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季修远你疯了吗?”姜绾的嗓音颤抖,她此时此刻心里难受极了,消化了一晚上的情绪又被轻易牵起,她恼火地提起包链直接把包往他身上扔。

    手包打在胸口,又落在地上,季修远垂下头想去替她捡起,下一秒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抵住肩膀,对面的人好似反应了一会儿,才真的确认他的衣服被淋湿过,连同体温都低得可怜。

    姜绾怔住,被他这个样子吓坏了,也顾不得昨晚自己在心里暗暗想的那些再也不管他的狠话,径直把他拉进了屋子,关上门,伸手去摸他冰凉的脖颈和耳垂,不停地揉搓,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心疼道:

    “你是傻子吗?你别告诉我你就站在门外哪儿也没去。”

    半个白天,一整个夜晚,他莫不是真的傻到在这里挨冻。

    “我不能走。”季修远搂着她的腰,把脸埋进她温暖的颈窝里,鼻尖蹭着她,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他很不安:

    “我们之间有误会,我还没解释清楚,要是就那么走了,你就再也不会见我,更不会原谅我了。”

    姜绾的眼圈有些发红,忍不住回抱着他,抬起一直手,绕过他的肩膀轻轻摸他的头发,她有些不懂该如何回应此刻的氛围,嗅着他身上苦寒的气息,满腔的酸涩只得化作一句埋怨:

    “有什么事不能下回再说吗?天气那么冷,又下了雨,你淋了雨生病的话——”

    “没什么的。”季修远不等她说完,便圈紧手臂,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的怀里,颤声道:

    “我站在屋檐下面,没怎么淋到,我不冷,我就是怕你不要我……”

    姜绾心中塌软,一时语塞:“那你至少敲敲门……”

    季修远收紧手指,扣着她绸质面料下微薄的肩胛骨,紧跟着就说:“你生着我的气,不愿意听我说话,我就是,觉得当时不该打扰你。”

    她不想见他,所以他就在门口等着,她总要出门去,这样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人,至少还能争取一个挽回的机会。

    “绾绾。”季修远轻声说:“对不起。”

    ^

    姜绾察觉他的体温稍稍上升了些,直接就把季修远推到楼上的浴室里,嘱咐他,快擦擦鼻涕,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罢。

    她打电话向珍妮佛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随后烧了些水,又去了书房,查了昨天大门口的监控,低像素灰色画面里,季修远呆呆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许久,而后又于台阶坐下,下雨以后,台阶被淋湿,他又回到了原来的角落,一直到今早。

    姜绾的顾虑在她快速查完监控的时候被打消了个干净,她沉默好久,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心脏微悬。

    她又愣坐一会儿,去门口把行李箱挪了回来,再倒好热水,回到房间里去,像昨天一样,默默坐着等他。

    季修远洗得很快,她刚坐下没多久浴室门就被打开了,他从门后走出来,看见她,又看看房间里的其他东西,而后好似松了口气,走近她身边。

    姜绾把刚刚倒好的热水递过问他:“好些了吗?”

    季修远缓缓点头,他穿了件浴袍,接过杯子,却暖在手里不肯喝,他犹豫半晌:“绾绾,我有东西给你看。”

    没等姜绾回答,季修远便匆匆下楼去,过了两分钟,再回到房间时,他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包,姜绾打量片刻,想起这是他昨天从东城回来时带着的。

    打开后,里头是一些装订好的文件,姜绾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几份合同,我在东城时一并办好的。”季修远自顾自地将它们分类,在两人之间相隔出的床边摆好,一目了然:

    “这是我和姚璟在东城和北城两家公司的转让协议,中间是我个人拥有士伯特股权的转让合同,还有一些零散的、东城的商圈店面,这几样东西,我已经签字盖章,你随时都可以直接签字。”

    姜绾的神色怔忡,她随意拿起其中之一,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心如乱麻。

    她回神时,季修远再开口:“绾绾,还有一份,我也按照章程安排好了,它现在还是无效的,但…很快就不是了。”

    他慎重地再递与她,没再说话。姜绾接过,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自刚才开始燃起的满腔疑虑瞬间化为灰烬。

    她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季修远却垂眸,坚定地与她对视:“这些都是我在东城拟好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一会儿去公司的时候,可以让法务仔细看看。”

    “你何必呢?”姜绾不敢相信他大费周章,暗自筹措这些年,最后甘愿结以这样的结果。

    “绾绾,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但我了解你,了解陈家。”季修远低声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林卿阳没那么容易上套,如果在东城的这一段时间我不那么做,他就不会轻易地相信我,也不会相信你,更不会花大钱去争取产业园的项目,这个局就做不成。”

    姜绾哑然,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说:“可这不是我的初衷。”

    季修远紧跟着问:“你不想要吗?”

