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慧扶着我的手，从凤仪宫正殿里走了出来。

    小慧她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做“姑姑”的年纪，形容举止也越发稳重了起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油光水滑，所穿的一等大宫女服也是肃重端庄的颜色。

    院子里，小桌早就支了开，笑怡和子慕都喜欢在院子里待着，我会陪着一对儿女，在旁边吃吃糕点喝喝茶什么的，久而久之，凤仪宫院里就专门摆放了精致的桌椅。

    我被小慧扶着坐下来，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糕点，知道又是膳房的新创。

    子慕如今六岁了，眉眼之间出落的越发像皇上，尤其是站在那里凝神思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皇上，笑怡马上也要过17岁的生日了，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笑怡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在大清自古以来，公主不是到别国联姻，就是下嫁大臣，笑怡如今芳龄17早已及笄之年，就是有淑贵妃这层关系，我也万不可让笑怡远嫁，更何况我已经习惯了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确实该为笑怡的婚事好好考虑了。

    想到这里，的确该和皇上好好谈一谈，子慕眼下也到了要去念书的时候了，大清历来有个规矩，凡内廷皇子、皇孙，年至六岁，必须入学读书。

    我告诉子慕明天开始要去和皇子们一起上学堂，子慕他人虽然小，做事却十分有条不紊，指挥着身边的奴才，将自己心爱的物事一件件收拾起来。

    笑怡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眉间微蹙，瞧着弟弟，神色之间全是担忧。

    笑怡担心开口，“柔娘娘，子慕弟弟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我抬眼见笑怡一脸愁眉苦脸，就逗她：“平日里，你不觉得弟弟烦人吗？这下以后就没人缠着你了。”

    笑怡嘴角往下咧了咧，瘪着嘴道：“谁说他烦人了？我舍不得弟弟……”她说到这儿，快说不出话来了，攥着袖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这边，子慕起身走到笑怡面前，跟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她：“姐姐不要担心，我怎么会不回来了呢？就是父皇同意，母妃她也不舍得啊，是吧，母妃？”

    他回头看向我。

    瞧他这小精灵鬼模样，这一次，让子慕提前去学堂，本就是皇上的想法，毕竟按道理来说，子慕原本应该是在生辰之后才会去的。

    皇上他的意思是，现在子慕既然已经六岁，横竖也不差这几个月，先进去跟着师傅读书，能读的下来自然好，读不下来的话，先学学规矩，熏陶熏陶墨香，收敛收敛心性，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当时听到子慕要离开自己，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到底皇上他说的是对的，子慕他总归是要自己独立的。

    我伸出手，一边给子慕整理着衣襟口，一边用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珠，柔声道：“读功课做学问呢，当然要认真，不过你年纪小，有些学问一时参不透，吃不下，并不是你的错，切记不要过分自责，有不懂的问题就要主动开口问师傅，开口问，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就怕你既不懂又不问，知道吗。”

    我随后又叮嘱了子慕几句旁的，子慕只是沉默地听着。

    大抵因着第一次要跟母妃分别，他一直听了许久，都没说话，我看他又乖又安静，那模样更加招人疼了。

    笑怡坐在旁边不停地摸着弟弟的脑袋，又时不时插着嘴，一副恨不得把平日里未说的话都说尽的样子。

    末了，她又奔回到所住的暖阁里，把自己的心爱的几个小玩意儿，特地装好了拿了出来给弟弟。

    子慕打开盒子瞧了一眼，就摇了摇头道：“姐姐，我都是大人了，用不着这些小玩应儿，姐姐你自个留着玩吧。”

    我在旁边看着这对姐弟，心道：旁的皇子都是六岁，就被送到皇子所去了，从此就连与自己的亲生母亲见一面，都很是麻烦。而子慕只是需要去学堂做学问、习武。

    并且其实仔细想来，皇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明确表示说“七皇子从此搬出凤仪宫。”

    没表态就是默认，默认子慕还能经常回来她这凤仪宫，这一点，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子慕，皇上不可谓不优待了。

    下午，承乾宫来了人，给我请了安之后，便说是奉皇上的意思接七皇子去承乾宫。

    子慕听见了，整顿好衣裳，敛容就跟着人去了。

    我本来想问问是什么事，转念一想又何必呢，皇上是亲爹，有什么事儿还能坑的了子慕?

