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天以后,姜绾有一阵儿没见到季修远,两个人的联系也仅限于微信,聊的还挺频繁,她稍有喘气儿的机会,就会先回他,但见面就做不到了。

    一来是忙得没时间,北城图书馆的事出了点差错,招标公司的态度突然间更倾向于士伯特,林卿阳新官上任,大刀阔斧地对士伯特针对北城图书馆的项目组进行了一次整改,重新规划以后,拿出来的东西确实有分量。

    二来,姜绾也因为这事儿两天没合眼,吃饭就是办公室里顺几口冷透的盒饭,或者去应酬,吃一肚子冷酒回来,至于睡觉,要么就趴在桌子上,要么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

    几天这样下来,姜绾成功地把自己折腾到了医院去,还是以一种非常尴尬的方式,在公司开会中途丢下正在做汇报的设计组,忍不住跑到卫生间狂吐,最后晕倒在厕所。

    叶青山知道后赶忙把她送到了医院,好在没什么大事,他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就被姜绾赶回公司去应付差事,尽管把陆思瑶留下来照顾,她也不怎么顺心,憋了几天,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

    “前几天还借着沈骞生病住院的事儿做文章,这才过了多久,就轮到自个儿了。”姜绾坐在病床上满脸阴沉,托着腮有气无力地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陆思瑶无奈地搅拌着碗里的粥,给她放在小桌板上,示意她喝,没怎么说话,这一下午尽听她吐槽。

    姜绾皱着眉,小声道:“妈的,那老头儿还真有菩萨真人保佑啊?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整日里烧香拜佛盘核桃,竟然还挺顶事儿。”

    “一个人嘀咕什么呢?”陆思瑶看她不吃东西,想必也是胃里难受,倒也没追着赶着强迫她:“什么核桃?想吃核桃了?叨咕一下午了,这会儿嚷嚷吃核桃,你真够有意思的。”

    姜绾懒懒散散地抬眼:“不想和你说了。”

    “我的姑奶奶。”陆思瑶侧身靠在床边,觉得好笑:“我又怎么惹到你了?赶紧把粥喝了然后睡觉,等你胃好了再给你买核桃,瞧你这黑眼圈,吓死人了。”

    “你把沈骞整天在手里盘的那核桃给我弄来,敲开看看能不能吃,别的我都不想要。”

    “人家那个不是核桃,是什么木雕的手串,听说是特地寻了荣城的老师傅纯手工雕成以后,又想法子去广慈寺烧了个良辰吉日的头香,开过光的,嘿你别说,这么看还真挺灵验,说不准还有什么背后灵之类的。”

    姜绾不冷不热地问:“佛教也有背后灵这一说吗?”

    “不知道,不了解,不妄评,我信基督。”

    “但是背后灵应该是日本的说法吧。”

    “……”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姜绾现在整个人都不舒服,从喉咙往下走,食道连着胃,再到大肠,胸腹一片都像是被人蒙着头狠狠打了一顿,疼得要死却不知道谁干的,所以她现在处于见谁咬谁的状态。

    但一想到刚刚陆思瑶说她有黑眼圈,姜绾就赶紧拿出手机左看又看,最终得出结论:“应该是粉底液暗沉斑驳了。”

    “谁家粉底液暗沉能暗沉出黑眼圈来?”

    陆思瑶扯着嘴角,慢条斯理地说出真相,叫她不要再挣扎了:

    “而且中午刚来医院你神智不清,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我已经帮你把脸洗了,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姐们儿骗骗我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但劝说无果。

    这么一通往下砸,姜绾反而干脆直挺挺地躺下去,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连脸都不露了,更别提主动去吃东西,她的嗓子因为呕吐,现在火.辣辣的疼,连水都不想喝,嘴皮子都干裂了。

    陆思瑶给她找了根吸管,放在杯子里,端过去叫她抿一小口润一下喉咙,不然以后跟人讲话都倒嗓,跟公鸭子似的,倒是更好找鸭子了。

    依旧无果。

    “不吃。”姜绾闷闷地说:“你回公司帮叶叔吧,姓沈的那几个不会放过这机会的,他一个人应付不来,先别管我了。”

    陆思瑶叹了口气:“行嘛,不吃就不吃,我刚让我哥过来的时候给你买个梨,你吃了清清火,润润嗓子,让他陪你聊,我去公司给你兜底去,有啥吩咐的赶紧说。”

    姜绾有些恼火,被子虽已经隔绝了些音量,但还能听出来她的情绪:“得,你想让我死就直说,不用费尽周折利用你哥来气我,不过你什么时候联系到他的?”

