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地处市中心，周边交通便利，又是学区房，小区的入住率很高，整个小区基本没有空户，偶尔有也是出现了租期的空档，很快就会有人入住。

    所以晚上经常黑灯，也无人进出的302，就成了这个小区非常奇怪的一户。

    不过也没人在意，对门邻居都说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住，谁也没那个闲心去操心别人家的事。

    现代社会，人心要比恶鬼更难测，少管闲事几乎是每个现代人的必修课。

    沈星御离开后，沈槐安和秦牧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老小区路灯昏暗，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这里站着两个人。

    秦牧拍了把乱飞的蚊虫，纳闷道，“为什么蚊子不叮你？”

    “驱蚊符，六百一张，”沈槐安摸出叠成三角的符箓，递到他面前，“接受现金或转账。”

    “这么贵？！”秦牧又拍死一只蚊子。

    他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十分钟，等到局里走完流程到这里，估计得两个小时以后，等人来他恐怕得浑身上下全是包。

    他忍痛转了两百过去，“来一张。保质期多长时间？”

    沈槐安点了收款，“不沾水火保存好的话，至少六十年。”

    “哟，”秦牧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挺值，“还有没有这种好东西？”

    沈槐安挑眉，“你想要什么？”

    “精神饱满符？健美身材符？”秦牧摸着下巴想了想，“火眼金睛符！”

    “少看点神话剧，”沈槐安面无表情，“不睡觉不吃饭还想要火眼金睛，你不如直接成仙好了。”

    秦牧正想反驳，却被沈槐安猛地一拉，眨眼间脑门上就多了张符箓。

    “嘘——”

    有东西来了。

    沈槐安凝神细看，昏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极浓重的阴气和血腥气迅速集结，显露出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来。

    它双目浑浊，脖颈处有一道血痕，双脚腾空飘行而过，特意避开光亮，穿梭在楼栋的阴影之中。

    秦牧只见沈槐安盯着某个地方，他却瞪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急得抓心挠肝。

    沈槐安侧目，以口型问他，“想看？”

    秦牧使劲点头。

    “闭眼。”

    沈槐安两指并拢，置于秦牧双眼之间，启唇无声，“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五六阴尊，出幽入冥，天地三合三把火，赐以法眼观阴阳！”

    她拍了拍秦牧，示意可以睁眼了。

    他睁开双眼时，瞳孔深处浮现一点金光闪过，钻入瞳孔之中。

    阴阳眼开启后，秦牧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影，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难免被吓到。

    “什么东西？”

    直到那个不人不鬼的身影隐入楼道中，秦牧才敢长出一口气，大半夜裸眼3D恐怖片，当玄术师果然不适合他。

    沈槐安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秦牧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随之而来的是眼睛的酸涩感，像是熬夜玩了一晚上手机。

    “阴阳眼长时间开着对你不好，”沈槐安简单解释，随即问道，“你听过《鲁班书》吗？”

    “好像有点印象，”秦牧努力回想小时候在家里学过的玄学知识，“那不是失传了吗。”

    《鲁班书》又称“缺一门”，“鳏寡孤独残”，修习者命格中必选其一。

    “你看过《鲁班书》？”秦牧突然惊讶问道，“不是说学了会‘鳏寡孤独残’吗？”

    沈槐安摇头，“我只是见过几页残章。”

    传闻《鲁班书》上册为道术、下册为解法和医疗法术，流传千年早已残缺不全，偶有残页也大多是记载了些医术，沈家那几页残章也是久寻才得到。

    至于传说中那记载道术的上半本，或许真的是个传说。

    沈槐安转了转银镯，声音低而缓，却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诡谲，“《鲁班书》中有载：‘取人之三魂六魄，留一魄支撑躯体，以术炼之，似鬼非人，无欲无念，力大无穷，受人操纵，是为人傀。’”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东西就是人傀？”秦牧皱眉，“这东西怎么听着这么邪乎。”

    “以人炼制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她眼中神色渐冷，“我看的残页中也只有这么一句话，记载炼制方法和解法的后半页失传了。”

    这个人居然会炼制人傀，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是《鲁班书》的传人。

    可她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人的存在，难道她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

    还是说，这和她丢失的死亡记忆有关。

    沈槐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三楼窗户，轻轻扯动缠绕在腕间银镯上的红线。

    出乎意料的是，抓捕过程异常顺利。

    沈槐安、异管局工作人员和警.方破门而入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她一动不动，满身血污的人傀就坐在她旁边，睁着一双无机质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眼他们，又将头转了回去。

    她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房间门窗紧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年轻的警员差点吐出来。

    整间房子好似一个巨大的刑场，每个房间都是行刑场所，墙壁乃至天花板上布满了喷溅状的血迹。

    接近大门的墙边还能看见几个血手印，仿佛能看见受害者被杀前挣扎求救的场景，简直是人间炼狱。

    在场的除了沈槐安和异管局的两名工作人员，无人能看到人傀，沈槐安看过三个失踪者的照片，认出它是第一个失踪者。

    警.方带走了女孩，人傀则由异管局的工作人员现场封印。

    沈槐安没有问女孩什么，只是下楼收尾时拉住秦牧，“第一个失踪者和这个女孩什么关系？”