    ……

    正午阳光明媚，五月的天气让人温暖又不至于觉得炎热，子慕请安结束后，抬头看向上首，父子二人还算是亲近，毕竟皇上平日里没少来凤仪宫，二人时常能见到面，所以子慕并不是很怕皇上，见到来人，皇上也放下手里的奏折，抬起头开口说出叫子慕来这里的目的，原来是要给他选伴读的人选。

    皇上问了子慕的想法，听完之后，很快选出了四五个人家的孩子，随后拿给子慕过目，让他自己选定一下最后的两个人选。

    皇上又道：“这几个都不错，你自己挑两个满意的，看着选就行，不用等朕决定了。”

    “是，儿臣会用心选的。”子慕满脸含笑对皇上开口说道。

    而子慕也很快就选择出来了，一个是宋文公之子宋怀，另一个则是衷勇侯三子安凌，见到子慕选择的是这二人，皇上也表示很满意，跟他的想法一样契合，他原本为子慕定下的就是这二位，还想着要是子慕没有选择他们，他就在他们二位之中在挑一位伴读陪着子慕，眼下这个结果却是不需要了，之后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话，皇上这才让子慕回去。

    ……

    长春宫里，在得知皇上竟然亲自为七皇子挑选伴读这件事，良皇后更是恨的牙痒痒。

    比起这些新人的接连受宠，柔贵妃的宠爱才更让她担忧，她一边卸着自己耳朵上的饰品，一边幽幽叹气道：“没想到皇上竟然给七皇子选的伴读是宋文公之子和衷勇侯家的公子，对她们这对母子，皇上当真是宠爱有加呢，想当初本宫为我儿选蔡将军家的嫡子作为伴读，皇上他可是一口否决了，本宫恨啊，凭什么同样是皇子，凭什么她柔贵妃的孩子就可以，本宫身为皇后却连自己的孩子连挑一个满意之人都不行！”说完她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娘娘，您才是正宫皇后，在这后宫里，无论是谁都越不过您去的！”良皇后身旁一位老嬷嬷适时的开口道。

    “我这个皇后，如今早就已经年老色衰，以至于如今新人进宫，谁都想踩本宫一头，皇上哪里记得本宫？良皇后对着镜中的自己，悲伤的开口。

    随后又继续开口道：“我这个皇后如今是越发的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娘娘！”嬷嬷一副可说不得的样子，连忙开口道“您是当今圣上的皇后，自然是要做的长长久久的，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多想想四皇子啊，您也该为四皇子做打算了，别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啊，本宫还有皇儿，所以本宫一定要把这皇后的位置坐的牢牢的，断不允许有人觊觎！”说完良皇后眯着眼睛，一脸的狠意。

    紧接着缓了缓表情，继续开口道“柔贵妃的宠爱实在太盛了些，本宫没想到，皇上对她竟然这般长情……跟后宫其他人比起来，她到底还是不一样啊。”

    “纵然有皇上的宠爱，只怕也在这后宫里长久不了，有几个男人会不贪图美色？皇上也不例外，但凡日后遇到更符合心意的新人，皇上早晚也会厌了她的，娘娘您实在不必担心！”老嬷嬷顺着良皇后的话说道。

    随后老嬷嬷不知想到什么，趴在良皇后耳边：“娘娘，要不然咱们……”

    不过未等老嬷嬷说太多，良皇后就摆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对于柔贵妃，本宫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别忘了先皇后的结局……本宫绝对不会让自己步入她的后尘，本宫要做就要做这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良皇后说的清楚明白。

    良皇后她此刻很是理性，父亲说的很多话都是对的，她心里明白，自己一国之母的这个位置从来就不适宜有任何太多的动作，对她来说，最好的收益从来都是一动不如一静。

    与其让自己出手，脏了自己的手，良皇后更想看到的，是下面的妃嫔们互相厮杀，只有她们一个个的乱起来，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她才能坐稳这个皇后的位置。

    “多多的关注着凤仪宫那边，其他的什么都先不要做，听明白了吗？”良皇后这般吩咐道。

    老嬷嬷：“是，奴婢明白了。”

    随后良皇后又阴恻恻的说道：“但愿她柔贵妃这一胎是个女儿……。”

    柔贵妃母子被皇上这般恩宠，不止刺痛了良皇后一个人，宫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妃嫔无不咬了牙，恨自己不是皇上特别对待的那一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