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
姜南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狗狗带来宠物医院。
当时确定金毛犬被狗粮噎，她立即采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
虽然最后吐出狗粮恢复呼吸，但狗却迟迟不醒。
护士登记完信息，安慰她稍安勿躁，让她静坐等待。
姜南枝坐是坐了，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这可是宋衍的儿子。
万一出了问题，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时间分秒难熬。
姜南枝坐立难安时，诊室灯暗下。她连忙迎过去：“怎么样？”
匆匆出门，她仍穿着宋衍的衬衫和自己的长裤，脚上趿着双凉拖，大脚趾染着血，不知踢到哪踢破了。
医生摘下口罩，目光复杂地打量她，说：“cpu各项指标正常，再等等吧。”
姜南枝：“什么意思？”
“动物和人一样，有时候受到惊吓，会造成深度晕厥。”
“没大事？”她不确定。
“对。”医生要走。
姜南枝后知后觉：“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它叫cpu？”
“噢，宋总经常来我这，cpu的绝育手术是我亲手做的。”他问，“听说宋总昨天结婚，你是不是…？”
姜南枝眼睛闪了闪。
这时cpu被护士推出来，她不着痕迹去看狗，巧妙避开问题。
对她来说，狗不醒就等于没有脱离危险。
俗话说多说多错。
未免宋衍日后过来询问，还是少交谈为妙。
“宋衍”号码打来的时候，姜南枝正在给自己倒茶水，准备按照医生说的，等等看狗狗的情况。
听过电话，姜南枝脸色变了变，等赶到医院，宋衍已经住进了icu病房。
“怎…”姜南枝大喘气，唇色都是白的，“怎么回事？”
icu病房外。
宋家人围成一团，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失魂落魄的罗秘书走向她，低着嗓子抱歉说：“我们在往安桥中段出了车祸。”
姜南枝认出声音：“刚给我打电话的是你？”
“我是罗安全，老板的秘书。”
“我知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往安桥…姜南枝暗道难怪，刚来时的路上，司机说要绕路，有地方发生车祸。他们是从另一架跨江桥进入城中心的。
姜南枝问：“伤势怎么样？”
罗秘书费解：“没外伤，就说脑子不舒服。”
话音刚落，那边宋老爷子突然重重地跺了下手杖，身边的人顿时低下头。鸦雀无声的。
姜南枝在他们发现自己的同时走过去。
“爸，妈。”
郝美神色恹恹：“你来了。”
宋云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婆婆郝美是一名过气歌手。公公两年前卸下了明日传媒董事长的职务，目前在搞建筑生意。
这不是姜南枝和他们第一次见，却也对这两位知之甚少。
“从家里赶过来的？”挂断电话的宋万辰和蔼询问。
姜南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握紧手机嗓音发颤，好像非常担心和害怕：“爷爷。”
宋万辰说：“你也有权利知道阿衍的情况，在这听着吧。”
从他们的谈话里，姜南枝总算听明白头尾，宋衍没有受到外伤，可是车祸发生后，就一直在说脑子疼。
送来医院的途中陷入昏迷。
经过检查得知，是有瘀血压迫了神经导致。
暂时弄不清瘀血从何而来，人也没有意识。
冒然进行开颅手术风险太大，建议保守治疗。
大概率会昏迷不醒一段时间。
这个一段时间，可能是一个礼拜，也可能是一个月，或者一年，再者十年，二十年。
一句话来说：他变成了植物人。
暂时的。
讨论告一段落，宋云谦安排车送老爷子回去。宋万辰走前不忘安慰姜南枝，说阿衍一定会没事，并且声色严厉地叮嘱宋云谦，让宋衍的兄长速速回国。
老爷子走后，宋云谦扭头就给大儿子打电话。
整个vip楼层近乎都是他的声音。
姜南枝倒了杯水，端给沙发里的婆婆：“妈，喝一点。”
郝美应了一声，早就注意她衣着，拉她坐下来，说悄悄话的语气问：“辛苦了吧？”
姜南枝摇头：“没。”
郝美又问：“昨晚有没有做避孕措施？”
姜南枝颤了颤眼睫：“他说三十岁之前不想…”
“混账！”郝美恨铁不成钢地瞪向icu病床。
如果没做避孕措施就好了，说不准能怀上。
现在阿衍人事不省，也不知还能不能醒。
郝美气得不轻，又见姜南枝神情遗憾，心里愈发疼惜这个新媳，安慰说：“你们年轻，孩子会有的。等阿衍醒过来，妈一定好好说他。如果阿衍以后给你委屈受，你尽管说，妈站在你这边，未来我也只抱你和阿衍的孩子，记住了？”
能不能醒还是一回事呢。
