酌道：“听是听了，不过老板非常反感这种事，连带过错肯定少不了，她触碰老板的底线，老板就没放过她。而且雪藏命令最初不是老板下的，是当时还是董事长的老板父亲亲自下的。”
姜南枝总算弄清来龙去脉。
对一个资本家来说，想要捧红谁，除了看艺人自身条件之外，还要看自己的心情。
这种情况放在宋衍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公平或不公平，都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晚上，姜南枝进书房开电脑。
这里有打印机，传真机，投屏设备等等，可见宋衍平日里经常在家办公和会议。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剧本修正稿进行打印。
打印机传出运作声时，她捂住有些发烫的脸颊。
感觉像做了一件公器私用的事。
姜南枝心虚地把cpu抱进怀：“这不算走后门吧，我是有实力的。”
宋衍好奇许久，在她掌下艰难扭过头，看见电脑屏幕里层层叠叠的窗口之上挂着一条醒目文档名：《她们》
他一愣。
键盘旁边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姜南枝抓过手机，点进聊天软件。
宋衍调整姿势，窝在她怀里陪她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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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自己看错，宋衍抬爪子揉眼睛，确定这是真的，心里小小吃惊了一把。
她还写小说？
–
每日例行在文件上签字审批项目过后，姜南枝叫来罗安全。
“我们公司经常合作的导演都有谁？”
罗秘书答：“电影方面的话是徐知锦和周洲，电视剧这边都是业内能叫得出姓名的，具体是看项目投资大小和类型。比如网剧，公司目前也在尝试和有潜力的年轻导演合作，他们往往能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从而打开自身知名度。”
姜南枝转动手里的钢笔：“如果是一部女性群像题材，你觉得哪个导演合适？”
明日至今没有制作过女性群像题材的片子，对罗秘书来说，这问题有些超纲，思考良久——
「罗安全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宋衍故意伸爪挥倒茶杯。
茶水洒了一桌，湿了文件，也湿了姜南枝的衣服。
罗秘书忙递纸巾，却忽然想起什么：“水雨晴！”
“是导演？”姜南枝觉得这应该是人名。
“水导演年轻时在法国执导过一部家庭伦理群像片，还拿了新人最佳导演奖。后来身体欠佳，回国疗养。近十年没有拍过作品，鲜少被大众知道。”
姜南枝微微皱眉。
十年没拍过，未必会出山。
“不过她儿子继承了她的衣钵，但从业几年也没有机会拍群像剧练手。我前段时间听谁说，他老婆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目前可能还在家里抠脚呢。”
“联系方式有吗？”
罗秘书：“你是要？”
姜南枝拿起手边剧本：“我这里有本子，想让人看看。”
“谁的作品？”罗秘书凑近看，“好大一只？”
不像编剧名啊。
姜南枝轻咳，淡淡的绯红爬上耳廓：“原创小说，这是笔名。”
“我会尽快联系他的。”罗秘书没多想，“不过他眼光很挑，估计是水导演在后面指点江山。如果太太确定有开启这个项目的打算，我建议不妨去找夫人稍微走一下后门。”
姜南枝惊讶：“我婆婆？”
“水雨晴导演和夫人关系不错。”
–
姜南枝坐进车里没几分钟，老宅电话打了过来。
送她去老宅后，她就让罗秘书下班了。
正值晚餐，餐桌食物已经布置完毕。
四人都在等她。
宋衍刚进屋就被佣人牵出去，任凭他撒泼打滚呜咽嚎叫，也没能留下。
老宅自有老宅的规矩，姜南枝没有为cpu说话。
她去餐厅落座：“对不起，我来晚了。”
宋万辰面色温和：“公司事多，我还要代阿衍和你说声谢谢。”
“爸，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郝美道，“南枝不止是您孙媳妇，也等于是孙女。”
宋万辰微微皱眉。
宋云谦观察老爷子脸色，没好气斥责：“瞎说什么。”
郝美：“我哪里说错了？”
自姜南枝落座后，宋徽的目光就始终在她身上。
他懒洋洋说：“孙女怎么给宋家传宗接代啊？”
该来的还是来了，姜南枝敛下眉眼。
愈发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郝美迟觉自己说错话，眼睛不住地往老爷子脸上瞄，等老爷子脸色缓和，她松口气讪讪找补：“就是个比喻，南枝不是外人，说谢谢什么的不是见外嘛。”
宋万辰没理郝美：“饿了吧，尝尝味道。”
姜南枝颔首，执起筷子。
宋家虽然不是传承下来的正规豪门世家，但宋奶奶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小姐，食不言，细嚼慢咽，都是宋奶奶定下来的餐桌规矩。
宋家人久而久之习惯了，宋徽却仿佛不习惯。
时不时弄出碗筷碰撞的动静。
这个大儿子平常挺懂规矩的，今晚怎么了？
郝美生怕惹老爷子不高兴，不如自己做恶人：“你今天皮痒是不是？”
宋徽吊儿郎当地瞄了一眼拘束的姜南枝，欠揍道：“是啊。”
郝美：“你…”