    “这女孩曾经是第一个失踪者的女朋友，”秦牧“啧”了一声，似乎也不太理解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就是个大学生，真会炼制人傀这种邪法？”

    “不，”沈槐安接过封印了人傀的盒子，“她只是个普通人，人傀不是她炼制的，而是另有其人。”

    秦牧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盒子，随后和两名异管局工作人员握手，“活人我们审，死人你们负责，我先回局.里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沈槐安点了点头，等秦牧和警.方都离开了，掏出手机拨通了异管局.局.长康铭的电话。

    “稀客啊，”康铭那头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的，“找我有事？”

    “发现了个人傀，这一魄暂且先借我用用。”

    两天后。

    “怎么样，找到了吗？”秦牧大清早就接到了沈槐安的电话。

    “没有，”沈槐安声音沉沉，“被他跑了。”

    电话应当是公放，沈星御的声音传来，“幸好那个人傀的一魄没散，我们跟着寻魂咒找到了他三魂六魄的位置，但已经人去楼空了。唯一的收获是它那三魂六魄找到了，交给地府揉吧揉吧还能重新投胎。”

    秦牧想了想，“能看出来住在那里的是男是女吗？”

    “房间是网上租的，房东在国外，人都没见过，退租后打扫得很干净，”沈槐安摸了把只有一层淡淡灰尘的桌面，“没有任何生活残留物，很难判断是男是女。”

    玄术师使用的东西一般都会带点个人爱好，盛放魂魄的琉璃珠按理来说非常重要，材质却只是玉石卖场里十块钱三颗的大众款，也看不出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房间里没有任何灵气残留，非常干净。”

    话毕，电话两头同时沉默下来。

    秦牧出身玄术界的秦家，即使不能修习玄术，耳濡目染之下理论知识也没落下。

    他很清楚，沈槐安所说的“非常干净”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人会玄术且很有可能修为不俗的前提下，房间里却没有留下丝毫使用玄术和灵气的痕迹，这是非常困难的。

    玄术师用灵气催动术法，总有踪迹可寻，日常生活中也会不经意间泄出一些灵气，这就跟人类呼吸一样正常，是很难避免的。

    无论妖魔鬼怪，玄术师都能观察到他们留下来的灵气，从而抓住这一丝灵气，找到他们所在。

    除非成就真仙乃至金仙，又或者修为极高臻至化境，距神仙只有一步之遥，才有可能做到收放自如。

    可八百年前量劫之时，末法时代来临，天地之间的灵气日益稀薄，真仙乃至金仙不是投身轮回，就是尽数陨落。

    直到量劫之后，人间步入灵法时代，世间灵气日渐充盈，万物逐渐走上了修炼的道路。

    而从古至今，历史中有记载到达化境的只有三人：张道陵、李淳风和蒲松龄。

    张道陵自不必说，“正一道”祖师爷，李淳风最出名的《推背图》也是家喻户晓。

    至于蒲松龄，那本封印了万千妖鬼的《聊斋志异》至今还是中小学生必读丛书。

    沈星御满脸不信，“难道这人还能是有史以来第四个到达化境的？是不是有了点邪术手段遮掩，这才什么也搜不到。”

    沈槐安没搭话，这事儿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死前的最后一眼——十二环神灵轮转大阵，以她为阵眼，全城生灵为祭，妄图就地飞升成就金仙之体。

    想到这里，沈槐安心中一沉，可惜她忘了列阵之人是谁，否则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被动。

    沈星御突然问道，“酒吧那些人渣会怎么判？”

    她看新闻里只提到酒吧老板伙同三人，联合受害者男友给受害者下药，随后将神志不清的受害者带到地下室实施轮.奸。

    第二天受害者醒来看见男友，只会以为是和男友度过一夜，以此蒙混过关，半年时间里受害者达六人。

    这六人中只有一名受害者抗药性比较强，发现了其中端倪，这个人就是碎尸案的制造者——在出租屋被警.方抓获的女孩。

    秦牧语气松快了些，“迷.奸加轮.奸多人，性质恶劣，死刑或者无期跑不了。”

    “那个女孩呢？”

    “说不好，虽然人傀属于非人类范畴，杀得也都是那些是丧良心的，但确实受她指使。而且三条人命，不好说。”

    沈星御叹了口气，“就不能轻判吗？”

    秦牧那头沉默了，他们只管抓人，判还是要看法.院那边。

    沈槐安看了有些消沉的沈星御一眼，“犯什么罪，承什么刑，阳间律不论因果善恶这套，但到了地府总是要偿还的。”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走吧，”沈槐安挂了电话，“这儿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咱们今天就回燕平吗？不玩儿两天？”沈星御疯狂暗示。

    沈槐安垂眸点开信息盯了几秒，随后按灭屏幕向外走去，“不了，我还有事。你想玩可以自己待几天。”

    【玄】：沈小姐，我搬到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