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劫富济贫”看上去十分简单粗暴,但从本质上来说只要能够真正实现确实能够改变明光城的现状。可它真的能够轻易实现吗?

    现实不是话本,天马行空的想象光靠浪漫的个人英雄是不可能实现的。楚南芸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道理——她连上层的社交圈都无法进入,哪里能接近有钱人呢?

    这几日她颇为苦恼,兴许是东海村的日子实在是太简单质朴了,想做什么只要去做都可以做成,但明光城这个复杂的大城市可不一样,在这里没有名为身份的通行证,她什么都办不了。这种落差让她十分沮丧且迷茫,同样是人聚集的地方,为什么差别会这样大呢?这种深刻的问题一天两天也没办法想明白,于是楚南芸决定将一时兴起的“劫富济贫”先放到一边,等调查完玛莎之死后再慢慢推进这个计划。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自从抓到玛莎之死的蹊跷之后,调查就陷入了僵局,她和傅梓深去红灯区蹲守了好几天都没能抓到那个可疑的女人。用傅梓深的话来说,那个女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烈,即便是他们也很难做到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而自上次打草惊蛇后,那个女人便再没出现过,似乎在有意绕开他们。

    调查无法推进,其他地方又没有新的线索,楚南芸虽然很想瘫在家里摆烂,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这样做。她翻来覆去,决定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

    “什么,你要去神会的祈祷仪式?不行!”傅梓深皱着眉,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还记得老头和博士的警告吗?”

    “当然记得。”楚南芸安抚道,“但是有句古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得去一线探查一番才能更好地了解实情不是吗?”

    傅梓深才听不懂什么古话不古话的,他只知道只要前方存在危险那都是鬼话:“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情报我帮你去打听就好了你干嘛非要自己去啊!”

    “我得用自己的眼睛去听、用自己的耳朵去看。”楚南芸坚持道。

    “我说给你听不也是一样的吗!”傅梓深有点急了,鼻尖微微发红。他以前是个很无所谓的人,从不会这样畏手畏脚,但事关楚南芸的安危,他不敢放任她去冒险。

    “可是你能保证自己不带有任何主观判断的色彩吗?”楚南芸反问。

    傅梓深一口气提上来,出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卡在嗓子眼里:“姐姐你去神会究竟是想知道什么啊?”

    “我想去听听看信徒是怎么想的。”楚南芸认真道,“有关于生活和神会,还有明光城,我想去问问他们的看法。”

    傅梓深只觉得荒谬,他大声道:“都说了很多遍了神会就是个混账东西!姐姐你之前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吗?你觉得信徒们麻木没有灵魂,你也看到了黑市的穷人是怎么在压迫中生活的,这些难道不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吗?为什么还要去听那群人是怎么说的呢?”他有些生了气,似乎是在埋怨为什么楚南芸不愿意相信自己说的话,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

    楚南芸拍了拍傅梓深的背,示意他消气。傅梓深大口喘气,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来:“姐姐是不相信我吗?在对神会的事上我可从来没有添油加醋过。”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立场不同,你们的观点和说辞必然不同。”楚南芸倔得像头牛,“你觉得神会不好是因为你是军方的人,你不信神所以对神会没有归属感,而神会和军方又有冲突,不喜欢是正常的。而黑市的人是因为他们贫穷、生活艰难,大多数人会觉得自己被神抛弃所以才对神会失去希望。但是信徒们——他们是另一个立场的人,他们眼中的世界肯定和你们是不一样的。你难道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对一个神如此虔诚吗?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们?是荣誉、教义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很好奇,我想要知道。”

    “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神会给了他们好处!”傅梓深嚷道。

    “什么好处?”楚南芸反问。

    “金钱、地位、安全的生活!”傅梓深道。

    “哦——”楚南芸拉长尾音,“既然神会这么慷慨,是个人都会投诚吧?那为什么你们都要把罪名归于神会?如果真的是神会给了这么多好处,那岂不是说明它对人民很不错?只不过资源有限所以才只能挑选部分人予以优待?”楚南芸犀利的提问让傅梓深有些哑口无言。

    “那放弃底层的人就是对的吗?”傅梓深有气无力道。他有些后悔和楚南芸争辩了,他发现姐姐是个很固执的人,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让傅梓深有些失落。而楚南芸在明光城生活半个月后,傅梓深察觉到她其实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善于学习与思考,相反,她其实只是不善于系统性的学习,但是在思考这方面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和一般的乡巴佬不一样,她不会人云亦云,反倒有种冷酷的旁观者的既视感,虽然经常会因为他人的话语共情而说出一些颇为大胆、不着边际的话来,但时效一过她便很快冷静下来,永远不会被他人的观点裹挟着前进。

    “我并没有赞同这个观点。”楚南芸道,“但是我想知道理由。”

    僵持半晌后,傅梓深绷紧的腰背放松下来——他选择认输:“姐姐固执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是吗?我觉得这就是我最可爱的地方呢。”楚南芸俏皮地耸了耸肩。

