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泉宫建造的时候，刘明姜几乎是要一天跑三次，所以汤泉宫中的陈设摆件都是按照她画的图纸来设计的。
因为刘明姜的想法实在是与当下人们的认知背道而驰，所以汤泉宫从外部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只是内里却引了宫外好几处的温泉水。
殿里总共有六个池子，两大四小，刘明姜常常去后殿那个最大的池子泡，只是如今卫凝华才是最大的“老板”，刘明姜只得乖乖的领着他去后殿。
一路走到后殿，宝石珠子串成的珠帘叮当作响，卫凝华见此不禁看向刘明姜，她倒是会享受，想来椒房殿中的宝石珠子都被她用到这里了。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刘明姜瘪了瘪嘴：“妾身本想用轻纱做帷幔来着，只是咱们宫中用的轻纱颜色不够漂亮，而且也不够飘逸，所以才换成了各式各样的宝石珠子。”
卫凝华扯着嘴角一言难尽：“古有褒姒裂帛而笑，今有王后嘲讽轻纱，你们女人在这方面的挑剔程度可真是吓人。”
刘明姜忍不住想反驳，只是不断暗示自己，他是老板他是老板，他还是一个没有见过劳动人民智慧的土鳖老板。
卫凝华瞟了她一眼：“别在心里骂孤，孤听得到。”
刘明姜：“……”
想到这个土鳖大王从来没有泡过温泉，刘明姜忍不住在旁叮嘱：“温泉温度较高，如果泡的时间长了会导致头晕目眩，大王初次泡温泉，大概一刻钟就可以了。”
卫凝华解开衣服，挑眉看她：“孤在此处泡汤，王后不在旁服侍吗？”
服侍什么服侍！周边那么多人是瞎的吗？难道他们就不能服侍你吗？心里疯狂咆哮，刘明姜表面温柔：“大王如果想让妾身留下来，那妾身就在这里陪大王。”
听她这样说，卫凝华自然也不客气了，抬起胳膊示意她来更衣。
刘明姜撇了撇嘴，只得忙前忙后的服侍。
脱到最后只剩一件中衣时，似乎是察觉到了刘明姜的不自在，卫凝华“贴心的”没有让她继续服侍，而是穿着中衣走进了池子。
背靠在池璧上，卫凝华却没并有觉得冰冷，而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大监在一旁看着时辰，刘明姜则是把巫医送来的药材放进了池子里，卫凝华睁开眼睛问：“这是什么？”
刘明姜边往池子里加边说：“大王，这是巫医送来的药材包，妾身特地让他装了羌活、独活、忍冬藤、艾叶、花椒、桂枝，这些药材对于驱寒除湿都有很大的帮助。”
卫凝华没想到她竟然对医术还有所了解，不免好奇：“从前你也是齐国的嫡公主，却没想到你六艺不精，反倒是对这些杂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刘明姜嘿嘿的笑了两声：“公主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个疼痛脑热的，时下虽有巫医和太医，只是妾身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多一门知识或者手艺总是好的。”
听到求人不如求己，卫凝华难得的对她多了几分欣赏，他垂眸笑了下：“听你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齐国过的有多艰难呢，倒像你父王和王兄虐待你似的。”
刘明姜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该怎么说呢，上一任的齐王膝下有不少的子女，光是公子就有二十多个，更别说还有三十多个不能即位的公主。
原主与原书男主是中宫嫡出，只是王后不得圣心早早崩逝，要不是原书男主最后凭本事承袭了王位，自己这个妹妹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时下的公主多被用来和亲远嫁，嫁给卫王是前一任齐王定下的婚事，即便是原书男主也不可以随意更改圣命。
想到这个时代注定要遵守的规则，刘明姜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只是这种沉默落在卫凝华的眼里，倒像是默认了被虐待一事。
他的眼中不免露出了几分怅然，似在嘲讽，又似乎是在回忆往事：“生在王室又如何？尚不如平民百姓一家和睦，王室父不知子，子不知父，宫闱内乱从未停歇。”
刘明姜听后拨弄了一下水花：“大王可别这样说，平民百姓家中可有王室富贵？只说大王的腿疾，在民间没有银子和珍贵的药材，谁能治得好？谁又愿意给大王治病呢？
妾身一路走来发现，因着气候与辛勤劳作的原因，卫国有不少人都困于腿疾之苦，只是这些人中许多都是无财无势的百姓，他们没有银子去请郎中，即便有了银子也不一定治的好，妾身看着很是难过。”
卫凝华抬头看她：“今日叫孤来温泉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看出了他的不悦，刘明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今日是采薇和妾身说起大王因为常年征战导致身有旧疾，于是妾身才想让大王来调养身体。
只是后来大监又说大王也被腿疾所困扰，妾身这才想起了嫁入卫国之时所看到的情状。”
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这个理由，到了时辰，卫凝华让大监为自己更衣。
刘明姜等了好一会儿，卫凝华才裹得严严实实的出来道：“带着孤在这汤泉宫中转一圈吧。”
……
因为刘明姜参与了汤泉宫的设计，所以殿中风格与其他宫殿有所不同。
时下的色彩很是单调，许是因为染色技术还没有很发达，卫国百姓穿的衣裳都是最基本的素色，而卫国王室则采用浓重的黑金二色。
一到了下午，殿中如果不点灯的话就会显得黑黢黢的，为此刘明姜格外注重殿中的色彩搭配。
她领着卫凝华在殿中巡视：“妾身总觉得，人若是每天都能看到明亮的颜色，心情自然也会好很多，若是每日都盯着沉闷的色彩，那再好的心情也会变得低落，所以并没有采用咱们宫中崇尚的颜色。”
卫凝华走出汤泉宫，突然转身问她：“你那婢子的腿是多少日才见效的？”
听起来似乎有戏，刘明姜忙答：“大约两个月。”
卫凝华点头：“孤知道了，到时候孤会视情况而定。温泉在卫国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倘若它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奇效，孤会下旨言明此事。”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狗男人竟然这么好说话，刘明姜行礼道谢：“多谢大王。”
