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殿下、君侍郎,上头有令,正月内,凡五品以上常参官出城,需加持京兆尹批文。”
一行人早早出发,却没成想被拦在了城门口。
贤玥以竹扇点点脑袋:“本王忘了,年前那元拂埃,确是递过奏疏呈请此事。君侍郎,你这手下办事也太不利索,怎地连这都未给你申办。”
“翊王殿下,王公贵族也需持批文,方可放行。”耿直的城门守卫进行了补充说明。
慕贤玥手中折扇“啪”一声收了起来。
京兆府尹元浥尘,表字拂埃,乃卿儒同期一甲进士,名列榜眼。欲寻此人批文,于众人位份而言,不算难事。
只不过,恰是这几人,便与这元府尹,有着这般那般千丝万缕的微妙关系。
城门脚下,众人围成半圈,一言不发。
卿儒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荣儿,你……”
“不成!想都别想!那元浥尘是何人?荣儿尚未成亲时,那小子极尽手段、万般纠缠。荣儿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本王绝对不允!”慕贤玥抖着手中罗汉竹扇,激情陈词。
圆满揪着衣角,瞪大了眼睛。
啊这,妹控王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
见翊王将目光放到卿儒身上,华琰立马接话:“师兄去那更不可能了。虽说元二郎处事公私分明,可他心气甚高,作为师兄同年进士,至今认为当年乃屈居师兄之下。师兄去了,怕是要磨上不少时辰。”
沉默,再次弥散在众人之间。
“要不,我去?”
圆满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不合时宜地,提出了最不可能的方案。
华琰噗嗤一笑,道:“诸位且在此等候。哥哥,借葫芦一用。”
随即,她抓起装了众人文书证件的布包,握住黑马辔头,飞身上马,丢下一句“哥哥不许跟来”,便绝尘而去。
圆满和卿儒坐在车上,打开食盒,看翊王在车下,焦急地来回踱步。
“葫芦,是那匹黑马的名字吗?”圆满咬着手中米糕。
卿儒认真挑着食盒中糕点:“是。”
那么帅气的马,居然起了个毫不搭嘎的可爱名字。这翊王,乐子人实锤。
“修文,纱州距丹京,有很远吗?”
“若走水路,四五日便可抵达。”
“我们此行好像不前往纱州啊。”
“是。端嘉公主此行终点虽是纱州,看来总要同我等绕上一圈,再行前去。”卿儒一脸无语。
圆满不得其解,这兄妹俩突然冒出来,难道是特意随同监工?担心她搞不定骨文?
“唉,这都几个时辰了,荣儿怎还未回来……”
“殿下,据四公主离开,不过半炷香时间。”卿儒好心提醒纠正。
“啧!你君修文,竟这般悠闲。当真是肉不割自你身上,不知道疼。”慕贤玥口中念叨着,身子却诚实地上了车,抓起糕点吃将起来。
随即,他瞥到油纸上“五味斋”的标记,又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下车去了。
圆满莫名其妙地看他一通发作。这是,又犯了他哪条忌讳?
“修文,翊王他怎么了?”圆满用手肘碰碰身旁的卿儒,不解道。
卿儒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将被翊王弄乱的糕点叠好:“七公主,柔仁公主,正是与‘五味斋’少东家结的亲。”
啊!原来,就说嘛,能让妹控王这么失控,不是这个妹妹,就是另外的妹妹了。
“修文,这里,去京兆府,来回需多少时间呢?”
“若骑上翊王的‘葫芦’,约摸半个时辰便可来回。”
不到半个时辰,华琰便策马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不愧师出同门,四公主和修文一样,行事都是这么雷厉风行。
华琰下马,糊弄了自家哥哥几句,便朝圆满一笑,将批文交由城门守卫查验,一行人这才正式出发了。
虽是晴雪天气,行车也不是那么方便。
圆满瞌睡半天,迷糊醒来,发现自己枕在卿儒肩上。缓了一会,圆满抬起头,发现卿儒因她的动作睁开了眼。
“修文,我们到霁州要多久呢?”
“按现下行进速度,天黑前应可入霁州,争取明日抵达春陵。”春陵是霁州首府,也是此行查译骨文壁画的第一站。
每当有州县发现骨文及壁画遗迹,大学院便派驻史官前往当地,开展拓印、摹画、封存、上呈等工作。
春陵槐枝山洞中壁画,是年前才发现的,霁州距丹京较近,就顺道先来看看。
“好在今日天晴,一路还算顺畅。”
圆满话音未落,马车忽然猛地晃颤。只听马儿一声嘶吼,君信喊道“有刺客”,便传来兵器碰撞的动静。
妈耶!她这嘴,是什么时候开的光?
