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伴

    十四岁的时候,时锦之便让时初出去历练,他走遍南国的医馆,用自创的银针术去救人,见过很多凶杀,毒杀,作为一个医者,他追求的是无上的医术,对于时锦之所奉行的平等地救治每一个病人的信条,时初并不认同,救一个坏人,可能会死很多好人,而这个人的好坏又并非一成不变,所以时初大多时候选择旁观,他救人,但不主动出手。

    他在江湖上待的时间太久,安忆在他眼中还是那个身患心疾,疼痛时紧握着他手不放的小妹妹,他的医术救不了安忆,后来自创的银针走脉也无法根治。他云游南国,除了是时锦之的要求,更多的是想找寻能够救治安忆的法子。

    安忆要入学宫,他便回来陪她一起。可是少女的模样和性情一月一变,时初能陪伴的时间又很少,他确实有些摸不清她的性子了,按说这样看起来可怕的杀人案,都是人人避而远之的,但安忆好像没有一点害怕。

    “和我们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林壑清死的不明不白,显然是个冤案,我们既然有解开这个冤案的能力,为什么不做,如果不做的话,这世间的公理和正义何在?”安忆认真地说。幼时流亡,她见过太多不平之事了,因为年幼无能为力所以选择明哲保身,但现在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看来,不能再把你当小孩了。”时初看着安忆认真的模样,柔和地笑了笑,忍住想要摸摸安忆头发的冲动,“走吧,看看付容有什么发现。”

    “公子,我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往南五里便是壶城中有名的酒楼,叫望春楼,这个酒楼的特别之处在于没有宵禁,即便是到了三更天也十分热闹。”付容如实陈述着,在接到时初的指示后,他便立刻巡视了周围五里的动静。南国的宵禁基本都在亥时,但这壶城里的望春楼居然到了子时依旧灯火通明,客人来往不断,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地方。

    安忆思索片刻开口:“这个李方友也是子时左右才回到客栈,会不会就是从望春楼回来的?他死前吸食过阿芙蓉,也很有可能是在这个酒楼里吸的。”

    在邕州的时候,安忆经常逛酒楼妓馆,有些老板为了给客人助兴,时常兜售阿芙蓉,久而久之,这也成了酒楼一项潜在的收入,获利极大。但吸食阿芙蓉会对人体造成极大损害,所以官府都会严加管控,这些交易一般都是暗地里进行。

    时初捻了捻手指,面带嫌恶:“看来这个望春楼的水很深呐。”无视宵禁,私售禁品,看起来像是脱离官府的管控,可谁知道到底是脱离还是勾结。

    “时初!”安忆握住时初的手,“这壶城也是我们时家的地界,这里的官府如此糊涂了事,而且极有可能勾结商户牟利,阿芙蓉损害极大,一旦蔓延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时初看着安忆坚定的眼神,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好,我们明天就去看看这个望春楼,你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时初送安忆回了房间,面对安忆的义愤填膺,他想到了自己初入江湖时的模样。他那时看不得一点不公不义之事,为了一份道义,一往无前无畏无惧,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幡然醒悟。

    安忆十岁时才被收养,她不肯说自己的过往,但是从她破烂的衣裳,脏污得辨不出模样的脸蛋可以依稀窥见,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流浪。她倒在路边的时候,周围都是衣着得体的小孩在绕着她转,有人踢她,叫她小叫花子,骂它脏兮兮地讨人嫌,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她也没有生出恶意,似乎是累了,所以躺下挨骂更舒服点。

    后来,时初把她抱了回去,安忆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睛道谢。那双眼睛平静,澄澈,没有露出一丝痛苦和害怕,可是时初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时初曾问她那时在想什么,安忆回答:“我在想,你可真好看,就是衣服被我弄脏了。”

    时初失笑,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居然还在想这些。

    “时初,有时候人的想法和境地是没什么关系的,就像有的人身处地狱也会心生向往,我不执着于那些事,那它就不能对我产生影响。”

    安忆看得开,所以不改赤诚,而自己,只是在江湖历练几年,少年意气就被磨灭得干干净净,时初觉得自己好笑,对于公理道义的坚守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女孩。

    他问付容:“你觉得我们应该插手这件事吗?”