    鉴于老头和博士的忠告,傅梓深不可能让楚南芸以这样的面貌在神会的祈祷仪式上大摇大摆地乱晃。虽然他们只要提防着任启大神父就行,但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哪些意外呢?于是傅梓深只能去搬救兵。

    卡其再一次造访傅梓深家时是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心情来的。

    “我再强调一遍,我真的记不清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子了!你们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屁民好不好!”他今天大早上还在睡梦中,就被傅梓深粗暴地踹开了宿舍的门。与他同住一室的几个舍友都惊呆了,还以为卡其招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可当他的舍友发现来人竟是个长相帅气的小哥时,又换上了一副坏笑的嘴脸,纷纷攀附来揶揄“苟富贵勿相忘”。回应他们的是卡其的一声“tui”。

    “这次不是让你来认人的。”傅梓深道。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坐在椅子上的楚南芸推到卡其面前,“请你帮个忙,你不是很擅长换头术吗?帮姐姐换个头吧。”

    “什么换头,怪吓人的,我那只是化妆,撑死了就是个易容。”卡其没好气道,“给姐姐化妆干啥?”

    “剩下的事你少管。老规矩这事不能说出去,否则没你好果子吃。”傅梓深警告似的扬了扬拳头。

    卡其觉得他幼稚,小声嘀咕道:“要你说,我嘴可严了!”

    不得不说卡其长得不像靠谱的样子,手艺倒是不错。傅梓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瞌睡,就在即将进入深度睡眠时有人叫醒了他。

    “你醒醒,我这样……看起来怎么样?”

    傅梓深有些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就愣住了。

    楚南芸本来就长得好看,不用施任何粉黛就可称得上一声“佳人”。而在卡其的加持下,她戴上了一顶亚麻色的假发,眼尾是淡淡的藕粉色,冷棕色的阴影粉加重了她的轮廓线条,掩盖了她原本的柔和,使得她看起来更加深邃犀利。番茄红的口红和她的眼影遥相呼应,给她的脸庞带来一丝血色。这些偏现代化的妆容抹去了她原本的独特气质,但又增添了一抹妩媚与艳丽。

    看着呆愣愣的傅梓深,卡其骄傲地双手叉腰,鼻子翘得老高:“哼哼,被我的精妙绝伦的手艺折服了吧!”

    “滚一边去,要折服的也是姐姐的美貌,跟你有什么关系?”傅梓深翻了个白眼。

    “切。我活干完了,可以回去睡回笼觉了吗?”卡其问。

    傅梓深又盯着楚南芸看了一会,道:“你有没有那种可以遮印子的东西?”

    卡其闻言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支遮瑕膏递给他。傅梓深挤出一点,在楚南芸的眉心一抹,将那颗红痣遮住后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来参加祷告仪式的人很多,不过大多数人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对旁人的所作所为并不在乎。

    傅梓深怕引人注目,于是也委曲求全地穿了一身白来,尽管他的墨镜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目前来说还算顺利。楚南芸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的礼帽,长长的白纱垂了下来正好遮盖住了她的脸。与傅梓深不同,楚南芸很适合穿白色的衣服,那条白裙子又压住了艳丽的妆容,回归楚南芸本身的宁静温和来。

    两人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傅梓深小声提醒道:“姐姐注意安全,一有不对劲我们就撤。”楚南芸点了点头。

    祷告仪式很快开始,一段肃穆庄严的圣歌响起,所有的信徒都低下头,十指交叉置于唇前小声跟唱。

    楚南芸透过白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信徒,发现他们无一例外地露出虔诚的神情来,但有一瞬间,他们完美的表情中出现了小小的裂缝——几乎只停留了半秒钟,他们那严肃的眉头忽然间舒展开来,眼神有些呆滞,跟唱的嘴唇也仿佛静止了似的。而怪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们很快又恢复那肃穆虔诚的表情来。

    楚南芸不动声色将这一小小的发现怀揣心中,打算等仪式结束后与傅梓深分享。

    圣歌环节过后,所有的信徒们起身来到过道处排列整齐。楚南芸和傅梓深不明所以地快步跟上。仗着身高优势,傅梓深看清了前方人的一举一动。

    “是触摸圣像的环节。”傅梓深伏在楚南芸的耳边小声道。

    所谓的触摸圣像环节,即是信徒们排列整齐后一个个走上前去,怀揣着激动与敬仰的心情,伸手触碰赫弥斯坦的金色太阳圣像。

    “放心,今天任启不在,不会发现我们。”傅梓深又补充道。于是楚南芸放下心来,跟随队伍不断往前。很快就轮到了楚南芸。

    楚南芸学着前面那位信徒的动作,将双手伸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站在一边的神父走上前来,用托盘里的干净毛巾替她擦过手,随后拎着楚南芸登上三级台阶。

    台阶的尽头是一轮金色的太阳,巨大的竖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楚南芸,即便是隔着一层白纱楚南芸都感到毛骨悚然。她硬着头皮伸手去触碰圣像,却惊奇地发现——

    那圣像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道虚拟的投影。

    楚南芸不可思议地看着投射在自己手上、有些扭曲的赫弥斯坦圣像,瞪大了眼睛。

    信徒们究竟在触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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