    “没联系到,吓唬你的。”

    陆嘉禾已经失踪两周了,自从回海城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工作也不汇报,叫他做事也不见人影,姜绾也懒得去找,别编故事来骗她钱就成。

    毕竟他确实干过这种事。

    陆思瑶笑:“那你现在想怎么样?真让我回公司去啊,但我反正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哥也跑丢了,要不我把季修远给你叫过来?我也没他电话啊……”

    没人应。

    再低头时,就瞧见姜绾正双眼放空,探出头来盯着她看,她问:“要叫他过来么?”

    姜绾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继而侧过身去,觉着输液的速度太慢,伸手就要去摸那调节器,被陆思瑶拍了回去:“得,还是我在这儿伺——”

    医院里的环境,总能叫人不自觉地低落,偌大的病房外头,有人走过,谈话声已刻意放轻,姜绾却依旧能听出来他的窘迫。

    陆思瑶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病床上的人抢了先。

    “思瑶。”姜绾有些认真:“我认真的,你去公司吧,我在这儿可以照顾好自己,这病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公司那边也是真的不放心,叶叔能解决问题,可他也需要人帮忙,我给你加奖金。”

    “奖金不奖金的,这又不是钱的事儿,你这个状态,没个人照顾实在说不过去,把季修远叫过来替我,然后我去公司,也不行吗?”

    “不行,我就想一个人呆着。”姜绾依旧坚持着。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的脸上几无血色,比起平日里那种因为没休息好导致的憔悴状态,现在仿佛旁人一碰便会碎裂般,是一种在她身上着实罕见的易碎感,尤其脆弱。

    “好啦,真没那么严重,你就帮我分担分担工作压力吧。”

    姜绾侧身躺着,头发自觉垂落,余光瞥见陆思瑶依旧坐在那里毫无动静,便皱眉想随便将她打发,解释说:

    “我就是不想让季修远看见我这样。”

    陆思瑶困惑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绾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就是不想,况且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开心,这种时候就不该他来。”

    “你们在一起,他照顾你是应该的,是他的责任。”

    陆思瑶这回真的不解,从前姜绾和其他人在一起,其实从未像这样,分得这么清楚,丁是丁,卯是卯,半点都不多:

    “你也不像是怕麻烦他。”

    “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老公,他有什么责任?”姜绾有些疲惫,神思也变得迟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真的没必要。”

    陆思瑶也不再继续追问。

    其实姜绾只是有些怕,在这种时候,季修远顶着那样一张脸,以他平时的做事风格来讲,他如果来医院照顾自己,必定又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姜绾还真怕自己顶不住,被人趁虚而入。

    拗不过,陆思瑶等这瓶药输完以后,把她安顿好以后就离开了,姜绾盯着天花板半晌,脑袋放空,转头过去,落地窗外头的夕阳尚未落尽,余晖残红,殷覆进病房里,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纵然孤单极了,却安全感十足。

    姜绾窝进被子里,即使身上热得很。

    她就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电话,又是问她去不去喝酒,又是问她下周方不方便去趟沧州,姜绾听着窝火:“我去那破岛干什么?喂鱼吗?这种事也要老娘亲自去做的话,我每年给你几十万工资还不如直接扔海里来的痛快!滚啊!”

    过了半晌,又有人打来,姜绾闭着眼睛就是输出:“有完没完了?行,我去沧州,我他妈去了沧州把胃和肠子吐出来喂鱼,你满意了?顺便给我找个克隆人,把她的换给我让我年轻几岁,行了吧!”

    “嗯?”对方被她的态度吓得呆住一瞬,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错愣道:“你生病了么?现在怎么样了?”

    听清电话那头是谁后,姜绾尴尬地沉默,有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的名字,懊恼地闭了闭眼,故作镇定:“啊……那个,没有,就是工作太烦了,没有生病。”

    季修远轻声叹气:“是么?你刚刚说自己有吐。”

    “我的意思是看见那个人就想吐。”姜绾随便扯了个理由:“你都不知道,有些人拿钱不办事,别提多讨人嫌了,好了好了~公司有事,我要开会,晚点打给你,乖啊~”

    姜绾猛地就把电话挂断,下一秒季修远继续打过来,她没接,自动挂断后她松了口气,对方也没再步步紧逼。

    但季修远在微信里,给她发了句:

    [姜绾。]

    [发实时定位给我。]

    姜绾才不照做,干脆不理,翻身继续睡觉。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灯,她睁开眼发了会儿呆,只觉得闷热,被子里捂得都是汗,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什么事来。

    姜绾赶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却发现被子里遗忘的针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拔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止血贴。

    想着是护士来过,姜绾坐起身来,却冷不丁地瞧见被夜灯照亮的人影,季修远正斜侧着身体,清清落落地坐在床尾的陪护椅上。

    瞧见她醒了,季修远想到自己刚刚赶来,发现她手上扎着针沉沉睡去,吊瓶却已经空了,但她身边却空无一人时的场面,他十分后怕,唇角微微下压,眼帘微低,努力地去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不愧是姜总,已经把德驰的业务范围扩展到医疗领域了。”

    姜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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