    付容瞄了一眼时初,有些意外:“公子,我觉得安小姐说的没错,阿芙蓉危害极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桩冤案了,如果查下去,很有可能会陷入官商勾结的斗争中,但如果能为百姓申冤,使政治清明,并且除去阿芙蓉这个隐患,插手此事是最正确的选择。”付容看着时初意味不明的表情,一时有些不知进退。这样的事如果放在两年前,时初绝对没有丝毫犹豫,并且一定会和他们对抗到底。但是两年前,因为他的一意孤行,他所谓的道义害死了他视为知己的朋友,至此他对于道义的坚守便一点点消退。付容知晓这一点,但插手此事,于百姓有福祉,于时家也大有裨益,所以他觉得该插手。

    时初沉吟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插手可以,但从此刻开始,你要全力保护好安忆,绝对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是,公子。”

    “啊~这上等客房睡着就是舒服。”谢居安伸着懒腰走下楼,一眼就看见了安忆,时初,还有付容已经坐在桌前吃早饭了。

    “诶诶诶,不道义啊,吃早饭不叫我。”谢居安一屁股坐下,不客气地拿起包子就吃。

    “哎呀,不知道谁呀,昨晚那是一点没醒。”安忆喝了口茶,咂咂嘴。

    “昨晚那真是我这阵子赶路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了,托你们的福,谢啦!”

    “……昨晚你一点动静没听到?”安忆觉得无语,人不能,也不该,睡这么死吧?

    “啥动静?昨晚发生什么了吗?”谢居安一脸问号。

    “谢兄心还真大,昨晚客栈又发生了命案。”时初也跟着打趣谢居安,“谢兄居然一夜好梦。”

    “什么?!”谢居安惊叫出声,引得周围的客人都投来目光,谢居安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抱歉地朝他们笑笑。

    “又死人了?这客栈还真有鬼啊?”谢居安不自在地朝周围看看,仿佛有凉气吹耳。

    “鬼什么鬼,鬼要是弄死你,你可不就和他成同行了,怕什么?”安忆嘲笑谢居安,居然会信鬼神之说。

    谢居安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我才不怕!我是怕你们害怕!”

    谢居安觉得自己和安忆简直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戳穿,连忙转向时初:“时初,那你们昨晚有什么发现吗?”

    时初把目光投向安忆,谢居安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其他目的,还有些傻愣愣的,让他也掺和进来,对他来说,很危险也不公平。

    “谢兄,这件事并不简单,你好不容易通过书院考核,还是不要过问为好,明天一早就去学宫吧。”

    “是啊,谢居安,这事儿有点危险,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安忆附和道。

    “你们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我考书院,入学宫,为的就是更好地行走江湖,伸张正义!”谢居安有些懊恼地拍了下桌子,“现在这里发生两起命案,你们居然叫我装作看不见?”

    安忆和时初不作声,也确实是没想到这个谢居安能有这样的侠义心肠,一时间无法对答。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武功不好?我再怎么样我也比安忆强,自保完全足够!”

    “诶诶诶,你要证明别拿我比。”安忆感觉自己无意间就被中伤了,她武功不好怎么了?她觉得谢居安还不够聪明呢!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们,行侠仗义绝对不能少了我!”谢居安居然开始耍赖。

    “谢居安,谢娟,你别不识好歹,我们这是担心你的安危,咱才认识两天而已。”

    “……你…你不许叫我谢娟!”谢居安气极,瞪着眼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娘想要个女孩,便早早地在他还在娘胎里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谢娟,后来生出来是个男孩,便无奈地改成了谢居安,可是居安二字一读快便成了娟,为这事儿,他从小就受周围小伙伴的取笑,也因此打架不断。

    安忆有些被吓到,谢娟是她秃噜嘴说出来的,但谢居安这么气愤,看来是别有深意。

    “你想干嘛?想打我?那更不能让你跟着我们!”安忆指着他拍桌子的手。

    “坐下。”时初按着谢居安的肩膀,用内力把谢居安压得不得不坐下。谢居安恨恨地盯着安忆,猛喝了一大口茶。

    “谢兄,冷静点。”时初给谢居安的茶杯倒满,“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们,有些事我们得说清楚。”

    “这两起命案的背后很有可能涉及官府自身,我们要肃清的是庙堂之事,而非江湖纷争,你所谓的行侠仗义确定要在其中施展吗?”

    “面对官府就代表要面对三大世家联合组成的学宫治下,那堂上坐着的可都是学宫出来的学生,得罪他必然会得罪很多人,你有这个准备吗?”

    谢居安听完沉默了,安忆原本也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希望世间不平之事能够减少,但是听时初的话后,她才认识到她们要插手的事到底有多麻烦。

    “时初,书院的老师曾教导我:君子可内敛不可怯懦,面不公要起而论之。书院的理念如此,我相信学宫更是如此,庙堂和江湖本就分不开,谁说道义只属于江湖!”谢居安义正辞严。

    此话一出,安忆有些震撼,这小子也不是一直都莽,还有一颗侠道之心。

    “不错,道义存于世间,就应该一以贯之!”安忆点点头,对时初说:“我同意了,谢居安这话说的还不错。”

    时初觉得自己颇有些格格不入,眼前的两位都是少年心性,意气风发,但是时初又觉得庆幸,少年之辈层出,这世间的正义才不会被磨灭。

    他举起茶杯:“好,那我们一起,去证一证这世间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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