“不妨事。”宋万辰淡淡，“从今往后餐桌上没那么多规矩，都自在些。”
后面那话明显对姜南枝说的。
她换公筷给宋万辰夹了鱼刺最少的鱼腹部位：“鱼很好吃。”
宋万辰喜欢吃鱼，宋衍也喜欢吃鱼。
他露出笑意：“你也多吃，帮阿衍多吃点。”
姜南枝乖乖点头。
这副爷孙情深的戏码，宋徽是看不下去了。
“弟妹。”他扯了一抹笑，不怀好意的，“我没混过娱乐圈，你得教我做事呀。”
姜南枝谦虚：“我也是半斤八两，多亏有罗秘书。陈首席经验较足，大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和他请教请教。”
郝美皱眉：“老公，你不是说陈昕和他父亲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宋云谦看了一眼老爷子，对郝美说：“吃你的。”
宋万辰神色淡淡，没有表态的意思。
宋徽不怎么情愿：“姓陈的太难缠，我不想搭理他。我这人向来不爱自找麻烦。”
姜南枝展颜一笑：“大哥，都是自己人。”
宋徽嘴角没绷住，被她这句“自己人”取悦到了。
没错，他和她是“自己人”。
他帮她对付陈昕，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名正言顺。
宋万辰听两个年轻人说话，神色欣慰。
宋家人就是要和睦团结，才能走得更长远。
饭后，姜南枝多逗留了会儿。
郝美让人收拾一些补品，往宋徽车上搬。
这个大儿子刚刚自荐，要送弟媳妇回去。
她本想拒绝，但老爷子直接同意。
宋徽今晚心情不错，纡尊降贵帮她喂狗。
cpu冷脸不吃，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没在意。
宋衍白了眼这煞笔，去姜南枝身边。
郝美握住姜南枝的手，特别疼惜地轻拍她手背：“你很能干，明日有你我就放心了。等尘埃落定，你也要加把劲儿啊。”
视线缓缓落在姜南枝肚子上。
姜南枝不自在，感觉肚子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像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承载工具。
“好。”她说，“那妈，我先回去了。”
郝美松手：“有烦恼一定要和妈妈说哦。”
「妈，我看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让我老婆生孩子了。」
不论什么好处，你都拿捏不了她的。
宋衍拿尾巴蹭小妻子的腿。
姜南枝低头瞧了它一眼，神情迟疑说：“谢谢妈。”
郝美看出：“有麻烦？说给我听听，妈是歌手，在娱乐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是有个项目想找擅长拍群像戏的导演指导，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接触。”
“妈就认识一个指导群像戏出名的导演呀。”
姜南枝：“真的？”
“还有假？”郝美说，“知道水雨晴和她儿子许枫么？”
“唔。”姜南枝故作歉然，“不了解。”
郝美示意沙发：“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
城市夜景阑珊，霓虹光影映照在车窗玻璃上。
宋徽从后视镜里看了会儿后座女人。
让她坐前面，她偏坐后面，多少有点见外了。
等到车辆少的地方，他单手支车窗框上，唉了一声说：“你把我当成司机了啊？”
姜南枝逗狗玩：“不敢。”
宋徽不以为意地笑：“还有你不敢的事？”
宋衍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她的爱抚下眯起眼，感觉幸福极了。
姜南枝岔开话题：“陈昕肯定会给你找麻烦，轮值前，你还是多去明日转转。”
宋徽语气暧昧：“担心我？”
“你想多了。”她口吻公事公办：“但凡有拿不准的情况，还请尽快和我商量。”
“好啊。”宋徽没有因为她使唤自己而生气，苦恼问：“可我要怎么联系你呢？”
“你搜我手机号。”
宋衍终于打起精神：「老婆，没必要吧？」
宋徽：“微信？”
姜南枝轻着声：“嗯。”
宋徽拇指缓缓抚唇：“也可以找你聊天？”
“我不一定回。”
宋徽被她前后两种语气弄得怔愣了下，顿悟后立马笑开，心里酥麻一片。
她可真是太会了。
松一下，紧一下。
亲近一下，疏远一下。
像他这种征服型的性格，就喜欢被放风筝的感觉。
够味儿。
帮她把各种补品礼盒搬进家，宋徽准备离开。
他站在玄关打量她：“多吃点，最近瘦了。”
“好。”
对待自己，她似乎从来没这么乖巧过，乖巧听话的她可真是讨人喜欢。宋徽看她看得出神时，裤脚被金毛犬咬住，死命地把他往外拖。
宋衍：「给老子滚。」
“知道了知道了。”宋徽嬉皮笑脸地退出门外，一步三回头，“这就走。”
罕见地没有生气。
蔡妈满心疑惑送他离开，回来寻到姜南枝。
“太太，怎么是宋徽先生送你回来？”
姜南枝放下水杯：“顺路。”离开餐厅，“早点休息。”
回卧室，她把cpu放进来允许它玩一会儿再出去。
关上门就听见狗狗凶吠。
姜南枝一脸莫名往里走，然后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赵律躺在床的另一边，就是她每天睡的位置，欠起身子，短袖衣摆往上翻卷，腹肌撩人，睡眼惺忪像是刚醒：“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