    “我想要,我当然想要。”姜绾说:“可——”

    她竟是语塞了一下。

    “可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初衷。”姜绾笃定,季修远在士伯特的问题上绝非自始至终都想得到这个结果。

    “是,但也不是。”季修远小心触碰她的指尖:“可哪能事事都顺心,两样都想要,两样都能要,谁也做不到。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这都是值得的。”

    “有什么值得的?如果你真的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我放弃,我反而会高看你一眼。”姜绾拧住眉,难免不失望:“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十分矛盾,既想要他忠贞,又想要他野心。

    “如果我真那么做,除了让你能高看我一眼,还能有什么旁的好处?”

    季修远语气平平,并非被冲昏了头脑:

    “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聊天?还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星,能不能一起踏雪?都不能。我想要的,更不是这些。”

    他的心里有一杆秤,孰轻孰重,他清楚得很。

    倘若余生如此,那便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她不说话,他就继续解释:“我原本是想要利用你的这次筹划,从外部给陈家打击,以便能从林卿阳手里拿回属于我、属于我母亲的东西,可这路走着走着,反倒把你从我身边推开了,对我来说实在得不偿失。”

    姜绾没说话,心里没顺下去的气好似又凝固几分,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她试图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出任何旁的心思,却无功而返。

    她低头,只苍白告知:“假使日后这合同有效,我不会客气推脱,在我这儿,送到嘴边的饭没有不吃的道理。”

    “嗯。”季修远的手指微微攥紧。

    一时沉默。

    两个人都没出声。

    “绾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季修远的目光沉肃几分:“你无非是在想,这人怎么这么没骨气、没野心,连自己的前途都不在乎,和程译有什么区别,长着同一张脸,怎么连性格都一样,可这些根本不是我的前途,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姜绾骤然愣住,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如今再被提起,竟是出自季修远的口中。

    “昨天你说,再也不想见我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季修远知道她在为哪句话迟疑,却没第一时间提及,而是将话题转移:

    “当年你和程译在一起,我嫉妒他,但那天我听说,程译从海城消失了,我便有些得意,想要取代他,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和程译相似的脸,你确实喜欢。”

    他考了海城大学,学了自己并没那么喜欢的建筑设计,只身一人,来到了姜绾的城市,飞机落地的时候,海城下了场雨,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北纬三十度的雨,雨丝纤细如同柔软的红绳,落在地上波文连连,夜里,那音色像是细叶被风吹动,飒飒作响。

    他整夜整夜地听。

    只因这是能够她共听的同一片雨。

    直至听说,程译失踪了。

    他找了东城的医生,做了一张和程译相同的脸,他无所谓做谁的影子,不介意姜绾把他当成谁的替身,他心甘情愿委身在旁人的壳子里,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取而代之。

    他也深知,如果他长得不像程译,姜绾不会喜欢他,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注意到他,所以勤勤恳恳,扮演着木偶般的角色。

    以至过去的一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我每天都能见到你,能陪你说话,等你下班后和你一起去海边散步,帮你提着鞋子陪你在沙滩上吹风,等你忙了一天回来我已经做好饭菜,和我说些天马行空的事,夜深了能被你抱着一同入睡。”

    季修远看着她:“我爱你,绾绾,那天你说我,是因为见过的人太少,所以才很容易爱上你。”

    不是的。

    从来都不是。

    他见过许多人,遇到许多事,却还是爱她。

    “所以我想把这一切都给你,换你重新信任我,换我们在一起。”

    “我只希望,你别不见我,别不要我。”

    姜绾就是他的野心,他的前路,而不是什么无所谓的劳什子公司,如果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区区一个士伯特而已,什么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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