“孤才是卫国的一国之君，你如此为子民着想，应该是孤谢你才对。”
刘明姜闻言急忙摆手：“妾身不敢当，况且如今妾身是卫国的王后，理应为大王分忧。”
正在这时，采薇气喘吁吁的跑来：“王后殿下，王太后请您即刻去长乐宫，她有事吩咐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刘明姜对卫凝华行了一礼之后，匆匆坐上了去长乐宫的轿子。
倒是卫凝华仿佛猜到了太后找她的原因，本打算回宣室殿的他突然吩咐大监：“不必回去了，今晚孤还是留宿椒房殿。”
……
“妾身给太后请安，愿王太后殿下长乐无极。”
刘明姜跪下行礼，却迟迟没有听到叫起的声音。
太后对自己一向慈爱，如此反常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刘明姜忍不住心中惴惴。
“王后，你可知错？”素来宽和的王太后，此时的声音却颇为严肃。
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圈，刘明姜才敢确认，难道是自己带着卫凝华去温泉宫的事情被太后知道了？
看刘明姜不说话，太后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淳于夫人扶王后起来。
“王后，你是哀家的亲侄女，在这个宫里也只有哀家会为你打算。卫国一直以来都认为温泉不详，可你却带着大王到不吉之地，此事若是传到前朝，他们该如何议论你这个新后？”太后面露不悦。
刘明姜听到太后如此说，便将采薇的事情据实以告，她只是希望大王的身体能够恢复，此后也不必再被腿疾所困扰。
王太后听后不由得犹豫了三分，只是依旧劝她：“卫国不同于咱们齐国，他们崇尚巫神，最是在乎凶吉卜卦，大王对你的行为可有不满？”
听到卫凝华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地方，太后方才放下心。
其实太后今年不过三十九岁，只是因着前半生操劳，如今老态毕现，她额头的皱纹暗示了太后的前半生过的也并不如意。
看向如今不过十八岁，还风华正茂的侄女，太后忍不住叮嘱：“王上虽然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只是这么多年，他对哀家这个嫡母也很是孝顺。大王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对他，更要为卫国的王室绵延子嗣才是。”
刘明姜对此只是乖乖点头，看出了她的不走心，王太后忍不住说起了往事：“大王的生母本是傅昭仪的婢女，后来先王醉酒临幸了她，清醒以后也只给了她一个长使的位份。
不过冯长使运气不错，就这一次就怀上了大王。当年先王的后宫美女如云，傅昭仪更是在□□之中一手遮天。
先王的眼里没有他们母子，随手给了一个宫殿就任由他们母子自生自灭，这宫里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即便有哀家时时关照，冯长使的日子也没有多好过。
因为傅昭仪想要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所以她设计杀害了先王所有的子嗣，她那样一个疯狂的人，真的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许是想到往事，太后的情绪有些激动，刘明姜匆忙递上一杯热茶为太后平复心绪。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接着道：“只是天道轮回，傅昭仪的儿子在一次赛马的过程中坠马身亡，这个女人也就此失去了生的希望。
只是那个时候，先王已经年老，除了昭台殿中的大王，先王竟然再没有能够承袭王位的儿子，大王在这时才进入了先王的视野之中。只可惜冯长使已经过世多年，她终究是没有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成为君王。
哀家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大王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在宫里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片刻的温暖。
如今的□□不同于先王的□□，他只有你一个王后，做为大王唯一的枕边人，你应该多多关心他才是。
只说王上的腿疾，因为卫国气候的原因，的确有不少人都有这个毛病，但那是劳作辛苦的百姓才会患上的，王室尚且还算幸运。王上之所以年纪轻轻落下腿疾，终究还是因为小的时候在昭台殿里过得太苦。
只是那个时候面对傅昭仪，哀家自身尚且难保，除了给他们母子送些炭火吃食，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那个温柔似水的冯长使，太后有些难过，她到最后都坚持的不肯闭眼，直到把王上托付给自己才肯咽气。
没想到毒舌的卫凝华也有这样悲惨的童年，听完这段往事，刘明姜既是同情大老板的遭遇，又是狠狠唾弃了先王的生而不养。
不过想到自己也在这悲惨的□□之中，刘明姜也顾不得吐槽先王了。
安抚了王太后，刘明姜这才施施然的回了椒房殿。
只是一进正殿，却发现卫老板正在看书，她忍不住带着看小可怜的眼神屈身行礼：“妾身给大王请安。”
卫凝华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古怪，他放下手中的书发问：“母后是不是责怪你带孤去温泉宫了？”
刘明姜惊讶：“王上真是料事如神，母后的确有些生气，只是听了妾身的解释之后就好多了。”
卫凝华点了点头：“这事是孤想得不够周到，等明日孤会去长乐宫与母后说明此事。”
看着面容平和卫凝华，刘明姜忍不住好奇：“大王难道不相信国中的巫神之言吗？听闻卫国上上下下都很信奉巫神。”
卫凝华不屑一笑：“比起巫神凶吉，孤更相信事在人为。”
二人说了半晌的话，可是见他迟迟没有离开的动静，刘明姜忍不住想赶人，但是卫凝华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今夜孤留宿椒房殿。”
欣赏了一下这个女人有苦难言的脸色，他好心情的收起桌上的书籍：“放心吧，孤不喜欢丑的女人来给孤侍寝。”
刘明姜：“……（你全家都丑）”