一柄长剑倏然刺入。在圆满惊叫声中,卿儒迅速挥袖射出飞刀格挡,只听“当啷”一声脆响,衣袖翻飞间,卿儒将帘后闪现人影一脚踹飞。
卿儒沉声喊道:“荣儿!”随即扶门跃下马车,话音刚落,慕华琰已飞身入了车厢内,她搂住圆满:“娘子闭眼。”
圆满闭着眼睛埋在华琰怀里,紧紧圈抱住后者的腰。
马车停止了乱动。车外叮当作响,还有“簌簌”胡乱踩雪声。
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暴力场面。自己啥忙都帮不上,还要拖后腿,让堂堂一国公主保护她,圆满开始悔恨起自己的菜鸡。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君修文,到底是怎么做到,文能处理公务忙成狗,武能带伤砍人功力深的?
他那健壮身子,原来真不是摆设而已呀。
打住!圆满咽咽口水。
服了自己,这时候脑子还能有这种遐想呢?
很快,所有异响归于平静。圆满听到卿儒与翊王的交谈声。这么快结束打斗,看来他们身手都很好,就是不知有没有受伤。
华琰轻拍怀中圆满背部,柔声道:“娘子,无事了。”
圆满立马睁眼,弹了起来,抓住华琰上下打量:“公主没受伤吧?”
华琰安抚道:“这点人马,无碍的。”随即她掀开车帘,朝外头问道:“哥哥、师兄,没有受伤罢?”
“哼,区区宵小,本王连近身机会都不给伊等半分。怎会受伤?”光听这臭屁语气,都知道翊王殿下好得很。
“无事,你二人且于车内歇息,待休整完毕再行出发。”是卿儒的声音。
圆满惊魂未定,却也掀开了车帘一角:“君好、君信,你们还好吗?”
“娘子放心,小的无事。”“回娘子,小的无事。”
圆满的视线,不敢往地上那些血呲呼啦的场面看,只将目光锁定在卿儒几人身上。
奇怪,怎么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人?
翊王跟前跪着数名藏青衫人,他沉着脸,厉声质问:“为何出现这等纰漏?”
为首之人回话:“殿下恕罪,属下确已于昨日,将路上可疑之人尽数清理。未曾想,对方扮成普通客商,伺机发起袭击,必是有备而来。”
“押送回京,交赤翎卫严审。”“是!”
语罢,翊王转头问卿儒:“此行可有其他人等知晓?”
卿儒道:“此行除过圣上、太子殿下、我等出行之人,便是文史馆王修史官,元、柳二位编修。不排除朝中几位中枢要员,也知晓此事。”
翊王蹙眉道:“知悉之人竟不在少数。罢了,有心之徒总能找到空隙可钻。原以为此行无需兴师动众,本王才特意没有带上护卫,现下看来不加强护卫是不成了。”
“传本王口信,向京中申禀,请太子殿下命赤翎卫严查各城卡口、驿道。青翎卫听令,除本王与公主随行影卫外,增派一组人手,手脚放麻利、行事周密些,莫让本王再看到今日场面。撤吧。”
“是!”一众藏青衣衫之人齐声应道。随后除了队末两人外,其他人都“唰”一下消失了。
圆满目瞪口呆。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华琰不知何时凑到了圆满身旁,笑着道:“哥哥那两名年纪最小的影卫,真是老倒霉蛋了,每次都留下来清理现场。”
圆满好奇发问:“公主和翊王,向来都有影卫随行的吗?”
华琰道:“宫中皇子年满八岁需出宫游历,自那时起便有影卫随身护我等周全。只是不到威胁性命之时,伊等不会轻易出现。”
圆满继续问道:“公主的影卫,是女性吗?”
华琰耐心解释:“自是男女皆有。只是女性总有不便之时,是以青翎卫女子不多,女影卫更是凤毛麟角。整个鸾卫司中,女子多数就职于赤翎卫。”
圆满又获得了新知识点。
原来鸾卫司下,分赤翎卫和青翎卫,影卫又由青翎卫主管。
“啊对了!”圆满赶紧朝公主行了礼,“多谢公主相救。”
华琰笑着扶起圆满:“娘子不需多礼,华琰在外游历多年,半是江湖中人。在外行走,且不拘礼节,娘子叫我荣儿便是。”
此时,卿儒掀开车帘:“可以出发了。公主请。”
看卿儒一副赶人架势,华琰摇头啧啧道:“有事‘荣儿’,无事‘公主’,当真是我的好师兄。不了,本公主同圆满娘子相谈甚欢,不想下车。”
卿儒吐出几个字:“太挤了。”
见华琰赖着不走,卿儒望向圆满。圆满尬笑一声,赶紧打圆场:“修文比较坐得惯自己的马车,我去公主车上吧。”
华琰闻言,便立马开心地拉着圆满走人。
“荣儿,等等,你先过去,我随后便到。”见华琰应好离开,圆满转身仰头看着车内,“修文,你还好吗?”他的腿疾不知有没有受影响。
卿儒应道:“无事。倒是你,平白受了惊吓。”
圆满笑着摇头:“没事的,你们身手这么厉害,我一根毫毛都没丢呢。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公主那边。”
等确认卿儒没事,圆满就立马到华琰那听八卦去。她憋了半路,终于可以深挖华琰和她夫君,还有那位京兆尹的情感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