姜南枝人有点麻，表面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
宋衍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身体状态很疲惫，嘴巴发干，鼓胀的胃里有熟悉的牛肉气味直冲嗓子眼。
睁眼后入目的就是一扇银丝栅栏门，门上挂着锁。
右前方放着根骨头，左前方是一碗清透的水。
似乎听见什么声音，他耷拉着毫无精神的眼皮，恹恹抬头，眸子半睁不闭竖起耳朵。
——“它醒了耶！”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见动静？”
——“你和它说话呀！”
——“喵～”
——“汪汪！”
又是猫叫又是狗吠，嘶哑的，难听的，娇媚的，喉咙里有痰的…宋衍耳朵饱受摧残。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谁在说话？
宋衍转动眼珠子，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做梦吗？
他怎么好像被关起来了？
意识到关键问题，宋衍精神抖擞。他伸长脖子爬起来，走到门后准备开锁，伸手才发现不太对劲。
他，哪来的爪子？
——“它好帅！”
——“哇啊啊胸肌好壮，我好喜欢！”
——“毛是金色的耶～”
——“可恶，我这个角度看不到它丁丁大小！”
——“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吗？奉劝你们还是别肖想了！你们都配不上它！我能！”
——“呸！你是猫，它是狗，跨种没结果的！”
宋衍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它们在说什么了，又把爪子抬了抬，放在眼前反复研究。
「…狗爪？」
「这他妈是我的？」
宋衍直接疯球了。
他把银丝笼拍得哐哐作响，掀翻了盛水的碗，又一爪子把硕大的狗骨头扫出笼子。
——“咋了这是？”
——“它住的可是vip病笼，我主人为我豪掷千金，我都住不上，发火干什么？偷着乐吧！”
——“病得不轻啊！”
——“会不会是疯狗病？”
猫喵狗吠中，护士推门走进，嘴里嚷嚷着别嚷嚷了，取下挂在墙壁的食物夹，将地上的骨头夹起来塞回宋衍笼子。
“醒啦？cpu！”
宋衍呼哧喘气，闻言不由一怔，抬爪子仔细辨认。
「cpu？不是让小妻子好好照顾它么？」
出什么事了？
不行，他要找小妻子问清楚。
宋衍头一伸出去，就被护士给推了回来。
“宋太太叮嘱过，必须她亲自来接，否则你不能单独离开。”
宋衍又是一怔。
“她托我们照顾好你，你乖乖听话，我去给你弄狗粮。你喜欢的牛肉口味。”
护士走了。
宋衍捱了一个饱嗝，胃里翻滚的牛肉味再次冲到嗓子眼。
「都没消化呢，吃什么吃！」
他一爪子按住门锁处，哐哐的动静又吓了兽群一跳，半张狗脸紧贴银丝门，凶神恶煞地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珠，盯住护士离开的方向，唇部气到颤抖，开口即狗吠。
“……”
这种叫声怎么可以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喂！那个护士小姐，麻烦你给我站住！」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区区狗粮能哄好的！」
「叫我老婆来！」
时间来到一个礼拜后，宋衍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医主任偷偷叹息，避开宋家人，悄悄和姜南枝一个人说：“宋先生可能求生欲不强。”这语气也是没什么底的。
姜南枝没敢把这话告诉公婆。
尤其是看到两鬓斑白又日渐消沉的宋老爷子。
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宋老爷子提出将宋衍接回家的时候，她不仅第一个举手同意，还提出亲自照料。
无暇去接cpu，光是适应护理，就几乎耗光了姜南枝每天吃饭睡觉外的全部时间。
为了出行方便，宋云谦给她配了一个女司机。
姜南枝不经意观察了几次发现，这个女司机似乎在监视她。
犹记得婆婆在医院里说的话，她便试着以询问的语气将这件事告诉婆婆。
郝美行动迅速，第二天过来看望过宋衍后，就让女司机开车送她回老宅。
这之后女司机再没出现。
不知婆婆有没有因这件事和公公闹矛盾。
姜南枝能理解陡然发生这种事，宋家人必定担心她觊觎财产，可她已经尽可能袒露自己的真情实意，为什么还是对她不放心？
换个角度想，
宋衍总不能未卜先知立下遗嘱，要在死后把名下所有财产全部留给她吧？
想想都不可能。
除非他脑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